第四章 還是怕他

　　看熱鬧的百姓越來越多，將羅氏和許苓月圍在中間，人多嘴雜說話聲不絕于耳。

　　大多都在說她們是來騙錢的，聽得羅氏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

　　但她自知理虧，也不好說硬話，只得討個軟：“楚大小姐，你把話說得這么死，可我這外甥女好歹也與你家是血緣親系，你就算不愿意收留她，好歹給些銀子給我倆當(dāng)盤纏回去不是？”

　　羅氏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周圍的百姓就炸開了，本來只是猜測，但沒想到羅氏這么輕而易舉就開始要銀子了，可見她二人來太傅府的目的也不單純是要認(rèn)親戚的。

　　將眾人對羅氏二人的鄙夷看在眼里的楚清寧滿意地笑著，羅氏本就急著將許苓月送到太傅府換銀子，眼里心里自然全是銀子，見送不掉許苓月也只好不要這張老臉討要盤纏了。

　　這種小小的施舍，她自然也不是小氣的，隨即便吩咐道：“月牙，你去賬房領(lǐng)五兩銀子來。”

　　月牙沉聲應(yīng)道，隨后轉(zhuǎn)身進(jìn)了門。

　　羅氏一聽只有五兩銀子，心中就是有些不爽也不敢再說話，就怕她一開口連這五兩銀子都沒了。

　　很快，月牙用一塊藍(lán)色絹布包著五兩銀子走了出來，在得到楚清寧示意之后，她徑直走到羅氏的面前遞給了她，又趁許苓月不注意，把她手中的半枚玉墜給奪了過去。

　　等許苓月想開口時，月牙已經(jīng)遞到了楚清寧的手上。

　　楚清寧看著自己掌心的半枚玉墜，又像是和她們說道：“既然二位都說這玉墜是我母親的，那我便收下了，也算是留下一個信物，省得日后有其他人效仿?！?p>　　她的話輕輕的，但對許苓月來說卻像是壓了好幾十斤的石塊，她的身份并不假，母親確實(shí)是太傅府過世夫人的堂表妹。

　　而那半枚玉墜也確實(shí)是母親兒時搶的，后來許苓月的父親想將它去典當(dāng)換酒錢，二人爭搶時不小心落到地上，才只剩了半塊。

　　母親臨終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了許苓月，只希望能將這半枚墜子還給太傅府好了卻她兒時的遺憾。

　　不過，許苓月并不想那么輕易就還了，她還想借此良機(jī)逃脫舅母的束縛。

　　在來之前，她心中籌劃了有好幾套說辭，可是今日一見到楚清寧，她的冷靜自持全都消失了。

　　那雙眼睛仿佛能看穿她心中所想，她竟害怕與她對視！

　　“姐姐，哪里有好戲看？”回廊處響起一道急促的少女說話聲。

　　一身粉色對襟襦裙的少女跑在最前面，臉蛋因興奮而透著瑩潤的粉，后面的丫鬟都仔細(xì)著她的裙角，怕她不小心摔了。

　　楚清寧看著嬌嫩的像朵桃花的妹妹，心頭抽痛了一下，她拉住妹妹抱在懷里，輕柔地摸著她的頭，“跑這么急作甚？萬一摔著了，姐姐會難過的?！?p>　　楚湘雨抬起頭，一滴淚落在面上，她有些不解，“姐姐，你怎么哭了？”

　　楚清寧一怔，伸手拂去妹妹面上的那滴淚，上一世她為了一個外人，與最親的妹妹離心，最后還害她小小年紀(jì)被流放到邊境不知所蹤。

　　今世，她定要為妹妹謀得錦繡前程，一世無憂。

　　她眼中光澤仿若繁星，指著許苓月二人低聲道：“湘兒仔細(xì)看著，這二人是來認(rèn)親戚的，只不過心思不單純，姐姐并沒有讓她們進(jìn)府，湘兒要記住她的臉，省得日后受蒙騙?！?p>　　楚湘雨瞪圓了她那雙明珠般的眸子，打量了一下那二人，扁著嘴道：“這兩人看著就討厭，特別是那個年紀(jì)輕些的，我心底不知為何極是討厭她！”

