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的小巷內(nèi),瘦弱的小乞丐扯著衣角,好奇又怯怯地看著眼前的人像變臉一樣,臉色一會青一會白,從欲哭無淚仰天長嘆,到強顏歡笑,再到如釋重負,最后換成了一副干勁滿滿的表情。
祝瀟瀟只覺得眼前的人不太正常,心里后悔自己做了錯事,結(jié)果被這個怪人抓住了,小命都攥在別人手里。
巡檢司對小偷從來不留情面,被抓住就是幾十鞭子往死里抽,以她的小身板根本遭不住,怕是小命休矣。
“不過眼前的人長得真俊,可惜腦子好像有問題,真可憐,自己真的不該偷他的東西啊?!弊t瀟在心里反思著。
此時向遠回過神來,對著祝瀟瀟露出一絲微笑,努力拿出騙鄰居家小女孩棒棒糖時的溫柔笑容,用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輕聲說道:“你想明白生命的意義嗎?你想真正的……活著嗎?”
祝瀟瀟:“?”
“咳咳,你受了不少苦吧,以后就跟著我怎么樣?我能給你活路?!?p> 祝瀟瀟怔了怔,本能地懷疑與抗拒。但當(dāng)她對上向遠的目光時,卻又感覺自己的一切都被眼前的人看透了,他是如此神秘,世間一切似乎都逃不過他那看穿世事的眼眸,萬物似乎都是他手中的棋子。
祝瀟瀟臉蛋發(fā)燙,黑乎乎的小臉變成了黑紅黑紅的。想到自己再不吃飯就要餓死了,于是咬牙答應(yīng)下來,聲音更是比蚊子都小了。
向遠見小乞丐看怪蜀黍的眼神瞅著自己,尷尬地抽了抽嘴角,感覺自己在哄騙小孩。正要補充幾句,卻見小乞丐出乎意料的答應(yīng)了下來,疑惑地看著她黑白相間又透著紅的驚悚臉,沉默了。
“那……那你跟我來吧?!毕蜻h有些結(jié)巴地說道。以后就要帶小孩了,心里有些小激動,完全忽略了自己只比她大兩歲的事實。
向行人重新問了問路,向遠帶著祝瀟瀟前往蘊丹樓。但因為之前找人時七拐八繞走的偏遠,向遠不出所料地迷了路,沒頭蒼蠅似的繞了幾圈,最終在祝瀟瀟的指引下來到了蘊丹樓下。
眼前的蘊丹樓只是一棟兩層小樓,掛著樸素的牌匾,很不張揚,與它清源城前十的名氣很不相符。
向遠如釋重負,走進蘊丹樓大門,里面寥寥幾個客人在伙計的引導(dǎo)下選著丹藥,向遠一進門,就有伙計麻溜地跑過來招待,見到身后跟著的祝瀟瀟也只是皺了皺眉,服務(wù)好的沒話說,跟清風(fēng)城丹鋪那種由內(nèi)而外的咸魚氣質(zhì)截然不同。
“請問您有什么需求嗎?店內(nèi)大多數(shù)類型的丹藥都有,如果需要定制丹藥可以跟我預(yù)約?!蹦橗嫹秸幕镉嫴槐安豢缘卣f道。
“我是來找王大志的,請問他在這里嗎?”向遠問道。
“在的,他是靳元大師的徒弟。請問您是?”
“我是他的朋友,向遠。”
“好的,您先這邊就坐,我去通報一聲。”伙計禮貌地為向遠添置了茶水,而后轉(zhuǎn)入后臺的小門里。
向遠喝著茶緩解一下趕路的口渴感,一旁的祝瀟瀟怕弄臟桌椅,忐忑地站在旁邊,好不尷尬。
“你坐啊,沒關(guān)系的?!毕蜻h安慰她一句。祝瀟瀟放松了下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坐下。
不多時,后臺傳來“噔噔噔”跑步的聲音,然后那扇小門“彭”的一聲被撞開,力道大的讓人覺得這可憐的小木門會被轟飛。
王大志穿著一身青色的丹師長袍麻溜地鉆出小門,憨厚的臉上掛著驚喜的笑容,壯碩的肌肉將長袍撐起,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阿遠你過來啦!哎,阿遠?哪呢?”王大志環(huán)顧店內(nèi),把店里的幾人看了一遍又一遍,愣是沒找到自己的發(fā)小。
向遠抽了抽嘴角,對他揮了揮手:“這呢。”
王大志目光移到向遠臉上,怔了一怔,又仔細打量他一下,終于確認:“呔,蟊賊,敢冒充我兄弟!說,向遠在哪?”王大志不知從哪抽出一把大錘,兇神惡煞地威嚇道。
向遠嘴角抽搐得更厲害了,心累道:“我就是向遠?!?p> 好說歹說,才讓王大志放下了手中的錘子。
“我不信,你說幾個只有我和阿遠知道的事兒?”王大志依然警惕地盯著他。
“你之前借了我一百兩銀子?”向遠首先想到了這事兒。
“這事兒證明不了什么?!蓖醮笾舅?。
“你十歲時偷吃了隔壁王大爺養(yǎng)的鳥,差點被你娘把屁股打成四瓣兒?!?p> “你……真的假的……”王大志他杠。
