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付出，無問西東的選擇

　　雖然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但陳然還是感覺自己的生活節(jié)奏一下子進入了快進模式，從早上5點半起床到舞蹈教室，中午在學校午休利用時間完成課程作業(yè)和預(yù)習，學校課程結(jié)束后馬不停蹄地趕去少年宮進行排舞訓練，接而再披星戴月地趕回家里練字和聽BBC的口語練習。

　　這種忙碌的生活一直到有天訓練時王老師提示可以明天請家長來觀看訓練成果時，陳然的腦子才想起了被自己忽略的信息——舞蹈表演，一向是需要家長的經(jīng)濟支持的。陳然看著鏡子里與其他兩名小伙伴翩翩起舞的自己，突然有點發(fā)愁，這絢爛的舞臺效果到底得花多少錢呢？

　　并不是擔心父母會承擔不起自己的學習開銷，但作為曾在社會上摸爬打滾的陳然深刻領(lǐng)會物質(zhì)決定上層建筑，而自己現(xiàn)在偏偏又是一個巨大的吸金獸，往后需要父母投入與支持的地方只怕只多不少。

　　當然，李雪芳聽聞陳然轉(zhuǎn)告舞蹈老師邀請家長明天去觀看訓練成果的時候，臉上實際性的驕傲幾乎壓抑不住，在飯桌底下狠狠地掐了幾下正吃菜的陳東耀幾下后，平靜下心情后，道：“然然這些天辛苦了，明天的練習觀看就讓爸爸去看，媽媽早些回來做幾個你愛吃的菜?！?p>　　平心而論，飯桌上每天都是自己愛吃的菜，陳然默道，但是自從參加表演準備后，自己有意無意減少了飯量，父母也知道陳然顧及吃多了長肉，因而近段時間的菜色都是以清淡營養(yǎng)為主，減少了陳然過往喜歡的肉菜。

　　但是中式家長的愛就是體現(xiàn)在“上言加餐飯，下言長相憶”里，被掐痛了的陳東耀默默地放下碗筷，道：“然然，那爸爸明天去看你訓練，需要帶些什么去的嗎？”

　　陳然回想一下高向云和曉筱的喜好，報了幾個在同學們里流行的些飲料和零食牌子，并囑咐不要買太多。

　　從平常的交往接觸得知，高向云和曉筱一樣，家里的條件應(yīng)該挺不錯的，挺不錯是個什么概念，就是陳然發(fā)現(xiàn)她們兩個的練功服都是國外專門的舞蹈服裝牌子，一年下來要換個幾雙的練功鞋也是同一牌子，上輩子陳然也了解過這個牌子的衣服，價格貴得可怕。

　　要知道練功服和舞蹈鞋是屬于消耗品，有時候一個季度換一次也是有可能的，這種不著痕跡的炫富才是真的致命，穿著大眾無牌子練功夫在兩位小伙伴間訓練的陳然心里默默吐槽。

　　因此在第二天的家長參觀中，對比另外兩位小伙伴四處張望自己家長的身影，陳然顯得不那么積極，甚至有點憂心忡忡。交往下來，陳然知道高向云和曉筱都是兩位極好的女孩子，雖然高向云平常一直像一只高傲的小孔雀，但是經(jīng)過兩個星期的訓練，也認可了在她眼里實力還“過得去”的陳然和曉筱，平常不但主動地和陳然打招呼，甚者會抓弄起陳然那一頭黑色長發(fā)，嘗試邦出各種“時髦”的造型。而曉筱，一直把陳然當做“最好的朋友”自然對陳然那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但是，當三名家長的都出現(xiàn)在教室的長椅上時，陳然不安的感覺更加濃重。

　　高向云的母親——王歡身穿白色連衣裙，畫著精致淡妝，手上還挽著小香包，溫柔的姿態(tài)中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高向云的動作，手上默默打著節(jié)拍；肖曉筱的爸爸——肖勇一身精英人士的得體西裝，舉著DV拍攝著曉筱的每個動作，眼神中全是傻爸爸的溺愛之情。夾在兩人中間的陳東耀穿著普通的襯衣西褲，外套袖口處還有沒來得及擦拭的粉筆灰，顯然是剛剛下課就匆匆趕來。

　　陳然心里默默嘆一口氣，事到如此，但愿這次表演的花費不要太超過。

　　一次練習舞畢，王老師體貼地給了15分鐘休息時間，三個小朋友紛紛來到了家長前相互介紹，但是高向云和曉筱畢竟都是小孩子，一時間都不知道如何開口。陳然從陳東耀的手提袋里拿出了準備好的飲料分給小伙伴，首先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紹道：“阿姨好，叔叔好，我是陳然，這是我的爸爸陳東耀，他是第一小學的數(shù)學老師，平常練習小云和曉筱經(jīng)常幫助我的?！庇辛岁惾坏膸ь^作用，其余兩個小伙伴都紛紛介紹起自己。

　　看起來其樂融融的簡短交流中，王歡和肖勇一直偷偷打量著陳然，作為舞蹈老師的王歡一直平常聽高向云回家提起陳然訓練有多么用功，王歡想來也是自家癡迷舞蹈的女兒找到了練舞志同道合的好友，而今天一看陳然的基本功，王歡就明白了，自己女兒自小在少年宮學習，課后單獨找了老師進行一對一指導，才有今天身姿柔軟的舞蹈形態(tài)。而陳然的表演控制力與爆發(fā)力是三人里最好的，同時，王歡眼尖地看出來，陳然的腳背線條圓潤，雖然腿長比例不是三人里最好的，但抬腿高度卻能與向云一樣，這絕非是一朝一夕便能練成的。

