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之后,
作為姐姐間琦魔央收拾碗筷清理廚房,而間琦真一讓電視開著,自己走上二樓,推開屬于他的房間。
怎么說呢?
四周掛著黃色幡布,上面龍飛鳳舞。前方一個香臺,上供三清尊位。香臺之前一張長桌,上面筆墨紙硯一應(yīng)俱全,筆是狼毫筆,墨是朱砂池,紙是黃皮符,硯是白玉臺。再加上正前方掛著的三清畫像。
怎么都像是前世天朝修道之人的住所,完全不像是島國高中生的起居?!绻皇桥赃吥菑埛胖鴷膯稳舜驳脑?。
“哎,老師一去,只怕我就是這個世界唯一的道士了。”
間琦真一走到長桌前拿起毛筆,仿佛又回想起自己那個不靠譜的老師。
那同樣是一年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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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過了穿越初期的混亂之后,等間琦真一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他名義上的養(yǎng)父母下葬的日子。
身旁是眼睛哭得通紅的間琦魔央,面前是一方小小的墓碑。如果要說連墳?zāi)怪羞@對中年夫婦都沒見過的‘間琦真一’有多么悲傷,那是肯定沒有的事情。最多不過是對命運(yùn)的感慨和生命逝去的惆悵罷了。
“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
“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p> 此情此景,間琦真一也免不了傷懷悲秋一番,當(dāng)然——他用的是前世的語言。
“說得好。”
這句話說得嘶啞、低沉、有氣無力,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口中發(fā)出。
???!
卻讓間琦真一渾身一冷。
這里可是島國,哪個老人能聽懂他說的話?而且還是諺語!
如果僅僅如此倒也罷了,可能只是誰誤打誤撞隨口說句話——問題在于:剛才“說得好”這三個字,居然也是前世的語言。
也就說,有個老人在用前世的語言向間琦真一說話。
他慢慢轉(zhuǎn)過身,看到一個禿頭老人,身形佝僂,神色衰頹,但是雙眼卻異常的明亮。
“你是誰?”
間琦真一下意識的問。
麻蛋,我這不就是用前世的語言感慨了一句嗎?
怎么就突然跑出這樣一個陰森的老人,站在墓地里,就在間琦真一背后,用他前世的語言說:“說得好。”
這真是活見鬼了。
間琦真一緊張地看著老頭,一時之間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做什么。腦中念頭忽隱忽現(xiàn),連殺人滅口的心都起了。倒是旁邊的間琦魔央輕松自然,因?yàn)樗緵]聽懂老頭子說什么,以為是老頭無意義的咕噥。
順便一提,她也沒聽懂弟弟間琦真一剛才念的是什么,只是感覺應(yīng)該是古詩之類。
“您好?!?p> 間琦真一決定先試探一下對方?!玫倪€是前世的語言。
老頭不說話,一雙混濁的眼睛盯著間琦真一,直看得他心里發(fā)毛。旁邊的間琦魔央也發(fā)覺氣氛有點(diǎn)不對勁,又不知怎么回事,正要拉著真一離開,老頭突然朝著他們走過來。
這讓間琦真一緊張地看著老頭。
是打?
是逃?
是、、、
然而還沒等他想出個什么結(jié)果來,只見那老頭慢悠悠抬起手,在真一的頭上輕輕拍了三下,然后倒背著手,佝僂著身體慢騰騰的轉(zhuǎn)身走了。
啊這——
間琦真一有些茫然,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這老頭拍這三下,除了讓他更加摸不著頭腦以外,似乎也別無效果,——總不會說老頭練成了傳說中的化骨綿掌?
那也不至于專門跑來對付一個剛穿越的萌新吧。
渾渾噩噩間,間琦真一都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姐姐拉出墓地。路上被風(fēng)一吹,頭腦才算清醒過來,開始慢慢回過神來。不過在那之前——
“魔央姐姐,剛才的那位老人家是?”
“你說啞巴老伯啊?!?p> 間琦魔央毫不遲疑的回答,“他是我們家的鄰居,就在我們家左手邊——你不記得了?”
“不對啊,他剛才說話了吧,怎么叫啞巴老伯呢?”
“哎?剛才他不是胡亂發(fā)出的聲音嗎?”
