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長久肆意縱橫的辛酸老淚讓李凌云沉入了難以釋然的意切情凄。她深深愛著老郝,愛到了毫無底線地統(tǒng)統(tǒng)包容和刻意嬌寵,愛到了無路可退、覆水難收。
緣,妙不可言。李凌云深深醉心于這場始料未及的愛情。當她在桔子酒店醒來,看到老郝躺在旁邊沙發(fā)上的瞬間,驚悚慌亂中緊抱起雙肩——自己身上的衣服顯然被人動過,這家伙在藍色海洋酒吧搭訕時肯定就已見色起意!滿心羞憤的凌云幾欲殺了老郝,她毫不客氣地教訓(xùn)了這個混蛋??衫虾率缚诜裾J、斬釘截鐵,完全清醒以后,她才慢慢確信自己并未被侵犯。稍一打聽,她就知曉老郝的底細,這讓她越發(fā)奇怪:這樣一個五毒俱全的酒色之徒,這樣一個惡名遠播的風月老手,何以未曾趁人之危,還對萍水相逢、爛醉如泥的自己施以援手呢?如此想想,他那一巴掌挨得還真有點冤枉。凌云向來恩怨分明,盡管她對這個品行不端的市儈、嗜酒如命的酒鬼視若敝履,但他既然幫了自己,還無緣無故蒙受不白之冤,自己就該表示歉意和答謝。于是乎有了后續(xù)的相見和飯局,相處一段時間,李凌云才發(fā)現(xiàn)老郝并非完全如外界傳聞的那樣惡劣不堪:他游戲人間的放浪形骸下別具一身寧折不彎的錚錚傲骨,他低級趣味的粗言俚語里隱藏滿腹高貴如華的綿綿才情,他的談吐舉止、語言思想都有著與其境遇、地位極不相稱的豪邁純真,這是凌云那位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丈夫于志平所無法比擬的。這氣度讓凌云苦苦追尋、相見恨晚,這涵養(yǎng)讓凌云心生仰慕、情難自禁,她自然而然地萌生了與老郝長此交往甚至親近的沖動。盡管凌云明白這是飛蛾撲火——老郝?lián)硐碣t妻愛子,何況兩家之間有著太多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怨糾葛??伤€是一朝沾毒、吸食成癮般無藥可救地迷戀上老郝,從朋友到戀人,難以自拔地走進了老郝的情感世界。她曾以為于志平是老郝心里的一道坎,可待到于志平真的人走燈滅了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道坎還是她倆模糊情感的遮羞布,一旦撩開反而會有更多的窘迫難堪接踵而至。她希望由父親指點她倆逐步接手公司,可父親的病來如山令她措手不及,各路諸侯陽奉陰違、家族眾人心懷鬼胎,此刻除了老郝已沒人能與她和衷共濟。這份原本令人垂涎的愛已由優(yōu)渥的恩澤變成沉重的負累,誰知老郝不僅沒有退卻反倒更加堅定地與她并肩奮戰(zhàn),她虔誠地感謝上蒼——這次她李凌云真的沒有再看走眼。凌云完全理解老郝的糾結(jié),她聽說過老郝夫妻童話般的愛情故事,恨未逢君未嫁時,她知道一切早晚都會幻夢成空,也向老郝表白過除卻愛情別無所求的心跡。面對凌云的不渝癡情,老郝又能怎么辦呢?一邊是喪父的愛妻,一邊是新寡的戀人,一邊是百事皆哀的貧賤家事,一邊是變幻莫測的豪門風云。冥冥之中定數(shù)難逃,老郝猶豫著、困惑著,凌云也無奈著、糊涂著,一場錯愛注定是對這雙苦情鴛鴦的煎熬。
舊憂難已,又添新愁。凌云告訴老郝一個消息:鄭海仁一伙并未善罷甘休,他們在臨海成立了一家公司————海仁商貿(mào),光聽名號就知道是讓鄭海仁出頭露面充當攪屎棍的角色。開業(yè)慶典弄得很是排場,到場恭賀的商家也真有幾個頗具份量的,一時很難摸清他的底牌。鄭海仁不算什么,可李家在南方家世顯赫、財力雄厚,如若他們存心攪局,還真得小心從事。
