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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傷之香影

陳傷之香影

敏毓新辰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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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0-11-08上架
  • 3579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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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傷

陳傷之香影 敏毓新辰 3579 2020-11-07 01:28:11

  陳記香粉的掌事陳六十大壽當(dāng)天收了倆徒弟,大的那個今年剛束發(fā),叫競子;小的那個叫阿文,只有13歲。

  關(guān)于陳家這倆徒弟,前兩天靜安鎮(zhèn)上可是熱鬧了一陣,大伙兒都聽說香粉陳收了徒弟,卻不知道是哪家的。吵吵嚷嚷的,把街道上差不多年歲給猜了個遍——有說是東頭杜員外嬸家侄兒,也有說是酒樓掌柜小兒子,甚至還有說是縣太爺外家甥……一個賽一個離譜,講的卻是有模有樣,最后還是香粉陳自己出來解釋,才破了這個迷。原是剛?cè)氪簳r給京上貴太太制香,回來碰上這倆孩子,看著是個好苗子就收下了,也不曾想鬧出這么大動靜。

  起初鎮(zhèn)上人想著這倆徒弟能一起被香粉陳收下定是天賦異稟,不然就是走了狗屎運(yùn)。畢竟香粉生意最受姑娘歡迎,這老陳家更是方圓十里最好的制香師傅,據(jù)說祖上是宮廷香粉師,曾經(jīng)為老佛爺制出了一款名為“沉裳”的絕世好香,店門口“陳記香粉”的那塊匾正是那時候賜的。左鄰右舍的雖說沒見香粉陳制過,聽這傳的神乎其神的倒也還信個八分。

  競子長得機(jī)靈,兩只眼睛總是笑瞇瞇的,長胳膊長腿的做起事來也精神利索,沒學(xué)多久就能制出日常些的香粉出來,每次跟著師傅在店里賣香總得逗著小姑娘紅了臉;可阿文卻是對香粉一竅不通,一個小胖墩整日在院里蹦來蹦去,只顧著穿新衣服、斗蛐蛐。時間一長,大家便更好奇這個小徒弟什么來歷了,雖說小徒弟年紀(jì)小些耐不住性子,受師傅照顧多一點(diǎn)也沒什么,可什么都不學(xué)、恃寵而驕的小屁孩,怎么可能甘愿白供他一張嘴吃飯。街坊鄰居眼睛見著,心里想著,七七八八的閑話就起來了,像乘著風(fēng)似的,傳著傳著便到了香粉陳耳朵里。

  陽光熾辣辣地灑下來,狠狠刮著大地,熱浪翻滾好似能帶起一層地皮,把來往行人肆意侵虐著,直到他們額尖不斷滾落大滴的汗珠,隔著大老遠(yuǎn)仿佛就能聞見他們身上的臭味兒。香粉陳和隔壁濟(jì)安堂的抓藥師傅張瞎子兩人坐在后院里,雖說身上長袍也浸濕了,但是長年觸碰香草藥草的他們身上似乎并沒有很沖,反是若有若無的泛著一種苦茗的味道。

  “你那小徒弟怕不是你跟哪個姘頭的風(fēng)流債吧?!?p>  “你這瞎子胡說什么!這等齷齪事我能干?”香粉陳唾了旁邊說這話的人一口,“任著自己孩子在外面長這么大還不管不顧的,那是臟了心!我要真是這么個玩意兒,能制出上等的香粉?”

  話雖這么說,可香粉陳卻忽然眼神閃躲不停,“那是我原來相好跟別人生的……她死了,北邊起了戰(zhàn)亂,兩口子都沒了,就剩這一個小的……孩子找到我了,可憐見,我就帶回來了。”

  這兩人從小光著屁股一起長大,張瞎子對香粉陳向來是有什么就說,沒那么顧及,瞅著眼前老伙計一把年紀(jì)睜著眼睛胡說,他也不憋著。一個制香的什么身份,原先相好家的孩子能有富貴???

