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雨停了，我就安靜的坐著發(fā)呆，思緒穿越光陰回到過去，腦海中盡是曾經(jīng)快樂的記憶。直到燭火燃盡發(fā)覺天已經(jīng)亮了起來才慌忙起身準備離開，不巧迎面撞上了推門而入的陳如意，大家都嚇了一跳，我趕忙側身將面紗慌忙帶起，她被下人及時攙扶住才沒有摔倒。
“你是何人？為何在這郁柳庭？”陳如意定了定心神厲聲詢問，我低下頭“昨夜下著雨誤闖此地，還望夫人見諒”
“那你是何人竟能在我許府肆意走動？怎么，我許府的家丁都是吃素的嗎？”
“啊，母親，這位是我的客人，昨夜我喝大了迷迷糊糊的睡著忘記她了，一定是酒勁上頭又下著雨方才躲進了姐姐的房內吧，我這就將她送出去”白鶴只穿了一只鞋衣衫凌亂的沖了進來，陳如意皺著眉看他“昨夜喝了多少酒弄的這般衣衫不整成何體統(tǒng)”
“這不是聽說有人進了郁柳庭我著急嘛，紅姑娘畢竟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本就是孩兒請她來府中做客的，若是出了誤會送到了官府多難堪呀，我就跑來了”
“既是你的客人那你定要好生照顧，這一次就算了若再有下一次可別怪我駁了你的面子”
“謹遵母親教誨。母親不是在青云庵上香，通常都是用過午飯才回來的，今日怎么這么早都沒人來通報一聲”白鶴拱手承禮好奇的詢問著。
我終是忍不住抬起頭看了看她的面容：真好，她還是記憶里的模樣，只是添了些白發(fā)。
“今早心緒不寧總覺得會發(fā)生什么事，害怕是你在外惹禍就提前回來看看”
“那這樣，孩兒就不打擾母親休息了，這就把紅姑娘送出去”他拉著我就向外走去，我又低下頭作禮“許夫人，多有打擾了”跟著他腳步匆匆。
“等等，既是你的客人來許府做客自然是怠慢不得的，馬上就要用早膳了，一起留下吃個便飯吧”才走了沒多遠就聽到陳如意在身后的呼喚，白鶴吞了吞口水艱難的轉身“母親，紅姑娘是塞外人可能吃不慣我們許府的菜，我還是先送她回客棧休息吧”這個借口用的真可謂是冠冕堂皇的讓人難以信服。
白鶴用胳膊肘捅捅我示意趕緊說兩句“是的，多謝夫人美意。紅娘自覺有行為不妥之處，不便再叨擾”我把頭埋的低低的，忍住想哭的沖動。其實內心當中想留下的念頭格外的強烈。
“不打擾，既是無心之舉我也無需過多計較。來者是客，翠湖吩咐膳房做些當?shù)氐某允场！?p> “母親”白鶴妄圖阻攔下來，陳如意擺擺手“更何況是我兒的救命恩人自然是怠慢不得的，還請偏廳入席”她笑了笑，說出來的話讓我無法反駁。白鶴憋憋嘴“該來的逃不掉的”
席間陳如意對我們的相遇很是好奇，白鶴夸大其詞的渲染了一番當時轟動的場景，說的那叫一個驚心動魄險象環(huán)生，陳如意盯著我笑意盈盈絲毫不為所動，說到他掉下山崖九死一生的時候白鶴還站起來說表演了一番，下人們聽的認真陳如意卻平靜如常。
“紅姑娘為何以面紗示人？方才郁柳庭姑娘下意識的戴上了面紗可是有何難言之隱？”
“回夫人的話，紅娘長在塞外，在我們那未出閣的女子出門在外皆戴面紗示人”
“哦？不知塞外何地竟還有這樣的規(guī)矩”
‘就一個很小的地方，夫人沒聽過也很正常”
“是啊母親，外面之大孩兒出去這么多年都沒有走完每一處呢”
“嗯，這次回來打算呆多久？”
“啊？”白鶴已經(jīng)尋到了姐姐自然就不會外出，即便出去也是為了游歷山河這又不急“啊，那個瘟疫雖然過去了但我怕它卷土重來，打算多呆兩天。正好，我也做個東道主帶紅姑娘在京中游玩一番。呵呵”
“夫人，菜齊了”
“那紅姑娘，請吧”遣散了下人，我們三個圍坐在圓桌上，除了那道醋魚和兩三樣小炒其他的都是具有塞北風格的硬菜“家中的廚子未去過塞外，可能口味與你們那不慎相同”
“多謝夫人，已經(jīng)很好了”一時之間三個人都沒有動筷子，陳如意壓了一口茶“姑娘瞧著眼睛紅紅的可是哭過？”
“在郁柳庭中看到了懸在墻上的畫，畫中一家其樂融融好不和睦，讓我想起了我的家人，悲從中來，讓夫人見笑了，著實太失禮了些”
“畫中之人是我的女兒衣衣”
“很可愛”
“若是還在我的身邊應該與姑娘一般大了”
“呵，那還真是巧了呢”
“母親，我們什么時候吃飯呀？我都有點餓了”白鶴適時的打斷了我們的對話，拿著筷子蠢蠢欲動“紅姑娘嘗嘗我們許家的醋魚”
陳如意夾了一筷子魚肉放到我的碗中，我夾起側過身掀開面紗喂到口中。或許是因為跟母親坐在一起吃飯的原因，我竟然覺得比昨夜的那份醋魚好吃了不少“很好吃，鮮香滑嫩入口綿柔”
“好吃你就多吃一點，我們家衣衣最喜歡吃這醋魚了?！?p> “母親，你甚少會主動提起姐姐的，今日這是為何？”
“我瞧著紅姑娘莫名的有些親切，尤其是那雙眼”她頓了頓“看到紅姑娘突然的想起了我的女兒，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紅娘怎能與令千金比美被，夫人抬愛了”