　　楚清寧笑笑，到底還是妹妹這眼光比她看得清明。

　　她轉(zhuǎn)頭又看向許苓月，見她似乎還在發(fā)蒙，嘴角泛過冷意：“若沒有旁的事，你二人自哪來便回哪去罷?！?p>　　“哎，是，是?！绷_氏拿到銀子時正愁不知怎么說離開，聽到楚清寧發(fā)話了，就趕緊順著她這臺階應(yīng)道，拉著像個木頭似得的許苓月，慌忙擠出人群。

　　百姓們見沒了熱鬧可看，紛紛散開了。

　　楚清寧長長舒了口氣，她方才也是有些許緊張的，若是她的氣勢震不到羅氏，等鬧大了她也不好收場了。

　　她看了看懷中的小妹，寵溺地捏了捏她粉嫩的雙頰，說道：“好了，快些回屋吃早膳，待會姐姐去找你玩兒?！?p>　　楚湘雨開心地點(diǎn)點(diǎn)頭，像只小蝴蝶似地跑回府里，后面的丫鬟也趕緊跟了上去。

　　看妹妹此刻這般開心，楚清寧也跟著笑了，身旁的靈棲拉了拉她的袖邊，低聲道：“小姐，老爺回來知道后會不會生氣？”

　　“父親回來后，我會與他解釋，至于方才那兩人……”楚清寧臉上肅然一冷，湊近靈棲耳邊悄聲說了幾句。

　　靈棲聽后背脊一涼，她抬起頭看著自家小姐，今日的小姐既熟悉又陌生，她似乎有些認(rèn)不得她了。只不過小姐曾經(jīng)救過她的命，靈棲發(fā)過誓永遠(yuǎn)也不會違背小姐的命令。

　　雙拳捏緊，她退了下去，往許苓月二人消失的方向而去。

　　楚清寧看著她的背影，心跳有些快，靈棲對她最衷心，看來她必須要將那件事告訴她，才能更好地行動。

　　剛剛放松下來，突然察覺到一道銳利的視線正盯著她，楚清寧左右尋找，看熱鬧的百姓已經(jīng)走得差不多了，只有一輛馬車還停在對面街口。

　　那馬車極為華麗，可見它的主人身份顯赫，馬車兩旁還有幾名帶刀護(hù)衛(wèi)，一看便訓(xùn)練有素，其中一人她還認(rèn)識。

　　云濟(jì)！御玄軍統(tǒng)領(lǐng)，是攝政王蕭譽(yù)璟的心腹屬下。

　　蕭譽(yù)璟是當(dāng)今晉元帝的七皇弟，比太子蕭珽也只大了兩歲，但他年紀(jì)輕輕就四處征戰(zhàn)，鐵蹄所踏之地?zé)o一不俯首稱臣。晉元帝敬他懼他，卻也沒有辦法制衡他，倘若哪一天他想當(dāng)皇帝了，手下的御玄軍只要一跺腳，晉元帝也只能退位讓賢。

　　楚清寧曾隨太子進(jìn)宮玩時，遠(yuǎn)遠(yuǎn)地見過蕭譽(yù)璟，他長相俊美，身姿卓越，看似像一位閑散的王爺，不過他只對跪在地上的宮人一笑，那人便血濺當(dāng)場了。

　　當(dāng)時那樣的情景嚇得楚清寧噩夢不斷，連喝了幾日的安神湯才漸漸忘卻。

　　想起此事，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馬車簾內(nèi)，果然！還是記憶之中的那張俊顏，而他此刻也正笑著看她。

　　他們隔得有些遠(yuǎn)，但她還能感覺到他那捕捉獵物的眼神，袖下的拳頭捏得很緊，緊到指甲嵌進(jìn)肉里她都沒有察覺。

　　重活一世，她原來還是會怕他。

　　不敢挪開視線，直到對方先行放下了簾子，馬車漸漸駛離，她才放松下來。

　　一股痛麻傳來，楚清寧抬起手一看，才發(fā)現(xiàn)手心滲出了血。身旁的月牙和月心大驚失色，連忙扶著她回府。

　　在臨進(jìn)府的那刻，她回過頭看了眼馬車遠(yuǎn)去的影子，心頭閃過了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