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飛說:“看來只能打個賭了。我到新大陸去,尋找人仙隕落的證據(jù)給你看。”
陳夏華說:“比如什么證據(jù)?”
錢飛說:“比如尸體之類。”
陳夏華拍拍他的手,笑說:“好,我跟你賭了,如果你贏,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隨便什么事。”
對于很多年輕男女來說,這是個相當刺激的賭注,因為男方提出的條件往往會是“以身相許”。不過她現(xiàn)在別說以身相許,連結婚都已經(jīng)結了,這個賭約也就降低成了一點小情趣。
這一去就是半年。
從四月到九月,錢飛、陳夏華常別離三人,在南半球度過了整個冬天,深入高緯度地區(qū),也就是距離舊大陸很遠的那一面。
錢飛與常別離都在一定程度上能否理解、辨識地脈,一邊交流一邊認路。陳夏華跟著他們走。
他們風塵仆仆,灰頭土臉,鉆山洞,鉆樹林,大部分日子是露宿。
他們烤野味,嘗百草,煮溪水,有時候是煮冰雪。
然而很有樂趣,三天兩頭就能從石頭下面翻出沒見過的影響器元,可以制作新裝備。
通過定期的報紙和學術期刊,可以了解舊大陸發(fā)生的事,支起收音機天線,可以聽凈草的“新大陸直播”。
仿佛是幾個小孩在鄉(xiāng)下度過一場漫長的寒假。
……
……
……
半年后,終于有一天,春冰融水,露出一個深深的地洞,在深入探索之后,他們?nèi)藖淼搅艘惶幒芟竦孛}奇觀的地方。
這里也是馮瑾曾經(jīng)推斷出過的多個穴位之一,雖然不能對應人體的大穴,但也算是個不可忽視的次要穴位。
這次不是凡間王霸興業(yè)的風水寶地,而真是地脈意義上的要穴了。
在這里有溫暖清新的風從許多孔洞吹過,空氣中有無數(shù)閃光的彩色孢子隨風蕩漾,仿佛彩虹,仿佛霧氣。
錢飛他們戴著防毒面具,謹慎前行,在地洞的盡頭發(fā)現(xiàn)了一片影響器元的富礦。
那些影響器元,或者應該說是仙品靈石,并非石頭,而是一片一片塑料片的塑料片的形態(tài)。
五顏六色,形狀不規(guī)則的塑料片,像是節(jié)日慶典后滿地的彩屑。
常別離看得入迷,口中夢囈一般地說:“這是地脈的力量殺死一個人仙之后所留下的?!?p> 錢飛連連點頭。
陳夏華戴著帽燈、四處環(huán)顧,也一時失語,說不出什么反駁的意見了。
在那一攤塑料彩屑的中央,錢飛找到了一片黃色的紙箋,上面有古代的文字揮灑著寫道:
“兵仙歿于此不死人歿于此我天下最可笑人也?!?p> 假使點上句讀,就應該是:“兵仙歿于此,不死人歿于此。我,天下最可笑人也?!?p> 筆跡歪斜,但是勁力仿佛要從勾畫中噴薄而出,可見寫字的人在其中注入了一生的豐沛情感。
錢飛感到一種敬畏、一種觸摸奇跡一般的仿佛不真實的感覺。
這個世界傳說中的兵仙,此刻距離自己如此之近,但已經(jīng)永遠地逝去,自己對兵仙的了解,卻還太少。
錢飛心中有諸般感觸,一時不知該如何表達,只是喃喃地說:“沒想到,兵仙入道的途徑是高分子有機啊……”
這種修行方式,當今已經(jīng)失傳了,沒想到古代真的有人可以用這種方式升仙。
常別離把黃紙接過去,認真地參詳,又抬頭說:“那個兵仙,他為什么來此,具體又是怎么死的呢?”
錢飛說:“不知道。不過從他后悔自認可笑的遺言來看,他是懷著自信,帶著欲求來此,所欲求的應該就是司馬吞蛟所說的更高的修行。而且他失敗了,所以才覺得自己可笑。”
陳夏華恨恨地說:“司馬吞蛟的貪欲應該比他高啊,為什么死的不是司馬吞蛟?”
錢飛嘆氣說:“看來司馬吞蛟有不同的辦法,只不過我們還不知道。唉,我們知道得可太少了?!?p> 常別離卻露出了笑容,她平時總是處在孤獨的焦慮之中,笑容可太難得了。
她說:“有進展,值得高興?!?p> 錢飛也笑說:“是啊,而且……”轉(zhuǎn)向陳夏華,“我賭贏了?!?p> 陳夏華紅了臉:“都過去半年了,你還記著那個賭約啊?”
錢飛笑說:“我為什么要忘?現(xiàn)在我贏了,我要你做一件事?!?p> 陳夏華可憐地低著頭,無奈地小聲說:“你說吧,我做就是?!毙南氍F(xiàn)在常女士就在旁邊,我不信你敢提什么過于羞羞的玩法。
錢飛抱住她,面對面,說:“我要你活得比我久。”
這算是非常大路貨的祝福了,陳夏華聽得露出了放松的笑容,在一秒之后卻變了臉色,又緊張起來:
“不對吧,你是能修仙的,還有公司里大家的信仰在,有可能長生不老,我只是個凡人。即便算是你不至于長生不老,也會活得比我長,你這不是難為我嗎?”
錢飛搖頭:“我不管,我就要?!?p> 陳夏華著急地說:“你不能不講理。即使你不講理,也不能不講科學啊?!?p> 錢飛笑說:“人生還很長,你可以努力,咱們可以一起努力?!?p> 陳夏華小聲說:“要是努力之后還是做不到呢?”
霸道總裁說:“我不接受失敗?!?p> 陳夏華慌張地掙扎:“你……我……”無法掙脫他的臂膀。
她倒沒有去想“到了那一天我偏偏死給你看,看你能怎樣”,在無路可退的情況下凝神思考了片刻之后,終于認真地對錢飛說:“好,我會去做?!?p> ……
三人從地下洞穴出來,錢飛興沖沖地跳上飛機,擰開收音機,然后托著機艙的天花板升上高空。
這是一架大一些的飛機,與原本錢飛的家用雙座機不同,機艙內(nèi)有三個座位,還可以起身走動。
這架飛機是為了和常別離一起在新大陸探險而專門購置的,半年來主要用的就是它。
每次起飛,都是錢飛或者常別離把它托上高空,然后陳夏華給發(fā)動機點火,飛機一邊被修仙之人托著前行,一邊讓發(fā)動機隆隆地啟動起來,這個道理與在地面跑道上推飛機是相似的,跟推汽車也差不多,但不需要跑道。
飛機進入平穩(wěn)飛行之后,三人坐定,收音機里凈草的嘹亮嗓音蓋過了發(fā)動機的轟鳴。
“寶子們,”凈草說,“今天天氣不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