間琦魔央疑惑的反問,不過也沒有在意。而是認(rèn)真的為‘失憶’的間琦真一講解起來。
按她的說法,這位啞巴老伯其實(shí)以前不是啞巴,不但不啞,而且很是健談。妻子早死,又無子女,靠著政府福利一個人獨(dú)居。
但就在間琦家收養(yǎng)間琦姐弟的那年,老伯走路重重摔了一跤,這種上了年紀(jì)的人,很容易一跤就摔出人命。老伯運(yùn)氣好,雖然當(dāng)晚發(fā)高燒,到底還挺了過來,只是自此之后就成了啞巴,再也不說一句話了,性格也變得怪僻起來,整天整夜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極少和外人交往了。
結(jié)果三年過去了,老伯的姓名都被大家所遺忘。反而是‘啞巴老伯’這個稱呼成了他的指代。
“那么,他有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來?”
“不正常的地方?”
面對間琦真一的問題,作為姐姐的間琦魔央想了想,才不確定的回答。
“自從老伯不會說話之后,好像迷上了書法和繪畫?有次你偷偷跑到他家,還被嚇得不輕,說他家里面掛滿了各種各樣寫滿詛咒的畫卷,——后來還驚動了警察,結(jié)果那只是人家練習(xí)的書法而已。”
掛著的書法?前世的語言?這莫不是位‘老鄉(xiāng)’?
可拍自己頭三下又是什么意思、、、
難道?
。。。。。。。。。。。
等回到家中,忙了幾天的姐弟兩隨便吃了東西之后,早早的就睡下了。
這也正和了間琦真一的心意,在把鬧鐘定好時間之后,少年就強(qiáng)迫自己閉上眼睛,然而一想到接下來的事情,翻來覆去都睡不著。
雖然希望渺茫,但是不伸手抓住的話,誰又知道會不會是真的機(jī)遇?
反正——最多不過一死罷了。
迷迷糊糊中,十一點(diǎn)的鬧鐘響起,間琦真一趕緊反手關(guān)掉鬧鐘。聽了半響發(fā)現(xiàn)沒有驚動姐姐魔央之后,才輕手輕腳的開門出去。
白天熱鬧的街道變得冷冷清清,只有一盞盞路燈發(fā)著光,隨著少年的腳步投下一片陰影。間琦真一悄悄走出家門,貼著墻根,一直走到隔壁左手的家門口。
伸手推門,一碰即開,果然沒有鎖上。
少年做了個深呼吸,壯著膽子走進(jìn)去。
屋子里黑漆漆的,透著股陰森森的氣味,還有種說不出的奇怪味道,像是某種藥物。間琦真一定了定神,勉力讓自己的眼睛適應(yīng)黑暗,借著外面透進(jìn)來的路燈,總算模模糊糊看到周圍的輪廓。
“來了?”
老頭陰惻惻的聲音突然在前方響起,縱然間琦真一早有心理準(zhǔn)備,也不禁全身一抖。不過反正來都來了,——是福是禍,就賭這一把。
這么想著,少年上前幾步對著那坐在椅子上的身影微微躬身:“老先生?!?p> 兩人之間的對話,用的都是前世的語言。字正腔圓,平平仄仄,絕不是其他國家習(xí)慣了自己語言之后的舌頭能夠發(fā)出的聲音。
“嗯?!崩项^點(diǎn)點(diǎn)頭,打了個響指。房間中立刻亮起了燈光。
間琦真一下意識的瞇起了眼睛,這是突然出現(xiàn)強(qiáng)光的不適應(yīng)。等他習(xí)慣之后再細(xì)看,發(fā)現(xiàn)房間中太多熟悉的東西。
燭臺香案,黃符朱砂,掛畫牌位,還有——
他瞳孔一縮,大廳中還有第三個人!
那人站在電燈開關(guān)的地方,一身繃帶纏繞,穿著一身長褂衣服。腦門上貼著一張黃符。這個經(jīng)典的造型,再加上房間中微微彌漫的臭味。
尸體!
不,準(zhǔn)確來說,應(yīng)該是僵尸。
“既然來了,”坐在前方的老頭聲音嘶啞地說,“坐著吧,我們恐怕要談很長時間?!?p> 確實(shí)談了很久——整整一夜。
當(dāng)間琦真一從老頭——哦,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他師父——的家中走出時,外面天已經(jīng)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