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歸來

　　孔岳這話說完，寢宮內(nèi)的眾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這么說這位孔大師占卜之術(shù)非常了得了？”漱玉般聲音帶著一絲玩兒味打破了這安靜。

　　蕭泠曦唇角勾起看向孔岳。

　　“慕姑娘，本道確實略通此術(shù)，為了朝鳳國，還請你多多三思?！笨自酪彩切序_多年的老手了，裝的還挺有那么幾分樣子。

　　“陛下，這事關(guān)國運，可不是小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如就下旨將慕云傾收入后宮，等她及笄之后再行冊封?！毖I(yè)不給蕭泠曦說話的機會，直接請奏。

　　“薛大人說的有理，若是慕姑娘嫁給陛下能為我朝鳳帶來福澤，可謂是功德一件。”

　　“如此利國利民的好事，慕姑娘不可推辭?！?p>　　林傅成等眾人，也都紛紛諫言。

　　他們原本是和薛業(yè)不對付，但是相比之下，他們更不能忍受一個女人在朝堂中擁有這么大的權(quán)力。所以這次薛業(yè)來找他們共同策劃這事，答應(yīng)事成之后鎮(zhèn)撫司不再插手內(nèi)閣之事，他們毫不猶豫就同意了。

　　“云傾，你怎么說？”宸楓止轉(zhuǎn)而問蕭泠曦。

　　“陛下，不妨先讓微臣問這孔大師幾句話如何？”

　　“準(zhǔn)?！?p>　　“姑娘請問?！笨自罃[出一副仙風(fēng)道骨的樣子。

　　“若是有一人少年時拋家棄子，而后多方行騙毀了數(shù)十閨中少女的青白，又常仗著自己的一點微末道行經(jīng)?？雍θ嗣?，謀人錢財，你說此人的話可信嗎？”

　　短短幾句話問出，聽得那孔岳和孔貴妃臉色都變了，其余眾人只覺得有些奇怪，為何問這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

　　“當(dāng)然，不可信，可姑娘問本道這是什么意思？”孔岳勉強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掛上一副有些難看的笑容。

　　“自然是因為，道長既然宣稱自己已是得道半仙，那么一定能辨世間善惡，所以有此一問，果然道長不負本官之望。那么若是抓住此人，應(yīng)施以何種刑法？”蕭泠曦黝黑冷然的眸子森然的盯著他繼續(xù)問道。

　　“自然是……自然是……是……”孔岳被蕭泠曦盯得發(fā)毛，再聽到“刑罰”二字，心里猛然想起之前聽到的有關(guān)鎮(zhèn)撫司詔獄和眼前這位慕指揮使的的各種傳聞，只覺得冷汗淋漓，兩股戰(zhàn)戰(zhàn)，恨不能掉頭就跑。

　　此刻，眾人，包括宸楓止在內(nèi)都有些明白了，恐怕這孔岳就牽涉這件事之中。

　　“慕姑娘，為何要問這些？當(dāng)務(wù)之急難道不是在商討您嫁給陛下這事？”薛業(yè)看孔岳臉色已然發(fā)白，心道不好，連忙插話。

　　“自然是因為，本指揮使說的人就是孔岳孔道人啊，薛大人，您就算要算計我，設(shè)圈套，也不應(yīng)該用這么個滿身把柄的廢物吧，還有您，孔貴妃，坑害我也就算了，可給陛下下藥誘發(fā)舊疾，這就是罪大惡極了?！?p>　　蕭泠曦前面幾句話還好，大家都有了猜測，可這后面幾句無疑是驚天巨雷，一眾大臣都白了臉，林傅成忍不住晃了晃身子，他們可不知道下藥這事啊。

　　宸楓止眼神一厲，看向孔貴妃，他也對今日頭疾突然發(fā)作感覺奇怪，而且孔貴妃那藥怎么一點都不管用了，難道真的是她做了手腳？

　　“你血口噴人！分明是你不想嫁給陛下，才在這里妖言惑眾！”孔貴妃看蕭泠曦最后的目光轉(zhuǎn)向自己，一晚上強行壓在心底的恐慌一下爆發(fā)出來，面前這丫頭將人一掌打個半死的場面猛然出現(xiàn)在眼前，嚇得她大喊大叫。

