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她丟了半條命
解決了秦安的事,宋偢歡的生活似乎又回歸了平靜,每天都是兩點一線的路程,除了家就是學(xué)校。
顧祐寧似乎有些忙碌,距上次見面已有四天,只有偶爾幾句信息。宋偢歡不交朋友,大一開始了一個月她依舊是孤身一人,她也沒想過要改變什么。
至于林斐跟失蹤了一樣,沉溺了一星期,終于在周二上午出現(xiàn)在了宋偢歡家小院的樹下,她似乎變了,又似乎沒變,總之給她的感覺不一樣了。
她說,“宋偢歡,我喜歡阿寧?!?p> 宋偢歡只是抬了下頭,又低下去看著她種的“希望”,意料之中?!班??!?p> 林斐深吸一口氣,“偢歡,23年了,我頭一回喜歡一個人?!?p> 宋偢歡眼神波動了一下,丟下手里的灑水壺,拍了拍手,“喜歡,去追?!?p> 林斐顯得有些頹喪,她目光有些悲拗,“偢歡,前面的22年我都活的窩囊,懦弱膽小,直到遇見你,是你的問心無愧改變了我,我想追,可是那個男孩他的心里已經(jīng)住了人了?!?p> 她以為她會明白,可宋偢歡真的是一個白癡,她只是略一沉思,然后很平靜的說“不試怎么知道改變不了他的想法?”
風(fēng)有些涼,夾雜著她輕聲的話語有些空靈,讓人忍不住瑟縮一下,“宋偢歡,你是不是真不懂?”
宋偢歡歪著腦袋有些疑惑,林斐已然被她打敗,那個小孩那么執(zhí)拗,對于宋偢歡的執(zhí)念根深蒂固,怎么可能說改就改?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林斐蹲在地上,落葉似乎嘲諷著她的卑微。
宋偢歡伸出手想學(xué)著顧祐寧的模樣安慰安慰她,可卻被林斐一把拍來,“宋偢歡,你知不知道他會死的?!你知不知道小孩兒他也跟你一樣?你知不知道他為了你放棄了多少?!你怎么這么沒心沒肺!”
宋偢歡的瞳孔一陣劇烈收縮,有些站不穩(wěn)腳,她有疑慮,聰明如她怎會想不到?但她真沒想到顧祐寧會死,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那個開朗活潑整日喊著樂觀的男人怎么可能抑郁呢?但事實就是如此,老天爺挺任性,總是惡意的捉弄著每一個滿懷善意的人。
她不語,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連下了小雨都不知道,直到林斐站起,她的目光追隨著她上移,林斐開口“偢歡,對不起,當(dāng)我沒說過這些吧,把它當(dāng)作一句玩笑話好了?!?p> 宋偢歡心好疼好疼,難以喘息,她一只手抓著胸口,皺緊了眉,林斐慌了一下,忙扶住她,“藥呢?”
宋偢歡指了指門口的醫(yī)藥箱,林斐三步并作兩步的把藥翻出來給她。
她的臉色有些慘白,命已去了大半,她的聲音弱的林斐幾乎聽不到,她道“對不起?!?p> 林斐笑,“有時候還真嫉妒你,哎…可誰讓我是你的醫(yī)生?”
“林醫(yī)生,你怨我嗎?”宋偢歡的聲音有些顫抖。
林斐扶著她坐到了沙發(fā)上,“哪有什么怨不怨?愛情折磨,自找的?!?p> 林斐只是待了一會看她好些了就走了,臨走前還給她做了午飯,宋偢歡一口沒動。
她只是呆呆的坐在床上,盯著墻上貼的那一張顧祐寧貼上去的大頭貼,照片里的少年笑的風(fēng)華絕代,但眸子底藏著一絲濃郁的憂傷,她的肩膀劇烈抖動起來,抱著自己輕聲哭了。
那一夜,誰都不知道,她坐在床頭坐了一宿,而顧祐寧在醫(yī)院里看窗外那個模糊的月亮也看了一宿。
顧祐寧不知怎的有些想念宋偢歡,手機上的時間告訴他已經(jīng)凌晨四點,可他直覺小姑娘還沒睡,他有些顫抖著點了那個語音通話,他想聽聽小姑娘的聲音。
電話響了五分鐘沒人接,又撥打了幾次,起初他認(rèn)為小姑娘睡了,可漸漸的覺得不對勁,小姑娘睡眠淺,也該被他吵醒了。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撥打了林斐的電話,“林醫(yī)生,偢歡在你那里嗎?”
