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矛盾
2003年6月1日
宜：滿懷期待
忌：怏怏不樂
…………
自從媽媽和大哥來了以后，嫂子的笑容明顯少了許多。
還有那原本覺得寬敞的兩室一廳也顯得擁擠了許多。
二哥和嫂子一間房，媽媽和我一間房，大哥睡客廳。
剛開始可能出于客套，嫂子也沒表示不滿，但也僅限于剛開始而已。
慢慢的，嫂子的情緒起了變化，我媽和哥哥們可能感受不到嫂子的變化，但我卻能深有感觸的明白嫂子變化的心情，畢竟家里一下子多了兩個人，很多事始終諸多不便。
有時候遇到尷尬的氛圍，嫂子只能一忍再忍，我看著都心疼。
大哥回來一直沒找到工作，煩惱的時候在客廳里抽兩支煙可以理解。但是嫂子是個孕婦，她不能忍受，但又不好直接叫大哥出去抽。
因為每次只要一開口，我媽便會說：哪有那么嬌氣？我懷他們?nèi)置脮r他爸整天在家抽煙我不也沒事，他們?nèi)置貌灰餐脝幔?p> 為了避免爭執(zhí)，我輕言細語的跟嫂子說：我媽那種陳舊的思想三兩天怎么可能改變，不跟他們說，我們出去散步去。
最后每次只能是我陪著嫂子出去散步，把家里大的地方讓出來讓他們排解煩惱。
此時我們儼然是很親昵的姑嫂關(guān)系。
廣州的大夏天很燥熱，大哥不管是晚上還是白天午睡，他基本都裸著上身只穿條褲衩大咧咧的躺在客廳睡覺。我看見嫂子好幾次都欲言又止，我也覺得尷尬得不行。
我作為妹妹都很不適應(yīng)這種情況，更何況嫂子是弟媳，又是個快生孩子的孕婦。
不過，這種相處的摩擦也很正常，畢竟大家從未相處過，媽媽也不是個心細的人，她沒過過婆媳相處的日子，也無法設(shè)身處地的考慮嫂子的感受，時下，她只會遷就自己的兒子，況且這個兒子是時隔這么多年才“失而復(fù)得”的。
但還好，還好我是她們之間的調(diào)和劑，也是作為旁觀者最清楚一切的人。
白天，我會苦口婆心的開導(dǎo)我嫂子，晚上，我就會開始喋喋不休的數(shù)落我媽，讓她趕緊清醒些自己的位置，讓她趕緊懂現(xiàn)在她不止是媽，還是個婆婆，更是個奶奶。
我媽就是直來直去的個性，你溫柔的繞著彎子，她可能還不懂你在說什么，但你直接說她，她反而能明白得更快。
大家都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媽媽讓二哥把大哥送去了“宿舍”。
我呢，以為自己立了大功可以好好休息幾天了?？墒?，我想多了，之前以為嫂子跟我說二哥說想送我去上學是隨口說說。
結(jié)果二哥在外張羅了幾天就突然要把我送去了一所技術(shù)學校。
我用乞求的眼神看著嫂子，我想讓她勸哥別送我去。
可嫂子微笑著對我說：“去吧，這都是為你好！”說完，轉(zhuǎn)身回房間休息去了。
呵呵，沒人懂我。
我心中有一萬個不愿意，但也抵不過二哥強制性的安排。
我爭取過，還因此跟二哥吵了起來，可他說出的理由竟讓我無法反駁。
哥哥：“你為什么不想去？”
我：“因為我已經(jīng)適應(yīng)不了學校的生活了，我讀不進去?！?p> 哥哥：“同樣都是群體生活，有什么不適應(yīng)的？讀書哪點不好？如果有人愿意供我讀書，我會求之不得呢。你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p> 我：“我不，我不去，我寧愿回“宿舍”?！?p> 哥哥：“少廢話，不準回去，那里不適合你?！?p> 我：“你現(xiàn)在說不適合？那當初為什么要讓我留下來？而且還讓我在那里呆了那么久？我在那里過那么苦的日子你都從沒有說過我不適合。你現(xiàn)在告訴我不適合？到底哪里不適合？”
哥哥：“不要問，現(xiàn)在那邊很亂，包括跟你一起很好的那個小英都吃虧了，你是我妹妹，我難道真想害你嗎？”
震驚……非常震驚……
我以為我哥不知道小英的事情，沒想道他都知道。
我納悶，那為什么他都知道，卻又什么都不管？
我：“你居然都知道？”我很意外的看著哥哥不知道說什么好。
哥哥：“你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下面那么多人，你哥要是沒有點本事和手段，怎么可能做到今天的位置？很多事，不該你管，你就別管，就算你想管，你也管不了的，好好去讀書?！?p> 我愣了，我頭腦嗡嗡作響，我反復(fù)想為什么會這樣，想著想著，我就笑了：“呵呵，原來我才是最傻、最笨、最白癡，最后才知道這些事情的人，是嗎？”這句話說出口，我的聲音都是飄的。
