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老夫我106歲生辰,我坐在輪椅上,緊裹在毛毯之中。風(fēng)燭殘年,也就是如此吧。
初夏溫暖的陽光透過稀松的樹葉在樓下公園干凈的石板路上留下斑駁的光影。樹上的鳥兒時而發(fā)出微弱的叫聲。
在這漫長的歲月里,我時?;厥淄?。我這順?biāo)浦鄣囊簧瑳]經(jīng)歷過什么大風(fēng)大浪,上學(xué)的年紀(jì)上學(xué),工作的年紀(jì)工作,適婚的年紀(jì)結(jié)婚,生子的年紀(jì)生子,退休的年紀(jì)退休。如今可謂兒孫滿堂,頤享天年。
我的妻子名叫蘇簡,出身書香門第,是個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在我心里,她是一位完美的妻子。我們的婚姻生活相敬如賓,沒有轟轟烈烈,也沒有發(fā)生過太大的爭吵。
她比我小兩歲,三年前去世了,獨留我一人遺世。
唉!
起風(fēng)了。溫暖的風(fēng)吹在我身上卻有些刺骨。
我的外孫把我推回了房間,抱到床上。我安詳?shù)靥稍诖采?,微微睜著眼睛,周圍都是我最親近的家人。最小也最淘氣的曾孫女為我?guī)狭松彰?,大家高興地為我獻(xiàn)上生日祝福,只是他們都很小聲,生怕驚擾到我。
我面帶著微笑,溫?zé)岬睦蠝I縱橫在褶皺的臉上。
明明是中午,窗外的陽光卻越來越暗淡,周圍的聲音也越來越微弱,而我的眼瞼也越來越沉重。
我知道,這是大限將至的征兆。
我的腦海里并沒有閃過那些往昔的畫面,只是感覺自己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聽說瞎子的世界并不是黑色,而是正常人閉上一只眼后這只眼睛所能觀測到的空洞,此時我的眼中即是如此。
“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fēng)容易別。”我最終卻沒能念出這一句詩,就已經(jīng)陷入了無盡的虛空之中。
“我死了嗎?”
“對,你死了?!?p> 是誰在說話?
我緩緩張開雙眼,此時我的聽覺恢復(fù)了久違了靈敏,視力恢復(fù)了久違的清明,身體也恢復(fù)了久違的輕靈,只是實在有點輕的要命,甚至感覺隨時可以飛起來。
我打量著眼前的場景,這不是我的書房嗎?穆恒那個臭小子到底背著我把他的漁具放在了我的書房里。
而此時更吸引我的是一個坐在我的太師椅上,上身西裝,下身牛仔褲,腳上皮鞋,看起來不倫不類,我也從來沒有見過的年輕男子。
想必剛才的話就是他說的吧。他注視著我,說道:“穆愚,死了的感覺還適應(yīng)吧?”
悠長的壽命造成我的古井不驚的性格,雖然他的話聽起來很荒唐也很難以接受,但是我還是淡定地說道:“還好。不過,你是誰?”
年輕男子說道:“一般別人都稱我為閻羅王?!?p> 我驚愕了一下,說道:“其實我是一個唯物主義者。不過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閻羅王擺擺手說道:“無所謂,你們這些凡人,都是活著歸天上管,死了才歸我們部門管,不認(rèn)識我甚至懷疑我的存在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p> 我:“……”
閻羅王自顧自拿起桌上一個一看就非人間制造的古書,翻了幾頁說道:“穆愚,出生于1994年,死亡時間不明,享年17-39歲?!?p> 我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么叫死亡時間不明?什么叫享年17-39歲?我不禁問道:“我雖然相信你是閻羅王,不過這是什么意思?我明明活到106歲,為什么說我享年17-39歲?”
“這事很復(fù)雜,我從頭說起。我們地府為了提升客戶體驗,提高工作效率,就引進(jìn)了一批新設(shè)備,不過這批新設(shè)備難免有一些小問題,以至于我們無法獲取對你的實時監(jiān)控。所以你17歲到39歲這段時間是個盲區(qū),我們也無法掌控你的具體死亡時間?!?p> “而你是百世善人,用你們?nèi)碎g的話來講就是我們的VIP客戶,你每次死亡后都可以自由選擇你的壽命。上次你選擇的壽命是108歲,如果不出意外你一定會活到108歲的,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你折損了兩年的壽命?!?p> “正常來說,你的實際壽命不會和你的預(yù)選壽命差距過大,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你自殺過,而且成功了?!?p> 我更加迷惑了?!澳俏也皇窃缇蛻?yīng)該死了嗎?”