　　“慕姑娘！你無憑無據(jù)的，怎么敢污蔑貴妃和本官？”薛業(yè)眉頭一皺，大聲呵斥道。

　　“我慕云傾辦事什么時候沒有證據(jù)了，別忘了，我可是鎮(zhèn)撫司的副指揮使，咱們鎮(zhèn)撫司辦事想來講究證據(jù)，您忘了嗎？”蕭泠曦負手而立冷笑一聲。

　　“慕愛卿，你的這些指控可不是說著玩兒的?！卞窏髦姑C然說道。

　　“陛下，您的頭疾是因為傷到了腦中的內(nèi)里，所以凡是心緒起伏不定，受驚，大怒，重病之后才會誘發(fā)，您自己回憶一下是不是？”蕭泠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了關(guān)于他每次頭痛發(fā)作的問題。

　　這么一問，宸楓止醒悟過來，今晚他并未有很大的情緒起伏，也沒有怒氣發(fā)作，這頭痛來的委實奇怪，似乎是喝了那杯酒……

　　“今晚若是陛下并無以上的情狀，那么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有人在您的飲食中下了某種藥物誘發(fā)了您的頭疾?！笔掋鲫乜闯鰜礤窏髦顾坪跏窍肫鹆耸裁戳⒓凑f道。

　　一旁的王柏摸了摸胡子贊同的點點頭。

　　“陛下，臣妾沒有啊，您可不能聽這妖邪的小丫頭胡說啊……”孔貴妃連忙跪在宸楓止腳邊哭著為自己辯解。

　　“陛下，臣不僅可以呈上證據(jù)，還能讓這二人自己說出自己做過的事情。”蕭泠曦看著宸楓止鐵青的臉色，嘴角彎起一個惡意的弧度，拱手回稟。

　　“哦？”

　　“陛下，請看，這里有兩顆藥丸，只要讓人吞下就會有問必答，而且說的一定是真話。”蕭泠曦張開手掌，眾人只見那秀氣的小手靜靜的拖著兩顆綠色的藥丸。

　　“不要，陛下，不要！臣妾真的沒有害您！”孔貴妃驚慌的搖頭哀求，她可見識過蕭泠曦的丹藥靈驗程度了，這藥保不準(zhǔn)就有這功效，萬一她吃了以后說出什么，那瑜兒……

　　“陛下，在下……在下……”孔岳聽到蕭泠曦說有證據(jù)，又見到這藥丸，嚇得也跪倒在地，全無剛才那副仙人的模樣了。

　　“陛下，這慕云傾所說之話全然是對臣的污蔑，今日還是老臣舉薦她來給您診治的，若是我要謀害于她必然不會舉薦?！毖I(yè)也躬身大聲為自己分辨。

　　“是啊，薛大人舉薦我，不就是為了給我設(shè)套，和這孔家二人聯(lián)合，讓陛下將我收入后宮，這樣我不再是副指揮使，鎮(zhèn)撫司就又變成你的一言堂，到時候你一人握著鎮(zhèn)撫司的消息來源，陛下想知道什么也得通過你，而你也就又可以像以前一樣通過有選擇的給陛下一些消息和建議來控制朝堂。我說的對不對？”蕭泠曦一口氣將薛業(yè)的老底都揭了，在場的眾臣都忍不住擦了擦額上的汗珠。

　　“你！陛下，老臣絕無此心，過去沒有，現(xiàn)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毖I(yè)穩(wěn)住聲音將腰深深彎下。

　　可這一次他沒有等來宸楓止像往常一樣的平身，而是滿堂寂靜。

　　宸楓止坐在金雕玉砌的床上，審視著面前輔佐他十幾年的老臣，一言不發(fā)。一刻鐘后，他下巴一抬示意蕭泠曦將藥丸給孔貴妃和孔岳吃下，若是他們說的實話和蕭泠曦說的一樣，那薛業(yè)也不能留了。

　　“不要陛下，不要！”孔貴妃驚慌的掙扎起來。

　　蕭泠曦示意太監(jiān)將孔貴妃按住，然后靠近她，將手中的藥丸舉到她的眼前，用只有她們二人可以聽到的聲音說道；“貴妃娘娘，您能坐到這個位置，想必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吧，若是吃了這藥，萬一說了什么，那到時候……不如你乖乖將這次構(gòu)陷問道事情說出來，我就不給吃這藥如何？”