林斐嘖了一聲,有些諷刺,“都認(rèn)識這么久,還叫我林醫(yī)生?”
顧祐寧的聲音略顯不耐,“林斐!宋偢歡在不在你那!”
林斐愣了一下,因為醉酒有些昏沉的腦袋清醒了點,她還以為是夢,這小孩竟然給她來了電話,原來是現(xiàn)實,“沒有,我在公寓。”
“你離她近,你去看看她好不好?她的電話打不通,我怕她…”顧祐寧的聲音透著焦急。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雜音,林斐清醒了,“我去就行,你好好待著?!?p> 顧祐寧直接掛了電話,換了衣服,從醫(yī)院過去起碼要半個小時,他的心里慌透了,不能想象小姑娘出了事他該怎么辦。
顧來生推門進來就看到了收拾整齊的他,眸子里含了怒氣,抓住要往外沖的顧祐寧,“去哪?”
“叔,小姑娘不接電話,我要去找她?!彼敝﹂_他,可終是甩不開。
“你不要命了?”他的聲音有些陰沉,壓抑著怒氣,這侄子真是瘋了魔,為了一個小姑娘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不要了!”不知哪來的勁,顧祐寧竟甩開了他,甭發(fā)了他有生以來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他面前,他面色陰沉,追下去。
顧祐寧走不遠,一輛車在他身邊緩緩?fù)O拢嚧袄锫┏鲱檨砩幊恋哪?,他道“上車?!?p> 顧祐寧沖他一笑,“謝了?!焙敛华q豫的上車,顧來生速度挺快,半小時的路程生生變成了十五分鐘。
小姑娘家門口停著救護車,他到時小姑娘被推出來,林斐臉色有些不好,看到顧祐寧似乎看到了救星,哇的一下就哭了。
顧祐寧眉宇間盡是不耐,顧來生有些煩女人哭,揉了揉額角,跟醫(yī)生交涉。
“小姑娘年紀(jì)輕輕的,怎么就這么想不開?割腕輕生。哎…誰是家屬跟著走一趟吧?”醫(yī)生在救護車后箱里喊話。
顧祐寧二話不說跟上了車,林斐抽抽噎噎的跟著顧來生上了車。
空氣中有些血腥味,被風(fēng)吹散,顧祐寧渾身的氣息很可怕,他緊緊的揪著褲子,他不好受,身邊醫(yī)生在做著救援措施,跟他說的話他一個字沒聽進去。
滿腦子都是她死了他還怎么活?小姑娘氣息奄奄,看起來蒼白透了,快要消失一樣,血跟不要錢似的往外流。
顧祐寧突然就哭了,哭的不能自己,小護士有些不知所措,他糟透了,他始終沒當(dāng)成英雄,他讓他的姑娘受了傷。
醫(yī)生在給姑娘縫針,明明時間不長可對他來說像過了一個世紀(jì),久到他都以為自己不存在了。
小姑娘已有些休克,醫(yī)生在手術(shù)室里給她做急救,他坐在長椅上渾身顫抖,顧來生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她不會有事,為了你她不會有事?!?p> “叔,是不是我害了她?”他抓住顧來生的手腕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眼光里滿是驚懼。
顧來生抱他,“不是。你在救她,你從來都沒有害她。”
顧祐寧不語,若她死了,他會給她陪葬,她怕黑,他要去陰間拉著她的手,給她掌燈。
他的氣息滿是陰郁,宋偢歡被送出來的時候他幾乎是沖上去的,“醫(yī)生。她怎么樣?”