最后，哥哥拉開車門，我自己坐進了后座不再倔強。我就那樣毫無反擊之力，順從的去了技術(shù)學校。
久違的校園生活，各種不適應(yīng)讓我窒息。
課堂講座跟聽天書一樣懵圈，生活兩點一線枯燥而乏味，就連同學們聊天的內(nèi)容和大家講的笑話，我都覺得完全不在一個頻道。
無法融合集體，我像個另類一樣與他們格格不入。各種的不適應(yīng)，讓我窒息得想逃。
我想回家，哪怕回去在哥哥嫂嫂中間當電燈泡，哪怕回去做個透明人，哪怕回去伺候嫂子坐月子也行。
總之，我不想呆在學校，好難，真的好難。
我從最初那兩天進校園新鮮了一下，到最后每天都想著怎么離開，也就不過一兩個月時間而已。
我確實熬不住了，所以，只要有機會，我就請假回家呆幾天。
只有回家，我才能放松，才不必強迫自己去融入自己不想融入的集體，避開自己不想加入的圈子。不然，自己在學校還得一直裝著不諳世事的樣子逼著自己積極去迎合同學們的表演。
累，真的好累。
這天，我正想著怎么找個借口請假回去玩兒幾天，然后突然就接到了媽媽的電話，她緊張的說：趕緊回來吧，你嫂子生了！
我記得，那天是六一兒童節(jié)，沿街有好多小朋友都拿著各種可愛的禮物蹦跶。
到處也都貼著六一兒童節(jié)快樂的字樣。
一路，我在替嫂子高興著，我也替孩子高興著。
能生在這個極度溫暖的季節(jié)，還生在這么開心的節(jié)日里，真的覺得她很幸運。
一路，我都是這么認為的，可，到了醫(yī)院我才發(fā)現(xiàn)，我哥好像并沒有我那么開心。
剛走到醫(yī)院拐角處，我就聽見我媽和我哥談話的聲音從樓梯間傳來。
我媽：“孩子都生了，你也該定心了?！?p> 哥：“媽，我的事你別管，我自己有分寸?！?p> 媽：“分寸？什么分寸？東一個孩子？西一個孩子？這叫分寸？”
哥：“媽，你在這里吃好住好就行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算了，過兩天你就回去吧，把大哥一起帶回去，我給你們錢。小群那邊，她的哥哥嫂嫂會過來照顧她，你就別管了?！?p> 良久，我媽都沒有說話，我想，我媽肯定傷心了。她在這里呆了大半年，顯然已經(jīng)習慣了廣州的生活，而且她總對我說，她終于享福了，可以脫離老家那種辛苦種地的命運。
算了，少聽點墻跟兒，很多事情，不知道更好，我現(xiàn)在自己都泥菩薩過河呢。
心里很自然的把自己勸退了，然后悄悄的順著走廊去了嫂子病房。
嫂子和孩子都睡得很香。
我輕輕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觸碰著睡在嬰兒床里的侄女兒，看著她稚嫩的臉蛋，她胖嘟嘟香甜甜的睡著，眼睫毛好長好長，忍不住好想朝她臉蛋啄一口。
心動不如行動，我剛嘟起嘴朝我侄女兒臉上貼去，嫂子就醒了。
“妹妹，你回來啦？”
“?。亢呛恰呛恰爬玻』貋砹?，回來看你們。”
這一口沒得逞，可惜了，尷尬的呵笑兩聲坐在我嫂子面前傻笑。
“呵呵……你傻笑什么？”
“高興，很高興，女兒是貼心的棉襖，是女兒，真好！”
嫂子聽我這么說，微微點了點頭。
可轉(zhuǎn)瞬便皺了眉頭。
“怎么了？”
“沒什么……你哥……他想要個兒子……”
嫂子猶豫的這么一說，我又想起了剛剛媽媽和哥哥的對話。
我跟嫂子都突然不知道說什么，正好孩子醒了。
“嫂子，孩子取名字了沒？”
“沒有，你哥那文化水平能取出什么好名字啊？”
“呵呵……也是，不如，我給她取個小名唄，不然，怎么叫?。俊?p> “嗯……好?。 ?p> “叫小美，美好的美，好不好？”
“小美？美好？呵呵……小美，美好！好，真是好名字，就叫小美?！?p> 嫂子反復(fù)喊著小美，小美在她懷里哼哼兩聲又睡了。
若論美好，孩子的一切便是最美好的。
那稚嫩的臉龐和明亮的眼神，無邪的微笑，還有萌萌又可愛的舉動，她是這世界上最最美好的事情。
我在心里默默的祝福著這個可愛的小生命，期待著她快快長大。
眼看著家里終于有了一件又一件開心的事情發(fā)生，大家臉上也終于笑容多了起來。
三天后，嫂子也跟著出院了，家里難得熱鬧了一番。
可晚間，我從媽媽嘴里聽到一個老家的重大新聞，臉上突然失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