　　少女的氣息在耳邊輕吐，滿含誘惑的語氣讓孔貴妃心神一動，是啊，她的秘密太大，萬一這藥是真的，她賭不起。

　　你當(dāng)真只要我說這一件事？

　　孔貴妃用眼神詢問。

　　蕭泠曦點點頭，然后手指一動，藥丸落入袖中。

　　“陛下，藥已喂下，一盞茶的功夫就可以問詢了，持續(xù)時間為一炷香。為了保證這二人都能在藥性發(fā)作的時間內(nèi)得到問詢，還是一個一個來比較好?！笔掋鲫赝说揭慌?。

　　等待的時間似乎格外的漫長，一眾人等都大氣都不敢喘，煎熬的站著，薛業(yè)更是要一直彎著腰，宸楓止沒讓他起身，他不能動。

　　時間一到，蕭泠曦拱手回稟：“陛下，時間到了。”

　　“慕愛卿，你來問吧?！卞窏髦褂行┢v的揉了揉額頭，他到底是年紀(jì)大了，先是宮宴，又是頭痛，現(xiàn)在還要斷案子，這一晚上都快過去了，他體力已經(jīng)不支了。

　　“是。”蕭泠曦回身面對孔貴妃問道：“貴妃娘娘，今夜宮宴之上，您最后給陛下喝了什么？”

　　“淡酒?！笨踪F妃一副神情呆滯的樣子。

　　“淡酒中有什么？”

　　“半月草。”

　　“這是何物？”

　　“可以引發(fā)陛下的頭疾?！?p>　　這話一出，孔岳就暈了過去，薛業(yè)渾身一顫，世上居然真的有這種藥！群臣也不停的擦汗，以后再也不敢得罪慕云傾了，這萬一什么時候給他們吃了這東西，那豈不是什么秘密都被套的一干二凈，人生在世，大多數(shù)人都是有些不為人知的陰私的。

　　“為何要加害陛下？”

　　“薛大人說，這藥不會傷害陛下的根本，只是引發(fā)頭疾，只要給陛下吃了，等陛下的頭疾發(fā)作，再舉薦慕云傾給陛下診治，就無大礙了?！笨踪F妃的聲音又平又干，毫無感情起伏。

　　“陛下！”薛業(yè)聽到這里急切的出聲，想為自己分辨。

　　“閉嘴，等慕愛卿問完了。”宸楓止這次一絲情面都沒給他留，沉著臉怒斥道，他萬萬想不到薛業(yè)居然會這般害他。雖然頭疾不會傷及他的性命，但是每一次頭痛發(fā)作猶如受刑，簡直苦不堪言，這事他是萬萬不能容忍的。

　　“為何薛大人要這么做？”蕭泠曦瞥了一眼薛業(yè)，繼續(xù)問道。

　　“他想由此引出我叔父那個編造的卦辭，因為只要這樣，就可以讓慕云傾離開鎮(zhèn)撫司?！?p>　　“為何薛大人要讓我離開？”

　　“他說，他說慕云傾現(xiàn)在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分走了陛下對他的信任，鎮(zhèn)撫司上下現(xiàn)在也漸漸對慕云傾信服，這讓他的威信大打折扣，況且慕云傾志向高遠，手段高明，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皇上身邊就沒有他的位置了。而且慕云傾在鎮(zhèn)撫司就是陛下的一雙眼睛，自從慕云傾來了，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欺上瞞下，為所欲為，所以為了這些他一定要趕走慕云傾，而這天下能收回慕云傾官職的只有陛下，所以他就設(shè)下此局。”

　　這番話說完，薛業(yè)直接跪倒在地，以頭磕地。

　　“陛下，這是構(gòu)陷！”

　　“為何你們二人要聽命薛業(yè)？”問出的真相已經(jīng)足夠給薛業(yè)治罪了，但是蕭泠曦沒有停下。

　　“因為，薛大人一直拿叔父的把柄要挾孔家，當(dāng)初給陛下獻藥，也是薛業(yè)找到的國師大人留下的配方交給叔父的，所以我們孔家不敢和薛業(yè)作對?！?p>　　“那你有證據(jù)嗎？”

　　“有的，那藥方是國師大人手書，還在孔家放著，薛業(yè)那日來見我謀劃此事，我的宮女也在場，她可以作證。”

　　“陛下，微臣問完了。”蕭泠曦轉(zhuǎn)身回稟。

　　“薛業(yè)！你好大的膽子！”宸楓止此刻怒氣徹底爆發(fā)了。

　　蕭泠曦愉悅的退到一旁靜靜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當(dāng)初的信任有多深，此刻的憤恨就有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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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處理完了薛業(yè)的事情，蕭泠曦才有機會召喚魂使，其他人都回來了，只有辛雀還未回來。

