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的呼喊聲一浪高過一浪,毫無衰減之勢。
蘇澤不再去看跪在地上發(fā)抖的袁聰杰和王輝。
至于身后那些坐在木椅上的王家家眷,蘇澤更不會管。
反正今晚……任何有罪之徒,皆會伏法。
他跨步走上前,站在剛才的位置,垂眼看著跪在地上的云霄百姓。
呼喊聲,震得蘇澤的耳膜都有些發(fā)痛。
蘇澤并沒有去阻止他們。
因為他覺得,云霄城的百姓們現(xiàn)在需要這樣的“發(fā)泄”。
一支煙的功夫之后,呼喊聲漸弱。
原本字字清晰的呼喊,在此刻已經(jīng)變成了含糊不清的哭嚎。
這……是有多大的冤屈???
蘇澤想著,緩步走到百姓隊伍的最前方,站在一個身材瘦弱的男人面前。
慢慢蹲下身,雙手扶著男人的肩膀,輕聲說道:“起來吧。”
扶著男人站起身之后,蘇澤又退后一步,對著所有跪在云渡橋上的百姓大喊道:“都起來!”
然而,話音落定之后,蘇澤看見那些百姓們依舊沒有任何動作。
就連剛才被他扶起來的那個男人,也又跪了下去。
無奈。
蘇澤扭過身,盯著坐在餐桌邊,正在和安紅豆竊竊私語地阿彩說道:“公主殿下,百姓們在等著你說話呢?!?p> “啊?”
阿彩回過頭,楞了一下,隨后恍然大悟,連忙站起身,一路小跑到蘇澤身邊,清了清嗓子,說道:“各位都起來吧!天氣涼了,地上也涼。”
阿彩說完之后,蘇澤看見有好多百姓都一臉震驚地抬起頭,看著阿彩。
阿彩其實就是這樣,雖然性格頑劣,不過也只是貪玩了一些。
本性并不壞。
甚至身為皇族,對百姓也從來不會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可是,即便對于阿彩的命令,云霄城的百姓們也并沒有“遵守”。
他們依舊跪在冰冷的橋面上。
“哎?!?p> 蘇澤嘆了口氣,無奈搖頭道:“看來他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啊……不給他們一個說法,他們不會起來的?!?p> “這么嚴(yán)重?”阿彩小聲問道。
蘇澤點點頭,表情變得冰冷:“可想而知,這袁聰杰和王家這樣的家族,把他們魚肉成了什么樣子?!?p> “那幫混蛋!”阿彩咬牙說道:“可是……我只是公主??!”
蘇澤看著阿彩。
按照季宋律法規(guī)定,除了部分皇帝特許的人之外,其他皇族宗親,其實沒有任何干政問政之權(quán)。
皇宗外戚干政,那可是忤逆大罪。
蘇澤對著阿彩笑了笑:“我說公主殿下,不就是一個皇權(quán)特許嗎?要不,我現(xiàn)在給你撥個全息通話?”
“算了吧?!卑⒉蕮u搖頭:“那你說,我現(xiàn)在怎么辦?”
“怎么辦?”蘇澤道:“當(dāng)然是給他們一個公道咯!你就在這兒站著吧,其他事情我來辦。在他們面前,我不過只是一個不良人,百姓們還是認(rèn)你這個公主的身份的。你等著……”
說著,蘇澤轉(zhuǎn)過身,一路小跑到橋頂?shù)牟妥肋叄苯涌邕^匍匐在地上的袁聰杰和王輝,單手拉過一張椅子,又一路跑回了阿彩身旁。
把椅子擺好,讓阿彩坐下之后,蘇澤小聲說道:“把你的紫金牌給我。”
“哦?!?p> 接過了阿彩的紫金牌后,蘇澤站在阿彩身旁,用左手將紫金牌高舉過頭頂,大喊道:“紫金光照!邪祟不近!今日云霄百姓可無視禮法,有冤呈冤,有屈報屈,公主殿下,定會給諸位一個公道!”
“公主千歲!”