“麻醉勁還沒過,小姑娘有心理病就要治,作為家人能不能多關(guān)顧一下孩子?!贬t(yī)生嘟嘟囔囔的走了。
顧祐寧抓了抓小姑娘的手,她的手很冰涼,呼吸很輕,護士把她送去了病房,只留下顧祐寧一個人在,林斐不敢靠近,她覺得這一幕扎眼得很。
顧來生部隊有事先溜了,宋偢歡醒來已是夜,顧祐寧因為兩天一夜沒睡,眼睛里滿是血絲,胡子拉碴的,宋偢歡的眼里有些淡淡的心疼。
手背上掛著點滴,顧祐寧見她醒來滿臉欣喜,她掙扎著坐起,他替小姑娘墊好了枕頭。
“餓了嗎?我去給你拿吃的?!彼穆曇糨p柔,怕驚到了小姑娘。
小姑娘沒有理他,只是一直呆呆的坐著,他有些擔(dān)憂,“偢歡?你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宋偢歡還是安靜,安靜的他以為她已經(jīng)死掉,“我替你喊醫(yī)生?!?p> 他的手越過她要去點床頭的鈴,被她攔住,她的嗓子有些啞,“我想喝水?!?p> 他怔住了,然后有些顫抖著給她倒了水,因為小姑娘此刻的眸里滿是冷漠,甚至多了幾分厭惡,讓他的心狠狠顫抖了一下。
“阿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她抓著水杯的手緊握著。
顧祐寧的心突然揪得緊,似乎擰成了一團麻,“沒有啊,我怎么可能瞞著你呢。”
宋偢歡靜靜地盯著他,眸子里古井無波,只倒映著他,只有他…似乎一個世紀(jì)之久,她伸開雙手,“抱抱就不怕了。”
顧祐寧抱了抱她,“不怕,別怕,我們都別怕?!彼坪跽f給她聽,又似乎勸慰著自己。
她道“阿寧,我餓了?!?p> 顧祐寧笑,“我去打飯,你再睡會?!碧嫠戳艘幢蛔樱x開。
宋偢歡睜著眼,聽著門外的腳步聲消失,她才起身,拔掉了手上的針,一絲血珠冒了出來,她隨意擦掉,白皙的小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她瑟縮了一下。
輕手輕腳的開了門,走道上只有零零散散的病人和幾個護士,她有些跌跌撞撞的去了頂層,風(fēng)有點大,沙子迷了她的眼。
她坐在地上看著遠處的景色,有點想家。從兜里摸出手機,她給父親去了電話。
老人似乎感冒了,啞著嗓子跟她聊天,“在那邊過得怎么樣?有沒有交朋友啊?啥時候有假回來看看老頭子啊?”
她吸了吸鼻子,看著手上縫了針的傷口,她盡量顯得平靜,“爸,我好想你?!?p> 電話那頭的男人愣了愣,然后笑罵她“傻丫頭,說啥呢?爸也想你,想得不得了。你也真是,出去那么久不回來看看我?!?p> “爸,我這不學(xué)業(yè)繁忙呢嗎?您老人家身體咋樣???”絲絲冰涼的細(xì)雨落下,宋偢歡暗嘆這個多雨的季節(jié)。
老人低沉的笑了笑,“好好好,我當(dāng)然很好。丫頭啊,你怎么哭了?”
“我哪有哭…”她反駁。
“你這丫頭騙得過你爸?是不是誰欺負(fù)你啦?還是學(xué)業(yè)不順心?跟爸爸聊聊?”老頭兒的聲音悶悶的,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
“爸爸…我好傷心,我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你過來陪陪我好不好?我好怕好怕?!彼槐橐槐榈娜氯轮门拢钦娴呐拢碌囊?。
雨漸漸下的大了,浸濕了她的頭發(fā),濕噠噠的貼在肩上,手腕上的傷口好疼,痛的她沒了知覺。
老頭兒的聲音很沉穩(wěn),“好,別怕,爸爸一直在,爸爸保護你,乖乖等著爸爸?!?p> 宋偢歡不說話,只是哭,電話那頭的老人一直輕聲安慰著她,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收拾聲,宋偢歡心里似乎安定了些。
許久,電話掛斷,她一身已然濕透,她有些失神,手機似乎有些進水黑了屏,隔絕了一切的信息與外界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