老郝聽罷頓時心里一個咯噔,攬著云兒的手臂也不由一顫。賊咬一口入骨三分,這王八蛋還真沒完沒了了。上次來公司逼宮,鄭海仁只是羞辱老郝,卻并未與凌云鬧翻,而且還死皮賴臉的要去看望病重的表叔,云兒對此自是嗤之以鼻、斷然擋駕。鄭海仁的肉圓臉上一直堆滿諂媚,還時不時把家族親情和鄉(xiāng)親世誼掛在嘴邊。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難知心。這世上最可怕的往往不是那些大呼小叫的兇神惡煞,而是這些口蜜腹劍的魑魅魍魎。鄭海仁在臨海撲騰這些年,長袖善舞地熱衷于拉攏攀附,關(guān)鍵時刻能舍臉、會花錢,也積累了些人脈,再加上李家為虎作倀,不一定會怎么給人添堵呢。眼下雖未現(xiàn)端倪,但已可預(yù)見局勢的變幻萬千、險象環(huán)生。老郝慨嘆這一單富貴風光已越來越難消化。
看著稍得片刻清閑的老郝又起愁容,凌云以她全部的溫柔嫵媚撫慰老郝陷入家事、情事、公事交相傾軋糾纏的疲憊,老郝按捺不住被凌云撩起的激情,翻身迎合上來。他的粗獷奔放、霸蠻強橫,令凌云從全情投入、陶醉其中很快變得難以招架、任其擺布,簡直都分不清是享受還是承受了。直到老郝帶她云霄歸來,凌云才徐徐回過神來,她看著老郝因橫行無忌而面色酡然,與其說是癡心兩情相悅的偃意,倒不如說是執(zhí)意一番歇斯底里的發(fā)泄。但凌云喜歡這感覺,一來她做為女人的本能就迷戀老郝的身強體壯、歡情恣肆,這是于志平從未能給她的感覺。二來只有凌云知道老郝最近是多么地勞累和憋屈,他太需要休息和宣泄了,女為悅己者容,她愿用生命的全部寵溺眼前這個心愛的男人。
老郝氣喘吁吁久難平復(fù)。食色人之性也,老郝正是精力充沛的年齡,然而秀麗自從帶著天驕回臨海以后,狹窄局促的家里就再難找回二人世界的自在酣暢,秀麗每每以驚擾兒子為理由婉拒他的暗示。老郝知道日漸狹窄局促的不只是眼前的空間,更多的是秀麗心靈的空間,他不愿死皮賴臉地強迫愛妻,夫妻情事漸漸也就看淡了。至于和凌云之間的露水歡情,因為工作、家庭百事嘈雜的內(nèi)外交困,那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刺激,那份彼此傾心投入、刻意逢迎的愜意,漸漸也心感味同嚼蠟、聊勝于無。女人以男人為世界,男人以世界為女人,今天這番隨性而至的云雨頓使老郝逃脫了世俗擾攘的捆縛和羈絆,身心暫時放松下來,他下午直接沒再回辦公室,就在香艷充溢的安樂窩里一覺睡到日頭偏西。
近日,何琳對凌云多有放肆,對老郝更是勁勁兒的。老郝向凌云抱怨此事,凌云才道出內(nèi)情。原來,何琳的父親當年是李振元的主要合伙人,他的工作方向更側(cè)重于學(xué)術(shù)科研方面,他以兩項醫(yī)學(xué)專利成果加盟,為公司奠定基石、居功甚偉,李振元對他很是倚重信賴,給予他公司兩成的股份。誰料風云難測,壯志英年的他和妻子竟在一場交通事故中雙雙殞命,只撇下小何琳孤苦伶仃。宅心仁厚、重情重義的李振元對何琳視若己出,和凌云一同撫育培養(yǎng),后送到澳洲學(xué)習工商管理,學(xué)成歸來后進入公司。雖是秘書,但她一向掌握公司機要,深為李振元所信任和器重,待遇自不必多言。只是她父親的股份,由于公司不斷擴充規(guī)模,股東不斷增加,李振元為掌握主動權(quán),早已和她挑明了名義上股份歸李振元,實際收益歸何琳,反正最后這一切還不都是她們姐妹倆的。人心隔肚皮,也許是看李振元行將就木,公司危機四伏,凌云偏又引來老郝,讓她感覺勢單力薄、前途渺茫,也就難免會對她們兩人心生敵意了。
果然是侯門一入深似海,偌大一家企業(yè),高層里不知還有誰像何琳一樣,有著不為人知的背景故事,有著防不勝防的暗箭明槍。老郝滿腹愁情無處排遣:這些撲朔迷離的關(guān)系不知會怎樣左右著公司的前途,左右著他和凌云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