又是一陣異口同聲地大喊。
而后,蘇澤扭過頭,道:“云霄知府袁聰杰,近前!”
“臣在!臣在!”
那袁聰杰,雙手雙膝并用,爬到蘇澤身邊,以頭搶地,用力磕了幾個頭之后,聲音顫抖道:“公主殿下……”
無聲……
蘇澤單手捧著阿彩的紫金牌,盯著坐在木椅上的阿彩,用眼神對其說道:“你倒是說話呀!”
而阿彩,也同樣用眼神對蘇澤問道:“我現(xiàn)在該干什么?”
看著阿彩有些茫然的眼神,蘇澤無奈,輕咳了一聲,說道:“袁聰杰,我代公主問你!你作為云霄城知府,可有收到過百姓對王乾宇的狀告!”
“臣……臣……”
蘇澤垂眼看著跪在地上的袁聰杰。
這廝,連說了七八個“臣”字,也沒嘣出一個旁字來。
“臣什么臣呢?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蘇澤道:“既然難以啟齒,那你這主動坦白的機會,可就沒了……”
蘇澤的話還沒說完,只見那袁聰杰磕頭大喊道:“有!有!有!”
“哦?”
蘇澤問道:“狀告何事?”
“這……”袁聰杰聲音顫抖:“這……讓微臣怎么說呢?”
說到這兒,那袁聰杰抬起頭,腦袋聳在兩肩之間,細(xì)聲細(xì)語地說道:“公主可能有所不知,這王家千金……可是太師的兒媳婦……”
此話一出,蘇澤忽然大笑。
本來,蘇澤想直接蹲下身,去敲打一番袁聰杰。
不過一想到現(xiàn)在手里正捧著代表季宋皇族的紫金牌,便只能作罷。
蘇澤直著身體,冷哼一聲,大聲說道:“太師的兒媳婦?那又如何?”
之后,蘇澤再袁聰杰震驚的目光之中,說道:“今天,即便是太師在此,也不會袒護(hù)貪官污吏和欺凌百姓,目無王法之輩!該問罪的人,始終都要問罪的。”
沒辦法,雖然明知王乾宇甚至王家的所作所為,皆因太師東方玉朔的存在。
但是現(xiàn)在,還不是和太師正式翻臉的時候。
“袁大人,你作為一城知府,那也應(yīng)該是飽讀詩書之士?!碧K澤盯著袁聰杰,道:“有些話,不需要我說得太明白吧?按照季宋律法,同樣的罪過,這主動坦白和抗拒不言,最后判下來,那可是天壤之別啊?!?p> 說到這兒,蘇澤輕笑一聲,接著道:“要不這樣吧,如果是那王乾宇或者是王家犯下的罪過太多,你不知從何說起,那就從最近的開始?!?p> “臣……明了。”
袁聰杰道:“半月……半月之前,市民李一亮狀告王乾宇……毆……毆打其父至死……”
“等等?!?p> 蘇澤打斷了袁聰杰,對著跪伏在面前的云霄城百姓喊道:“李一亮可在!”
無聲……
長久的無聲之后,人群之中忽然傳出一個聲音:“大人!李一亮現(xiàn)在正被關(guān)在城衙大牢里!”
“哦?”
蘇澤也不去管說話的人是誰,低頭對著袁聰杰說道:“袁大人,這苦主狀告王乾宇打人至死,你為何把人家苦主給關(guān)押了?難道是誣告?”
袁聰杰身體顫抖著,久久不言。
“怎么?袁大人可是又不會說話了?”蘇澤冷笑一聲:“莫不是要我派人,去把李一亮從城衙大牢之中帶出來,讓他來說?”
“微臣該死!微臣該死!”
忽地,那袁聰杰連磕幾個響頭。
蘇澤看見,袁聰杰額頭下的底邊,竟然出現(xiàn)了一塊暗紅。
蘇澤道:“袁大人不必現(xiàn)在就忙著去死,把話說清楚了,這該不該死,該怎么死,你說了可不算,這……自有季宋律法來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