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舊夢
“小姐，小姐。醒一醒~小姐，時辰到了，您該起來梳妝打扮了，別誤了吉時?！?p> 寧安如厭厭地抬不起眼皮，只聽見耳邊有人好似在同她說話。
“怎么？大小姐還未醒嗎？”另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年紀似乎挺大的，寧安如實在太累了，提不起精神去聽她到底說了些什么。
“這……”她聽見有人斷斷續(xù)續(xù)在抽泣的聲音，那人應當很傷心，但始終壓抑著哭聲。
“晦氣，今天大喜的日子，你這個賤婢，誠心觸我的霉頭不成？來人！給我把她拖下去，掌嘴五十！”
呵斥聲越來越大，吵的寧安如不得不使出力氣睜開眼睛。
外間并未消停，似是有人上前求情“田媽媽，您老高抬貴手放過青音這一回吧，她……她是擔心大小姐的身體。急糊涂了！”
寧安如聽著這聲音覺得熟悉，定神想了想才想起這是牛媽媽替青音求情。
她雖然不清楚自己身處何處，還是強撐著精神沖外間喊了一句“是誰在那說話？”
聲音不大，有氣無力地卻已經(jīng)耗費她全身力氣了。
外間的人聽見動靜，俱是一默，然后是牛媽媽先進屋里，田媽媽帶著不達眼底地笑意跟在她身后。
寧安如扭頭看過去，牛媽媽雙眼微紅正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哎喲，我的好小姐，快別睡了，今天可是您的大好日子，可耽誤不得吉時。來，老仆服侍您洗漱吧！”
田媽媽不給她們主仆說話的時間，上前兩步不動聲色地就將牛媽媽擠到一邊，親熱的握著寧安如的手，嘴里邊說著邊將寧安如強行扶起來。
寧安如苦笑，只能由著她擺弄自己。只盼著她高興了，能放青音和牛媽媽一馬。
田媽媽對寧安如的態(tài)度很滿意，回頭對著牛媽媽語氣也有些放緩“老姐姐，你還杵在那干嘛，還不快來給大小姐梳頭？”
從銅鏡里看過去，牛媽媽朝田媽媽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然后走到寧安如身邊，拿起木梳一下一下替她梳頭。
田媽媽撇撇嘴，臉上寫滿了不屑與嘲諷。
讓人將寧安如駕著扶好，正如大夫人交代的那樣，這大小姐現(xiàn)如今就算是死也不能讓她死在侯府。
“你們兩個，把大小姐扶好了，姑爺?shù)幕ㄞI沒來之前，但凡大小姐有絲毫倒下的跡象，你們就仔細你們的小命！”
“是。”
新來的兩個十來歲的小丫頭惶恐應著，她們都知道田媽媽不是在說笑。
“田媽媽，大夫人在前面尋你呢！”門外有個小丫頭沖里頭喊，也不等田媽媽回答就又催著“您快著些，是太子妃來了。”
“哎喲，好，我這就去！”
田媽媽一臉喜氣正要走，袖口卻被人拉住，她低頭看去，面上飄過一絲不耐“大小姐，您這是干什么？”
寧安如滿臉疲色，聲音輕輕柔柔地“媽媽贖罪，還請您幫我把我那陪嫁丫鬟青音找回來。”
田媽媽愣了幾秒，后又想到，偌大的侯府除了青音倒還真找不出誰愿意跟著寧安如陪嫁過去，罷了，到底要顧忌侯府的臉面。
“瞧大小姐說的，您放心，老仆這就讓人去尋她來?！?p> 寧安如點點頭“多謝媽媽了。”
待人走后，牛媽媽終于是忍不住無聲地落下淚，拿梳子的手也止不住顫抖起來。
寧安如急促沉重的呼吸聲，每個起伏都仿佛是告訴她，這個如花似月的姑娘命不久矣，危在旦夕。
“小姐，老奴給您上點胭脂和口脂吧！”
胭脂細粉的香氣太過刺鼻，引得寧安如一陣咳嗽，原本慘白的臉上，因著這一陣咳嗽反而填了些血色。
“小姐，可是聞不了這胭脂的味道？咱們不抹了?！?p> 牛媽媽見她像是要將肺都咳出來，嚇得不敢再動。