“你七歲時還在尿床,那次你尿床后還把你的褥子偷偷換到了我床上,結(jié)果被我爹撞見……”
“停,你別說了,我相信你是阿遠了?!甭牭阶约旱暮跉v史被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抖出來,王大志不淡定了,連忙叫停。
他一屁股坐在向遠對面,捧起茶壺對著壺嘴噸噸噸牛飲一番,然后滿臉不可思議地盯著向遠的臉,像是要在上面盯出幅畫來,眼中金光閃爍,似在反復(fù)辨認。
“這……你……阿遠,你這變化也太大了吧,這……我……”王大志收了技能,震驚的語無倫次,依然目不轉(zhuǎn)睛一臉古怪地盯著他,像是在打量成了精的雞毛撣子什么的。
“我有了一點奇遇。”向遠嘿嘿一笑,配合他的神秘氣質(zhì),更是顯得玄之又玄難以揣測,似乎藏著什么關(guān)乎世界存亡的秘密。
“還要感謝你借我的銀子,不然不會有我的今天。”向遠對王大志豎起大拇指,咧嘴一笑。
王大志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道:“這里說話不方便,跟我來吧,我給你介紹一下這里。”
“好的,在此之前能不能讓她收拾一下自己,給她點吃的?方便嗎?”向遠指了指祝瀟瀟。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蓖醮笾九九九闹馗?,帶著向遠走進后臺的小門,招呼伙計帶走祝瀟瀟。
別看蘊丹樓的門面只是一個二層小樓,但內(nèi)里其實別有洞天。
小門后面是一條幾米長的廊道,進入廊道盡頭的門,眼前是一個不大的小廣場,廣場中間豎立著一只白色大理石的丹鼎裝飾品。丹鼎是丹師煉丹的器具。
廣場周邊圍著幾棟小樓,中間有回廊相連。正中最高的是煉丹樓,一層是丹師靳元講學(xué)的地方,他偶爾會在此講解一些煉丹技藝,上層則是煉丹房,內(nèi)里防御重重。所有丹師煉丹都要在丹房煉制,據(jù)王大志所言,這是怕某些半吊子丹師煉丹時把樓炸了。
向遠嚴(yán)重懷疑會炸樓的就是王大志。
煉丹樓右側(cè)是丹師的住所,再右側(cè)是迎客樓,負責(zé)招待客人,供給住宿,不過現(xiàn)在常年空置,已經(jīng)成為了護院們的住處。煉丹樓左側(cè)則是日常事務(wù)樓,任務(wù)管理處、材料兌換處等都在里面,承擔(dān)平時的運營管理。
也有向外延伸的圓門,通過圓門依稀可見小橋流水的園林景色,里面是園林和藥園。
此時這里人不多,只有寥寥幾人悠然路過,他們大都是穿著青色長袍的丹師,十分悠閑。也有穿著干練的伙計,匆匆而過。
王大志一邊介紹,一邊感慨道:“我十天前就聽說了清風(fēng)城的事,當(dāng)時還以為阿遠你……唉,當(dāng)時我就想回去看看,可是被師父關(guān)了禁閉,昨天才給放出來……”
提起被燒成廢墟的家和不知所蹤的鄰里鄉(xiāng)親,王大志心情低落下來。比起換了芯子的向遠,王大志對鄰居們的感情無疑更加深厚,王寡婦去世后那幾年,王大志沒少受到鄰里的幫襯。
“都過去了,我們也無法改變什么,相信他們吉人自有天相吧?!毕蜻h安慰道。
“嗯,近幾天我還是打算回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幾個人,給他們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蓖醮笾菊褡饕幌抡f道。
見向遠無處可去,王大志拍著胸脯讓他住在這里。帶著向遠在迎客樓登記一下,要了個能看到園林景色的好房間。
“阿遠,你就住二層,沒事別往一層跑,護院們都住一層,他們就是頭鐵不服管教,天天打架,別給波及到你。”王大志叮囑道。但看他期待的眼神,似乎很想加入他們,跟護院們狠狠打一架。
收拾好房間,向遠在這里安頓下來,望著窗外的清幽景色,繃緊許久的神經(jīng)緩緩放松下來。
欸?等等,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苦苦在城外等候的張小北打了個哈欠,把自己的臉遮得更嚴(yán)實了一些,疑惑地喃喃自語:“怎么還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