“VIP客戶嗎嘛,難免有一些優(yōu)待和特權(quán),系統(tǒng)自動復(fù)活了你,并且抹去了那段記憶?!?p> “那我為什么會折壽呢?”
“所有客戶的壽命都受到此生的善業(yè)和惡業(yè)的影響。如果你的惡業(yè)多,就會折損壽命,如果善業(yè)多,就會延長壽命。人們口中常說命運無常就是如此。你能理解嗎?”
我苦笑一下:“了解了,恐怕是我這一生,作惡有點多吧?!?p> “你自殺過才僅僅損失了兩年壽命,已經(jīng)難得。況且兩年而已,也無傷大雅。”
我問道:“那我現(xiàn)在需要做點什么嗎?是不是要準(zhǔn)備去投胎了?!?p> 閻羅王有些玩味地說道:“不要心急嘛。我問你,你此生還有什么心愿嗎?或者說還有什么遺憾嗎?”
心愿?我好像沒有,遺憾?我好像真有一個。
一個一直潛藏在我心底,只是在和我最好的兄弟喝醉后才偶爾會被我提起的女孩浮現(xiàn)在我腦海。
那是一個扎著馬尾,擁有一張青澀的,我永遠(yuǎn)無法釋懷的笑靨的女孩。她并沒有多漂亮,只是她的眼神清澈見底,不染塵埃。
我果斷地說道:“有!”
“我可以給你一個彌補遺憾的機會,只要你答應(yīng)我兩個條件。”
“什么條件?”我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因為我知道無論他提出任何條件我都會答應(yīng)。
“第一個是你要回顧你的一生,找到你到底是死于何時。第二個條件等你完成第一件事之后再說?!?p> “好。不過我需要點時間?!逼鋵嵨易约憾疾幻庥X得自己這把歲數(shù)活到了狗身上,這么輕易就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閻羅王臉上玩味的笑意更濃,說道:“我們有的是時間。我還是先把你變成年輕人吧,現(xiàn)在看起來你比我還老?!?p> 我苦笑了一下,我都106歲了,怎么可能不老,不過在這位閻王爺面前,我也實在無法稱呼自己為老夫。
閻羅王一個響指過后,我果然變成了自己年輕時候的模樣。我習(xí)慣性地摸著下巴,我究竟死于何時呢?
閻羅王好奇地看著我,問道:“你想什么呢?”
我:“我到底什么時候自殺的呢?是我15歲高考失利的時候?還是24歲找不到工作的時候?我有點難以確定。”
閻羅王恍然大悟道:“你不用自己硬想,現(xiàn)在我們地府科技還是非常發(fā)達(dá)的,我可以帶你去你的一生中參觀一下?!?p> 去我的一生中參觀,這話聽起來怎么這么別扭呢?我:“那我應(yīng)該怎么做?”
閻羅王:“跟我走就行了?!?p> 閻羅王站起身來,朝著窗外就走了出去,我緊跟他的腳步,還是難免有些心驚膽戰(zhàn),我家可是十八樓!
閻羅王說道:“你自己參觀吧。”
待我走到閻羅王的身側(cè),半空中一幅幅古樸的畫卷展現(xiàn)在我眼前。
“這就你的一生,每十年一個畫卷,你一共十一副畫卷,只要你把手放在上面就可以進(jìn)去參觀你的一生?!?p> “說來可笑,我的一生,僅僅是一幅幅的畫卷而已?!蔽移萑坏叵氲?。
“沒什么可笑的,人生就是如此,只要你感覺自己活的有意義就好。”
“我也算是上無愧于天,下無愧于地?!?p> “那已是難能可貴。”
“你是不是能聽見我的想法?!?p> 閻羅王笑著說道:“當(dāng)然了,你以為舉頭三尺有神明是說著玩的嗎?”
我:“……”
“那我可不可以把每一幅畫卷都看一遍?”