　　“確定是這里嗎？”

　　此刻蕭泠曦正站在南越使臣的驛館外。

　　“主人，屬下是看著辛雀進去的，等了六個時辰，他都未回來，我發(fā)出訊息也沒有回應(yīng)，所以就將消息發(fā)回，在此處等待?！濒岷A在一側(cè)答道。

　　他們元魄是有特殊的溝通方式，可以很快的傳遞消息。

　　“你做的很好，魅玄，你和進去，其他人在外面守著，聽到我的信號再動作?！笔掋鲫胤愿赖?。

　　若是辛雀被困，那只怕里面的人不簡單啊。要知道，這些魂使的靈力和不在她之下。

　　“是?！币槐娀晔诡I(lǐng)命。

　　“主人，讓我也跟著吧?！蔽ㄓ幸箟粲行┎话驳恼埵镜馈?p>　　“不必，你留下，在外面策應(yīng)。”蕭泠曦搖搖頭，夜夢她最放心，還是留下外面為她統(tǒng)領(lǐng)剩余的魂使合適。

　　“主人你可要小心啊?！爆摰磁吹淖プ∈掋鲫氐囊滦?。

　　“小主人，千萬小心啊，有什么就召喚我?！憋L(fēng)澈也走近幾步囑咐道。

　　“走吧，小丫頭，咱們什么陣仗沒見過，這里面就是龍?zhí)痘⒀?，本大爺也保你平安?！摈刃恍嫉钠沉艘谎凵袂榫o張的眾人。

　　“魅玄說的對，你們不要緊張，當(dāng)初那死地都不能奈我何，何況這小小的驛館，也許辛雀只是暫時無法脫身而已?！笔掋鲫仄铺旎耐饬艘淮西刃目捶?，安撫眾人。

　　“走?！?p>　　然后便隱去身形踏入那驛館大門，一路上都很正常，蕭泠曦放開神識去一一探查，猛然，她感覺到東北角一間房間里有一絲靈力波動，和辛雀的很像。

　　找到了。

　　蕭泠曦給在暗處的魅玄傳遞了一個訊息，收到魅玄的回應(yīng)后，她飄然沖著那房間而去。

　　那房間外面看著與其他沒有什么不同，只是門窗緊閉。

　　蕭泠曦打了個手勢，讓魅玄留在外面，然后她便用靈力悄無聲息的破開一扇后窗，跳了進去。

　　一進入房間，她便萬分警惕，可整個屋子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人，等了幾息，蕭泠曦覺得安全了，便繼續(xù)往里面走，她已經(jīng)察覺到了辛雀的氣息，就在內(nèi)室。果然剛進內(nèi)室，就看到辛雀蜷縮的躺在地上，兜帽垂著遮住了臉一動不動。

　　“辛雀！”蕭泠曦小聲叫了一聲，然后小心的靠近地上的人。

　　可叫了幾聲辛雀都沒有清醒的跡象，她有些急切的給屋外的魅玄發(fā)了訊息，她喚不醒辛雀，也許魅玄有辦法，實在不行就帶走，不然呆的越久就越容易被發(fā)現(xiàn)，她還不知道住在這里的人是什么來頭，所以不敢冒險久留。

　　可發(fā)了訊息幾息過去，魅玄還未進來，她察覺有些不對，這才發(fā)現(xiàn)，這間屋子已經(jīng)觸發(fā)了結(jié)界，將她和魂使的聯(lián)系斬斷了！這怎么可能，她和魂使可是有魂魄契約的，從未有什么結(jié)界可以將他們的聯(lián)系切斷。

　　這起碼是化神以上的靈修者才能布下的結(jié)界！南越人中居然有這樣的高階靈修者。

　　蕭泠曦慌亂了一瞬，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看著地上的辛雀，還是先弄醒辛雀問問情況吧。

　　把心一橫，她半跪在地上，伸手去揭辛雀的兜帽。

　　就在她的手即將靠近辛雀兜帽的一瞬間，地上的人猛然起身，轉(zhuǎn)到她的后背，鋪天蓋地的境界威壓頓時壓制住了她的靈力，然后一雙手從身后抱住了她，蕭泠曦剛要掙扎，就聽到身后之人開口了。

　　“小泠兒可太讓為師失望了?！?p>　　那人聲音低沉而魅惑，是她曾經(jīng)聽過千萬次的。

　　墨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