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把我從睡夢中驚醒，我半睜著眼睛看了一眼，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喂？哪位？”滿是睡意的我，聲音中透露著些許的煩躁。
“您好！是郭憶先生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清脆的女音。
“是的！”
“郭先生，冒昧打擾您！我是感染科護士方芳，受我們醫(yī)院汪曉斐醫(yī)生的囑托聯(lián)系您，您還記得汪曉斐嗎？”
聽到這個名字，我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頓時睡意全無。何止是記得？
“曉斐，她、她、她……”我一時有些語塞了。
“曉斐她不太好，她病了，挺嚴重的！目前在ICU治療，昨天開始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意識障礙……”方芳的聲音變得低沉，似乎有些哽咽了。
“這是怎么回事兒？”我聽到這里懵了，著急地打斷了她。
“最近我們這里爆發(fā)了一種新型的病毒，傳播速度很快，致病性極強，汪醫(yī)生作為感染科的副主任一直奮戰(zhàn)在一線。一周前，她不幸確診被感染，病情危重，直接進入ICU救治。她的病情進展很快，身體各器官的機能都不同程度的受損，昨天夜里必須借助呼吸機才勉強使她的氧飽和度維持在正常范圍！”方芳細心地為我解釋道。
怎么會這樣？ICU、器官受損、呼吸機，這些在我的認知里極其嚴重的字眼瞬間闖入我的耳朵，驚得我一時不知道怎么辦好。我起身下床，焦急地在屋子里踱來踱去。
“郭先生，曉斐前天意識還清醒的時候，告訴我，她有一個心愿：她想和你說幾句話。雖然她現(xiàn)在說不了話，你可以跟她說幾句話鼓勵一下她嗎？”方芳試探性地問我。
“當(dāng)然！”我不加思索脫口而出，隨之而來的是無處安放的緊張。
方芳把手機放到了曉斐的耳朵旁，確保她能清晰的聽到我的聲音。
“曉斐，我是郭憶，我知道你現(xiàn)在非常的痛苦，但是一定要加油挺過去，知道嗎？等著我，我很想見你……”我哽咽了，我不知道該說什么，這個我朝思暮想了十二年的女孩，我曾設(shè)想過無數(shù)次與她重逢的場景，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殘酷的現(xiàn)實。
掛了電話，我收到方芳發(fā)來的感謝短信：“郭先生，剛才您說話的時候，我看見曉斐的眼角有淚水流下，她聽到了您的呼喚，我相信她一定會好起來的！再次感謝！”
看著短信，我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受控地流下來。我記不清上次流淚是什么時候了。剛到美國的時候，被騙得無家可歸，露宿街頭的時候我沒有掉一滴眼淚；身無分文，被迫打廉價工換口飯的時候我沒有掉一滴淚；后來創(chuàng)業(yè)失敗，賠的一塌糊涂的時候我也沒有掉一滴淚……但是，今天聽到她的消息，我的淚水如決堤一般……
我想象不到她現(xiàn)在正在經(jīng)歷著怎樣的痛苦，她可能鼻子里有一根粗粗的管子，會不會每次呼吸都是痛的？她可能已經(jīng)很長時間都沒有吃過東西了吧，這對一個曾經(jīng)的“小饞貓”來說會不會太殘忍了？她以前可是閑不住的人，現(xiàn)在她只能躺在那里，一定會覺得很無聊吧？醫(yī)生和護士那么忙，能照顧得好她嗎？剛才護士說她用了呼吸機，她不會……我還有很多話沒跟她說，她不能就這樣離開！我不敢往下想了！
我用這些年鍛煉出來的強大的自制力，努力地克制著自己內(nèi)心的復(fù)雜的設(shè)想！
心情稍平復(fù)，我打開窗簾，清晨初升的太陽看上去火紅火紅的，像一顆年輕人的熾熱的心。陽光照在我的身上，我的床上，我喜歡這種被陽光包圍的感覺。我順著光線望過去，我的床頭柜上擺放著一張照片，那是曉斐的一張工作照。這張照片是我在網(wǎng)上看她的個人專訪的時候下載下來的，我打印出來一直放在床頭。我看到沐浴在陽光下的她，就在這一刻，我決定了：我要回國，回到她的身邊！我要陪伴她渡過這個難關(guān)！我的世界，這個世界都不能沒有她！當(dāng)然，可能她的身邊已經(jīng)有人陪伴，現(xiàn)在的她或許并不需要我，沒關(guān)系，哪怕只是遠遠的看著她，知道她平安、幸福、快樂，我已足矣！
做完這個決定后，我的心似乎已經(jīng)飛回國，飛到了她的身邊，飛到她的病床前……
這一走，我不確定什么時候能夠回來，我必須安排一下公司的后續(xù)事務(wù)，準(zhǔn)備明天就起身回國。
我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公司，這個我為之整整奮斗了五年的地方。在公司門口，我恰巧碰到了周密。周密是我的好兄弟，我們倆是在來美國的飛機上認識的。后來我們成為室友，再后來我們兩個人一起讀書，一起打工，一起創(chuàng)業(yè)，一起經(jīng)歷了從青蔥到成熟的歲月，彼此已經(jīng)親密的像是家人。
“喲！郭總今天來晚了??！今天看起來情緒不高漲??？”周密平日里有些貧嘴。其實我挺喜歡他這種性格的，曾經(jīng)我也是這樣一個外向，嘴碎的人。
“上去之后，到我辦公室來，我有事和你商量。”我語氣冷冷的回道。自從獨自來到美國，確切的是，自從和曉斐分開，我變得有些寡言少語的，今天格外的嚴肅。創(chuàng)業(yè)這幾年，我一直是早晨第一個到公司，我始終堅信“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周密聽到我這么說，便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不再說話。
我每天來到辦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那塊陪伴了我多年的石頭。今天也是，我走進辦公室，習(xí)慣性地拉開抽屜，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塊被我撫摸地已經(jīng)逐漸圓潤的石頭。這塊石頭似巴掌大小，近似圓形，上面有一塊似蝴蝶一樣的化石，確切地說應(yīng)該是一種已經(jīng)滅絕了的遠古時代生物，長相酷似蝴蝶。石頭的顏色呈淺灰色，上面零星分布著一些較深的雜色小點。它不是什么名貴的珍寶，但是它是曉斐送給我的，所以我一直把它帶在身邊，算算它跟隨我到美國已經(jīng)有十二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