閻羅王背過身去,說道:“當(dāng)然不可以?!?p> 我會意一笑,把手放在第十一幅畫卷上。
我106歲,與此時此刻同步。我的兒孫們正擠在我的遺體前,或悲戚或痛哭。
103歲。蘇簡走了,她的身體一向羸弱,我不知道她是以何等的意志撐過了那么多次的化療。
她剛剛住院的時候?qū)ξ艺f:“恐怕我不能再照顧不了你了?!?p> 我攥著她手,笑著說道:“那就換我來照顧你吧。”
在她臨終之前,我問她當(dāng)年為什么會選擇我,她嘴角動了動,卻什么都沒有說出來。
我緊緊握著我這位老伴兒的手,至今我還記得她那被歲月侵蝕的手上的涼意,一點點刺進(jìn)我的骨髓。
此時我還是忍不住淚流滿面,我知道我從未愛過她!我很慚愧,懊惱,悔恨!自己為什么沒能愛上她!自始至終,我對她懷有傾慕之情,感激之情,友情,親情,卻從未有過愛情。如果我愛她,是否一切都會不同?
100歲。我的生辰,并沒有那么熱鬧,只有闔家歡樂的溫馨。
第十幅畫卷。
很多次我攙扶著大病之后更加瘦弱的蘇簡,緩緩地走在我時常散步的公園里的幽靜小路。
第九幅畫卷。
88歲。我八十八大壽,賓朋滿座。
第八幅畫卷。
73歲,我們?nèi)乙黄鹑チ藝饴糜?,那好像是我們第一次拍全家福,而這張全家福,也一直掛在我的書房里。
第七幅畫卷。
62歲,我當(dāng)爺爺了,蘇簡也當(dāng)了奶奶。
60歲,我退休了,突然閑暇下來的我有些無所適從。隨后開始釣魚,遛彎,下棋。同時我也當(dāng)了姥爺,蘇簡當(dāng)了姥姥。
這一年秋初之際,我因為肺部和氣管問題住了院。動完手術(shù)之后,我偷偷讓我的老朋友彭詠看望我之際帶來了一盒煙,趁著病房里沒人偷偷抽了一顆,結(jié)果害得我差點撒手人寰。
那時候因為手術(shù)好久沒有吸煙的我早已經(jīng)忍受不住這種被動戒煙的痛苦,當(dāng)我第一口煙吸下去之時,我感覺靈魂都受到了洗滌,而當(dāng)我再吸第二口的時候,我已經(jīng)陷入了暈厥,醒來之時,在ICU里蘇簡和彭詠守在我床前,彭詠看我的眼神中充滿了歉意。而蘇簡眼中滿是憤怒,看我醒來之后狠狠瞪了我一眼又瞪了彭詠一眼,轉(zhuǎn)身離去。
“老愚,你還是戒煙吧?,F(xiàn)在嫂子看我的眼神里一直有殺氣。”
我摘下氧氣罐,虛弱地說道:“沒事,這和你沒關(guān)系。”
“你說你命怎么這么好的,有嫂子這么好的媳婦兒。這時候知道還給咱倆二人世界的機會?!?p> 我沒好氣道:“誰TM跟你二人世界,你個沒眼力價兒的大燈泡,不知道回避一下讓我和蘇簡過二人世界嗎?”
“那我給你叫嫂子去?”
“別了,她看我眼神里也有殺氣?!?p> “老愚,不是我說你,蘇簡是個多么好的女人啊,你咋還能老是吃著鍋里的忘不了碗里的呢?”
我眼神有些黯淡,說道:“早就忘了?!?p> “前兩天咱倆喝酒,你喝多了還提她了呢。”
“提誰了?”
“你這樣可沒意思了??!”