“若是因為誤闖郁柳庭而愧疚所以不敢直面我，這話姑娘覺得是否哪里不妥？姑娘偶然間看著我的眼神有期盼也有閃躲，姑娘還曾偷偷的抹過淚。為何見到我這樣一個陌生的女人姑娘會有這樣的行為呢？”
“母親，紅娘不是說了嘛是看到了那幅畫所以思念她的家人了，方才我與你親昵她定是觸景生情了罷”
白鶴從桌下踢了我一腳，我莞爾一笑：真的是什么都瞞不過母親，不過是幾個眼神罷了。
“容貌可以改變，身形也會有變化就連聲音都可以陌生到我認不出，可是那些不經(jīng)意的小動作已經(jīng)在我夢中千次萬次，我常常哭著醒來思來想去的都是那些細節(jié)和那堅毅的眼眸，我怎么可能會認錯呢？你說我說的對不對，衣衣”
“母親，您在說什么呀”
“我的女兒，終于回家了”
“母親，我怎么聽不懂您說的話呀……”
我揭開了面紗嘴角彎了起來“真的是什么都瞞不過母親的眼睛”四目相對的時候我讀懂了她眼中的激動。
“真的是我的衣衣回來了”母親站起了身子又激動的坐了下來“終于回來了”我繞過白鶴跪在母親面前“白衣不孝，讓父親母親為我如此操心”
“不操心不操心，快別跪著了站起來讓我看看”她握緊了我的手，生怕我會突然消失一樣“衣衣高了也消瘦了，怎么瘦成這模樣了”她心疼的看著我左手撫摸著我的面頰“心疼死我了，我這就讓膳房做一些你愛吃的菜”
“母親，不忙”
“對對對，你看我一高興就忘記了，你在外那么多年說不定早就不愛吃那些菜了，那你告訴母親你喜歡吃什么，母親為你做”
“家里的菜始終是最好吃的，只是母親孩兒有苦不能言，我回來的信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怪我太貪心想著頭看一下母親反被母親認了出來?！?p> “傻孩子，跟母親有什么話不能說呢，你就告訴母親，母親不行還有你父親呢，對了你父親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的，我這就派人把你父親請回來”
“母親，姐姐不是說了嘛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了，已經(jīng)被你認出來了她的顧慮也就越多。您也別讓姐姐太為難，她若是想說自然會告訴我們的，您這樣問她她就算不能說也得編排出來安慰您呀”白鶴輕輕搖了搖頭。
“就連你父親也不能說？”
我笑著搖搖頭，母親有些失落“可是，你父親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那你打算什么時候回來？”
“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哎”她雖是唉聲嘆氣但緊握的手卻沒有松開，直到下人在外面敲了敲門“夫人，尚夫人請您去府中一敘”
“我今兒哪里都不想”看我搖了搖頭又嘆了一口氣“我馬上就來”
“白鶴照顧好你姐姐”母親雖不情愿也只得赴邀，白鶴從后門將我?guī)С觥拔蚁肓撕芫枚紱]有想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讓母親覺察出了不對勁從而認出了你的”
白鶴想破腦袋都應該想不出來吧！
我幼時就有一個很不好的習慣，筷子一定要兩支完美的匹配，不然我就會一直皺眉強迫似的將它們并攏起來；與母親說話的時候習慣左手托著下巴，右手食指會下意識的在桌子上敲。怪我自己沒有刻意注意到這點，忘記了與母親在一起的時候那些小癖好。
“到底是什么呀姐？”
“我也不知道”我聳聳肩“一夜沒睡，我困了?；厝パa個回籠覺再起來干活”
“干什么活？”
“紅娘要做的活，你應該很有人脈的，哦”我突然一臉壞笑的看著他，他下意識的退后兩步“賣兄弟的事我可是不會做的，除非……”
“除非？”
“一個五兩銀子”
“成交”
“哎，我說說而已的，你別當真啊，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出賣兄弟的，你休想從我這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聽到了嗎？任何！”
“十兩銀子”我高舉右手比劃了一下。
“成交！”
這個白天我睡的很香甜，可有人過的卻不盡人意。人前他是高高在上不可褻瀆的神明，人后他有自己的一言難盡和無可奈何，雖然遠離朝堂遠離宮廷可有些人卻不是說躲就徹底甩的掉的人，命運是張無形的大網(wǎng)籠罩著每一個人，逃亡了那么久我們終歸還是會在最初的地方相遇，這么多年我們都有所收獲也都有所成長，與十五年前相比較起來或許更清楚的明白我們要做什么。
如意如意，隨我心意。身不由己，可曾如意？
那張網(wǎng)終歸會掀起來，我們也終歸會遇見，只是一切都比我想象中的早了很多，她下手的速度不可為不快，還沒有摸清底細以前就認定了我的潛在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