  “呵,你這個老慫,心里那點(diǎn)九九還對我藏著?”張瞎子瞇著眼睛瞥了他一眼,自顧笑了笑,看那香粉陳欲言又止的模樣,想著這事兒不急于一時,這會兒日頭太大,他要回去補(bǔ)個覺,便也沒有再繼續(xù)追問,只是搖搖頭,甩了甩下擺,轉(zhuǎn)身回了藥房,剩香粉陳一個人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糾結(jié)著眉頭,愣愣地望著張瞎子走開的地方。后來回憶起這事兒,競子和阿文隱約記得那晚倆老伙計喝了個通宵,他們說了很多,哭著笑著,談起少年時的宏圖大志,然后郁郁拎壺而飲,具體說了其他什么事兩徒弟也不知道——他們被趕去睡覺了??赡芩麄兾ㄒ挥浀闷鸬谋闶谴稳諆晌焕蠋煾敌褋恚瑥埾棺訉Π⑽淖兞藨B(tài)度,沒之前那么親近,卻多了幾分無奈。

  轉(zhuǎn)眼間幾年過去,競子已經(jīng)長成翩翩兒郎,阿文業(yè)已到了加冠之年。在制香這方面,香粉陳對兩個徒弟總是手把手的教,有什么不懂的也都一一解惑?!霸俳^頂?shù)南阋彩侨俗龅?,只要是人做的,便就是那幾個步驟,做對了、精了,時機(jī)到了,香便制出來了……”這句話香粉陳總是掛在嘴邊,每每談起,香粉陳都會緩緩捋一把疏得沒幾根的胡子,然后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來回看看他們倆。許是次數(shù)多了,競子和阿文兩人對這個動作、這句話印象極深,雖說不知道究竟是個什么意思,但總歸師傅說的遂著做是沒錯的。

  兩人都將香粉陳的手藝學(xué)了七七八八,只是相比之下,阿文盡管知道香粉的方子,制出來的成品仍然是粗礫,遠(yuǎn)不如競子做的滑膩服帖。大伙兒心知肚明,但沖著香粉陳對小徒弟的寵勁兒,倒也沒直接戳穿,不過是見了面旁敲側(cè)擊說一句:“你那大徒弟制的粉撲上真潤,香噴噴的,就是不知道架上哪一個是,……要是買錯了得多虧?!比缓笈呐南惴坳惣绨?,轉(zhuǎn)身離開。香料陳心里明白他們說的什么,卻從來沒有解釋過,哪怕有人真當(dāng)面問了也只是笑笑,然后嘟嘟囔囔說句抱歉,末了再添一句“這孩子適合更有面子的行當(dāng)”就不做聲了。

  畢竟年歲大了,香粉陳不似從前般硬朗,鋪?zhàn)右簿蛷氐捉唤o了兩個徒弟。競子制香,阿文幫著經(jīng)營,二人這么配合著,倒也有模有樣,即使有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可也擋不住這陳記香粉仍是越開越大。除了鎮(zhèn)上的姑娘喜歡陳記的香粉外,京上的太太們居然也特意派小廝過來定制香粉,完全不似當(dāng)時第一次服務(wù)貴人還要專門上京的景況。每次香粉陳跟張瞎子炫耀這事兒的時候都要昂著腦袋,挺個鼻尖對著他,外帶還要吹噓吹噓,“你看看這場面,遲早我這倆徒弟帶著‘陳記香粉’的名聲得重新傳到圣前去!”張瞎子知道他念叨了一輩子,便也由著他過過嘴癮,不斷掉他的白日夢。

  香粉鋪?zhàn)觼硗娜硕?,除了?zhèn)上的,競子也相熟了幾個京城老主顧的小廝。訂香之余閑聊,幾人談起皇城根,那小廝便問起競子怎不在京上鋪?zhàn)永镏葡?,反倒在這偏遠(yuǎn)的靜安鎮(zhèn)待著。這倒是把競子給問住了,陳記香鋪他待了七年,什么時候師傅竟在那寸土寸金的地方置了鋪?zhàn)??仔?xì)詢問了一番才知原來京城也有一個陳記香粉,只不過原本是蔡府嫡小姐的陪嫁鋪?zhàn)?,后來盤給香粉陳了,平時單賣些尋常香粉或是成品的上等物什,倘若想定制便要派人多跑一百里到這靜安鎮(zhèn)來。聽小廝這么一說,競子心里說不震驚是不可能的,但畢竟當(dāng)著外人不好表現(xiàn),跟那小廝寒暄了一會兒便送他離開,回身進(jìn)了后院。

  從鋪?zhàn)拥胶笤簬坎贿^穿個前廳,一條長廊的距離,可此時競子卻覺得這條走了不計多少遍的路甚是漫長。師傅在這靜安鎮(zhèn)待了大半輩子,哪里來的門路在那京城也扎了根?阿文做賬時有沒有發(fā)現(xiàn)除了老鋪?zhàn)舆€多出來其他的賬目?他是不是也知道這件事,只有自己始終被蒙在鼓里?……這些疑問攪的競子渾覺頭腦發(fā)悶,他不由加快腳步,長袍下擺被他甩的“唰唰”作響。