“我真沒明白你啥意思?!?p> 蘇簡并沒有走遠(yuǎn),而是站在門口,我不知道我和彭詠的話聽到了多少,只是她的雙手緊緊地攥著衣袖。
我出院之后,蘇簡狠狠地訓(xùn)斥了我一番,就像她當(dāng)老師的時候訓(xùn)斥學(xué)生一樣。而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對我發(fā)這么大的脾氣。我嬉皮笑臉地接受了她的訓(xùn)斥,她的眼中除了無奈只剩關(guān)切。
第六幅畫卷。
57,58歲,我的一雙兒女陸續(xù)結(jié)婚了,那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原來我真的老了。
50歲。我的一雙兒女都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了名牌大學(xué)。
第五幅畫卷。
44歲。我坐飛機出差遭遇了寒流,當(dāng)時遺書都寫好了,我只寫了四個字——“若有來生。”
第四幅畫卷。
32歲。蘇簡為我生下了一雙兒女,我想人生得意,不過如此了吧。
30歲。我和蘇簡成婚,婚禮舉辦的很盛大,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很幸福,能娶到蘇簡這么優(yōu)秀的妻子,這是幾輩子才能修來的福分。只是心中那根細(xì)小但是鋒利的刺,總是不經(jīng)意間刺進(jìn)我的心臟,細(xì)小的創(chuàng)口隱隱作痛。
第三幅畫卷。
27歲。我和蘇簡經(jīng)人介紹談起了戀愛。在我度過的悠悠歲月之中,我始終都認(rèn)為她是最好的伴侶,最好的女朋友,最好的妻子。只是到現(xiàn)在我也一直想不到,當(dāng)年這位那么優(yōu)秀的蘇簡,為何會選擇我。我也問過她很多次,只是她都是含糊其辭,后來我也沒再問過,直到她臨終之時,還是沒能告訴我答案。
23歲。我參加了工作。
21歲。我畢業(yè)了,卻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住在廉價出租屋里的我只好靠著父母給的生活費勉強過活。那是我最墮落的歲月,因為當(dāng)時的我滿腦子都是不切實際的夢想。
很多個寂寥無人的夜里。我時常會拿出衛(wèi)生紙,打開我的二手電腦。
我問閻羅王道:“這一段你可不可以回避?”
閻羅王饒有興趣地回答道:“你折損壽命的地方找到了?!?p> 第二幅畫卷。
18歲。我離開了故鄉(xiāng),去了陌生的城市上大學(xué)。
17歲。我熟識了我終其一生都難以忘懷的那個女孩——薛晴。
時間仿佛定格在那一刻的教室里,很多早已忘記了名字的高中同學(xué)動作,表情,都暫停在那一瞬間。我的眼中,只有款款走來坐在我前桌的纖細(xì)背影。
第一幅畫卷。
我出生。
我已經(jīng)把所有的畫卷粗略地瀏覽一遍。
閻羅王疑惑地問道:“怎么?沒找到你究竟死于何時嗎?”
我點了點頭。
閻羅王嘟囔了一句:“老外的東西就是不好用。”
我:“那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辦?”
“你還是先把眼淚擦擦吧?!?p> 我:“……”
我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平靜道:“現(xiàn)在我們應(yīng)該怎么做呢?”
“慢慢來,仔細(xì)一點,我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p> “好?!?p> 我又開始逐次瀏覽第二幅、第三幅和第四幅畫卷,剛才暫停我面前的畫面和人們逐漸鮮活起來。
情從而而起?我從未知曉?;蛟S是青春期的懵懂,或許是天生異性磁場的吸引,亦或許是日積月累的朝夕相處。
而在這次離奇的經(jīng)歷之中,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早在第一眼的時候,我已經(jīng)被薛晴吸引。只是我一直怯懦,從未敢表露自己的心聲。
那是在九月,學(xué)校剛剛開學(xué),我們也迎來了高中最后一年,而即將面對的就是高考。