“無事?！?p> 寧安如額間已經(jīng)布滿細汗。
銅鏡里的人是她也不是她，準確的說是寧安如也不是寧安如。
而她，是來自異世的寧可。
這個寧安如，應當是之前夢里被人封在棺材里活埋的人吧！
奇怪，她不是在十三歲的寧安如身體里嗎？難道這又是夢？
是了，一定是這樣！
“小姐?！遍T外，青音終于回來了。
她捂著一邊臉，不自然的側過身子，從一旁的桌子上取來喜服“小姐，奴婢侍候您穿衣?！?p> 盡管她低著頭，寧安如還是看見左邊的臉上紅紅的手掌印。
寧可想過寧安如前世的日子一定很苦，可輪到自己親身體驗時，憤怒，不服，悲痛欲絕這些不好的情緒全部當頭棒喝般砸向她。
一年來，她總是夢見寧安如穿著大紅嫁衣被人活埋時的場景。
也聽見夢里膽子大的小丫頭們在廊下竊竊私語議論過“若是大小姐身子好，說不定太子妃就是大小姐?！?p> 還有，她被接回侯府后就一病不起的片段。
所以她本能的認為，回到侯府就等于一條腿邁進了棺材。
所以她才要逃。
而至于她為何會一病不起，是真的被人所害還是寧安如身上有什么隱疾？
寧可仔細的想，這么真實的活在寧安如前世的場景中，是不是原主寧安如有話要告訴她呢？
“青音！”她輕輕掀起喜帕“讓他們都出去，我有話同你和牛媽媽交代?！?p> 青音與牛媽媽對望一眼，小丫頭們哪里敢不聽，再怎么也是侯府大小姐。
兩個小丫頭安分的退到門外，青音則上前將寧安如摟在懷里。
她家小姐太虛弱了，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她帶走。
“時間不多了，我長話短說?！睂幇踩鐨馊粲谓z，寧可心里干著急，這人現(xiàn)在的身體狀態(tài)太差了。
“是?！?p> “我是何時開始發(fā)病的？”
青音不知自家小姐為何突然這么問，想了想還是如實相告“從三年前回侯府時就斷斷續(xù)續(xù)生過幾場大病。先后也請來不少大夫看，都說小姐是突發(fā)惡疾。居然說不清楚緣由……”
青音聲音低下去，隨口又似是想到什么“不過，老夫人過世后，她跟前的劉媽媽回鄉(xiāng)之前曾經(jīng)來看過小姐，給了小姐一顆百花丸，還說是以備不時之需，可緩解小姐吐血之癥?！?p> 牛媽媽被這一提醒也想起來“有次小姐發(fā)病吐了好多血，我情急之下就喂您吃了那顆百花丸，后來半個多月小姐都沒再吐血?！?p> “對，原本奴婢們想著再去求劉媽媽配點，可咱們出不去，幾個月后又聽說劉媽媽回鄉(xiāng)沒多久也去了。這事就被我們忘了……”
“大小姐，吉時到了！”
門外響起“噼里啪啦”的爆竹聲，這聲音一下子把寧可帶回到另一個時空。
“小姐，你又叫夢魘著了？”
寧可睜開眼睛看見還是小姑娘模樣的青音，心里松了口氣。
“我們這是到哪里了？”
“還有兩里路就到東鄉(xiāng)縣了，您未醒我們也不敢貿(mào)然進去，正好休整一下?！?p> 寧可就著青音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把臉，人瞬間清醒不少。
“天要黑了，咱們不進城，找個干凈的農(nóng)戶家借宿一晚，明早卯時起來趕路?！?p> “您的身子……”青音擔憂她的身體吃不消。
“現(xiàn)下，估計侯府已經(jīng)得知咱們消失的消息了，他們不敢大張旗鼓的找人，私底下肯定還是會派人來尋人。咱們一路馬車太過扎眼，明早看看能不能用馬車換套牛車或者驢車。對外就稱是去河莒鎮(zhèn)投親?！?p> “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