  房門沒關(guān),大徒弟剛到門口,香粉陳就看見了他,便讓他進(jìn)來自己給自己倒杯茶緩緩,順順?biāo)季w再說。

  競子撩袍跨步進(jìn)來,坐到桌子旁,嗅著空氣中氤氳著的茶香。他看著師傅倚在榻上,一身長袍襯得他身材十分干瘦,左手握著書,右手盤著核桃,幾根疏而長的山羊胡懶懶的耷拉在下巴上……競子心下思量自己是否打擾了師傅清凈,但實在百般迷惑想要求解,還是忍不住打斷了香粉陳的動作。

  “師傅……”

  “嗯?”聞聲,香粉陳放下手中的書,看到大徒弟的模樣,知道他有事兒要問,便點(diǎn)頭示意他繼續(xù)。

  “京上太太的小廝說您在那兒還開了一家鋪?zhàn)樱墒钦娴???p>  聽到這話,香粉陳先是一愣,但想著競子遲早要接觸的,就對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年紀(jì)到了,你和阿文也都成人了,總有一些事該知道了……也瞞不住的。”

  香粉陳的語氣頓了頓,似乎只是平常感慨,但競子還是從中讀出了幾分無可奈何的味道。

  “京城那鋪?zhàn)邮遣碳业招〗闼徒o我的,是報酬。之前上門給她制過幾次香,便認(rèn)識了,可她后來被送到尼姑庵了……她知道咱們陳記香鋪,也派人調(diào)查過……”

  競子看著師傅糾結(jié)的前言不搭后語的模樣,心里發(fā)急,他覺得師傅這次肯定是要給他說明白一些事兒的。

  “那為什么……”

  “阿文是他兒子!”香粉陳忽然厲聲道,“……蔡大小姐夫家糟了禍,娘倆被休回來了。本來娘家該照顧的,只是蔡府里嫡母走的早,庶母當(dāng)家,父親只顧著官場阿諛奉承。府里沒個貼心的主事,到了后來下人的風(fēng)涼話毫不避諱,兩人實在過不下去,就借著制香這個由頭把孩子讓我?guī)е鰜恚瞿赣H的長伴了青燈?!?p>  香粉陳說起這事兒很緩,語氣中帶著幾分唏噓。這事兒本來他這種身份是萬萬參與不進(jìn)來的,只是蔡家嫡小姐實在太可憐,沒得辦法才應(yīng)了這個法子。

  競子聽了之后沉默了,他理解師傅的做法,但他仍然覺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這是個雙向交易。師傅忙了一輩子香粉,所想不過就是能夠再將曾經(jīng)的輝煌再帶到老陳家,在京城開香鋪,這是多么好的機(jī)會。正想著,香粉陳突然激動打斷了他的思緒:

  “但我也想啊!老陳家的手藝不應(yīng)該隱沒在一個鎮(zhèn)子里!——誰沒有想過呢?京城多好,來來往往的官紳貴人,鋪?zhàn)娱_起來,總歸會回到原來的模樣的!”

  最后怎么結(jié)束的競子忘了,他只記得師傅那天激動著,落寞著,苦茗的味道刺得他鼻子生痛。從那晚之后,他們搬到了京城,貴人主顧更多了,陳記香粉的名聲傳的更遠(yuǎn)了,店里還是那樣,競子制香,阿文當(dāng)掌柜,只是沒有機(jī)會再到御前制香了。

  再后來,香粉陳在一個晚上安靜的走了,誰都不知道,似乎只是睡著了,可閉著眼睛就在沒醒來……他只在前一天和張瞎子坐在院子里喝了兩盅茶,這次沒有大太陽,只有天高云淡。和風(fēng)煦煦……

  “沉裳”終究沒制成,留給老陳家的只剩下一塊蘊(yùn)著香味兒的陳傷。

  

敏毓新辰

好幾年前我年紀(jì)還很小的時候開過一個叫“敏毓星辰”的號,寫了幾章瑪麗蘇,盡管后來賬號密碼都忘了,但還是對當(dāng)時有些留戀。所以重新注冊起點(diǎn)賬戶后還是采用了這個名字,雖然有一個字不一樣,但這并不影響我的歸屬感。   這是我第一次寫這種短篇小說,其實內(nèi)心還是很忐忑的??赡苤霸谀X海里構(gòu)思了太久,情節(jié)構(gòu)架什么的稍微有些復(fù)雜,沒有辦法在短篇小說里把它講清楚,所以我會在接下來的日子里繼續(xù)開坑,基本的人物設(shè)定不會改變,但一定會比現(xiàn)在所呈現(xiàn)的更加立體豐滿!   大家可以先關(guān)注作者~新坑馬上就來了(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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