因為我的成績還算不錯,所以雖然身高較高還是坐在了第二排的位置,當(dāng)時我的前座可能是薛晴或另外一名長發(fā)的女同學(xué)。那時我和她倆都并不太熟悉,但是我還是希望坐在我前面的會是薛晴,畢竟她比較漂亮,果然,薛晴坐到了我的前座。
情,不知所起。我漸漸喜歡上了薛晴。而我卻從未可知她的心意。
兩個月后是高中的最后一個平安夜,也是高中的最后一場狂歡。平安夜晚會上我唱了兩首歌,其中一首是《對不起,我愛你》。
同時我也準(zhǔn)備了很多蘋果,最終卻沒把一個送給她。因為她接受了別人的蘋果。
不久之后,我也和一位送我蘋果的女孩在一起了。我以為我已經(jīng)不再愛她,而是愛她。但是并沒有過多久就分手了。
畢業(yè)之際,薛晴給我一張同學(xué)錄,在留言一欄,我反復(fù)斟酌了很久才寫下“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夏風(fēng)容易別”這一句。
高中畢業(yè)之后,我連薛晴的聯(lián)絡(luò)方式都沒有留下,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個城市,上了哪個大學(xué)。
不過命運還是讓我們再次相逢。
那時已是兩年后的初秋,日光還當(dāng)盛夏時曝曬,只是早已沒了那分灼熱,涼爽的風(fēng)輕輕吹著楊柳枝。
大三那年,我連同音樂社的朋友一起去別的學(xué)校進(jìn)行聯(lián)誼,那時我還根本不知道那里是她的學(xué)校。在她的學(xué)校門口我們再次相遇。她更漂亮了,也已經(jīng)留長了頭發(fā)。我,許久未曾躁動的心,終于讓我再次感覺到了它的存在。
然而當(dāng)時我能做的,僅僅是和她寒暄幾句,互相留下了聯(lián)系方式。聯(lián)誼晚會上,我再次唱了那一首《對不起,我愛你》,只是這次我異常緊張,聲音有些哽咽,眼角也不自覺地有些濕潤。
我注意到臺下第一排有一個女孩,她和蘇簡有些相像。只是這個女孩帶著眼鏡,留著短發(fā)。不過這世界上相像的人多的是。
也是這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對薛晴的感情,只是被按了暫停,卻從來沒有終止。
我和她聯(lián)絡(luò)了一段時間,感覺和高中時期沒有什么區(qū)別,只是每次和她聊天,我都會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后來我得知她分手了,她無意間對我說“雨停了,你看看天空,彩虹真的很美麗?!蔽抑滥鞘俏覠o法給予她的絢麗,但是那一刻我終于沒能再忍住,我表白了,同時也被拒絕了。
我的人生,黯淡了三年,我也沉淪了三年。
如果我早有勇氣向她表白,是否這一切都會不一樣?
后來啊,我依舊保留著她的聯(lián)系方式,只是,再也沒有聯(lián)系。
彭詠總是說我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情種,是啊,我本來就是。即使在多年之后,我和他單獨喝酒時還是會不經(jīng)意間聊到薛晴,我的心還是會像當(dāng)時那般的顫動一下,只是它早已塵埃落定,不再懸在半空中。
不置可否,薛晴一直是我一生最大的遺憾。
在灰暗的年月里,在寂寥無人的夜里。我時常會拿出衛(wèi)生紙,打開我的二手電腦。
我尷尬地問閻羅王道:“這一段可不可以回避?”
閻羅王饒有興趣地回答道:“你折損壽命的地方找到了?!?p> 三年之后,我仿佛涅槃重生。找到了工作,也遇到了幾個很好的姑娘,可是陰差陽錯也好,命運捉弄也罷,最后都是無疾而終。
直到在我二十七歲那年,我遇到了蘇簡。
世間形容女子的詞句有很多,而最貼近蘇簡的,就是落落大方。她善良,溫婉,美麗,舉手投足之間都有我無法企及的氣息。
我始終不知道為何蘇簡會選擇我這個怪人。彭詠也總是感嘆,“老愚,你到底是走了多大的狗屎運才娶到蘇簡這樣的妻子?”我每次都只是一笑帶過。
在我和蘇簡成婚的半年之前,我發(fā)現(xiàn)蘇簡的情緒一直不是很好,我問了很久也沒問出個所以然,現(xiàn)在,我想知道原因。
我問閻羅王:“我可以看看蘇簡的視角嗎?”
閻羅王點了點頭。
那時候我已經(jīng)和蘇簡同居了,但是我們從沒有做過逾矩之事,我雖然時常精蟲上腦,但是還是選擇了尊重她。
一個平常的周末,我賴在床上不愿起來,蘇簡獨自走了出去,朦朧之間,我發(fā)覺她的背影竟是那般纖細(xì)柔弱,只是困意和懶惰還是將我?guī)肓藟羿l(xiāng)之中。
我緊緊跟隨她的視角,她沉默地坐上公交車回到了自己的家。
原來我那儒雅的岳父和和藹的岳母臉色會那般難看,而一向溫柔似水的蘇簡,臉上會帶有那般的倔強。
蘇簡走出家門時,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原來她也會有那么脆弱的時候。此時一個很陽光帥氣的男子在她樓下等她,我知道他叫陸明,好像是蘇簡的發(fā)小。
蘇簡對陸明不加理睬,徑直走去了公交站臺。而陸明緊跟著她走上了公交車。
“他倆不會有什么關(guān)系吧??!遍惲_王八卦的問道。
“我相信她?!蔽覉远ǖ卣f道。
蘇簡站在擁擠的公交車上,人流把他倆擠到一起,只是從始至終,兩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我一如往常地在她回來之前準(zhǔn)備好飯菜,自己又沉沉地睡去。蘇簡回到出租屋中,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她叫我起床,一起靜靜地吃著午餐。
時間來到我三十九歲那年。
我站在天天跑步的那座橋上,我的家庭美滿,生活幸福,工作順意,只是日復(fù)一日的幸福卻讓我感覺有些枯燥無味。
看著大橋下被風(fēng)吹動向前的海水,就像被時間推著走的我。
我開始著了魔一般地思考著我的人生,當(dāng)初的理想并沒有實現(xiàn),夢寐以求的自由也依然沒有獲得。我存在于世,究竟有何意義?
我縱身躍下。
那種死亡的冰冷感覺瞬間貫穿了我的靈魂。
此時此刻,沉浸在自己人生中的我瞬間清醒過來。原來那時候的我已經(jīng)死去了。
“現(xiàn)在你找到你死的時候了吧?!?p> 我點了點頭。
“你還想彌補你的遺憾嗎?”
我還沒有在這場死亡經(jīng)歷中緩過神來,卻打著寒顫說道:“想。”
“那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第二個條件,就是接替我,擔(dān)任閻羅王。”
我目瞪口呆。
“我可以給你三天時間考慮,這三天你是完全自由的,三天之后我會來找你?!闭f罷,閻羅王就消失在我眼前。
由日落到第二天的日落,我安靜地坐在原地,一天時間很快過去了。
第二天,我參加了自己的葬禮。我從沒想過,我如此榮幸而又不幸,竟然能夠參加我自己的葬禮。當(dāng)晚我進(jìn)入我兒子穆恒的夢里,告訴他把他的漁具趕緊拿出我的書房。
第三天,我無休無止地游蕩在我熟悉的城市中。
三天時間如白駒過隙,轉(zhuǎn)瞬即逝。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火燒云填滿了半片天空,如同火燒赤壁一般壯觀。
我坐在我家的樓頂,感受著微風(fēng),感受著夕陽,感受著萬物生滅。
閻羅王準(zhǔn)時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
“你如果拿一把鐮刀,是不是就該叫你死神了?”我有些惡趣味地調(diào)侃道。
“冷兵器時代早就過了,土鱉才拿鐮刀?!?p> 我笑了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閻羅王還會講冷笑話,看來閻羅王的工作還是挺有趣的。”
“準(zhǔn)確講既枯燥又有趣吧。你想好了嗎?”
“我先問一下,如果我擔(dān)任了閻羅王的職務(wù),不想干的時候能不能像你一樣找個替死鬼。”
“當(dāng)然可以,只要你能找到百世善人,就可以和他做交易?!?p> “好,那我愿意接替你。”
“不過我事先說明,百世善人可不是那么好遇見的,僅僅一念之差就會功虧一簣。”
“多謝提醒,不過我的想法不會改變。順便說一下,你今天的衣品要比上次好的多?!?p> 此時的閻羅王一身藍(lán)色西裝,顯得十分干練。
“哈哈,不過就是有點板的上?!?p> “我該怎么去彌補我的遺憾?”
“我會讓時光倒流,讓你回到你想去的任何時間節(jié)點。不過你無法帶著你的記憶回去,有可能一切一點都不會改變?!?p> “好?!?p> “合作愉快?!?p> “合作愉快?!?p> 我叫穆愚,今年20歲。我好像某一天做過一個長長的夢,只是夢里的內(nèi)容卻毫無印象。當(dāng)我醒來之時,淚水打濕了整個枕頭。
對了,我有一個女朋友,她是同一個城市里另一所大學(xué)的女孩,她善良,溫婉,美麗,落落大方。
我深深地愛著她。
完
木魚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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