　　而曉筱的爸爸肖勇關(guān)注陳然的原因便更加直接，自己的寶貝女兒經(jīng)常在家里的口頭禪就是“陳然說”，而近段時間這個“陳然說”往著更好的方向去了。比如：曉筱晚上練舞后很累，肖勇心疼女兒便建議明天休息一天，這時候曉筱就會嘟起嘴說道：“陳然說了，再累也是要做完才能休息的，虎頭蛇尾的話是不好的?！比缓螅び戮蜁粗约盒」髌D難地完成作業(yè)。再后來一段時間，甚至發(fā)現(xiàn)曉筱在學校里已經(jīng)完成作業(yè)了，晚上回家后還主動地向自己要求買練習題做，一問下來，曉筱如實道：“陳然說，練舞不能成為不學習的借口，陳然回家還會寫兩大頁的練習呢，我也要向陳然一樣厲害?！?p>　　肖勇心里嘖嘖稱贊，這陳然簡直比自己高價聘請的家教還管用。而今天一見，肖勇就明白了自家小公主會成為陳然“小迷妹”的原因——陳然確實是一名心性甚好的小朋友。

　　孩子是家庭的折射，更是家長教育的產(chǎn)物，兩位家長對陳然的認可直接化作了對她的家長——陳東耀的認可。陳東耀原本感覺兩位家長有點難以接觸，想來該是自己不善言辭的隔閡，但是莫名的，兩位家長卻主動與自己拉近了關(guān)系。

　　旁觀小孩的表演只是今天行程的一小部分，王老師看出來家長對幾名同學的表演相當滿意之后便讓三人一起聽著音樂再協(xié)調(diào)一下動作和踩點練習，自己帶著三名家長到了辦公室詳細討論舞蹈細節(jié)。

　　盡管老師不在場，陳然三人都沒有松懈下來，距離與其他班級一起的合舞練習只有不到2天了，雖然大家都是對著同一音樂和同一套舞蹈分解動作進行練習，但是舞蹈的節(jié)奏掌握還是把握在表演者手里的。雖說這次的表演曲目是團舞，但表演開始和結(jié)束都有30秒的個人舞表演，這是整個表演里唯一的獨舞片段，此外舞蹈中還有兩名小領(lǐng)舞的角色，都是表演人員想要爭取的角色。

　　陳然明白，這次王老師在與其他班級合舞前就找了家長們來看練習情況，不但是對舞蹈表演的重視，更加是陳然這三人的排練成果比較好，將會成為獨舞和小領(lǐng)舞的角色產(chǎn)生。

　　正是12月末的深冬季節(jié)，三名家長從王老師辦公室里出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全黑了，看著舞蹈教室里還在一遍遍地重復(fù)著動作，在暖氣開得不十分足的房間里，三個小孩子的練功服上都被汗水暈開了幾處。看著女兒腳尖繃直旋轉(zhuǎn)跳躍，陳東耀的膽子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就怕陳然一個不小心就把腳崴了。

　　陳東耀心想，昨晚妻子李雪芳還囑咐自己別不舍得給女兒花錢，并告訴了自己一個家里可以接受的上限數(shù)字，而這個數(shù)字居然就跟王老師在辦公室里提起的相去無幾，王老師也直白地表示，“陳然和肖曉筱是兩個小領(lǐng)舞，而獨舞的部分會由高向云負責?！碑敃r自己心中還閃過一顧慮——陳然或許會失落不能擔任領(lǐng)舞，但三名家長還是非常爽快地同意了老師提出來的表演花費。

　　現(xiàn)在看著三名小孩一邊放松肌肉，一邊還對著鏡子在調(diào)整表情，陳東耀知道，自己的女兒足夠優(yōu)秀得自己用一切的愛與資源去供養(yǎng)。

　　又是訓練后各自歸家，不同的是陳然今天目送兩位小伙伴拉著自己家長一蹦一跳地坐上轎車離開，而自己則喝著陳東耀帶來保溫瓶里的溫開水慢慢地走回家。

　　路上，陳東耀思前想后，終是給陳然說了老師提起的角色分配規(guī)劃，陳東耀既擔心陳然失落自己不知如何安慰同時也認為自己應(yīng)該相信陳然可以接受這個結(jié)果。

　　正一口一口喝著溫開水潤嗓子的陳然聽聞，爽快道：”領(lǐng)舞，領(lǐng)舞好啊，這個角色我喜歡的?！甭牭疥惾坏幕貜?fù)陳東耀神色一松，再想到自己今天來的第二個任務(wù)也覺得沒那么難完成了。

　　“然然，數(shù)學培優(yōu)考試你準備得怎樣了？”陳東耀試探道。

　　自從那天在向父母公布了自己想要報考Z中之后，陳東耀隔三差五就會給陳然拿回來一張試卷，限時120分鐘，要求陳然對著時間完成。不得不說，一開始，陳然連一半答題都不能按時完成，經(jīng)過幾周的訓練下來，陳然已經(jīng)有把握完成整張卷子，且正答率在70%以上。陳然如實地將自己的水平告訴陳東耀。

　　不料陳東耀卻臉上樂開了花，道“然然，你確定后邊那幾道大題你都會做？”

　　陳然緩緩地點下了頭，因為自己上輩子從來沒有寫過數(shù)學的培優(yōu)試卷，所以不太懂陳東耀此時如此開心的原因，但作為一名經(jīng)歷應(yīng)試教育十多年的學生，陳然也知道越是壓軸的題目越是分水嶺。

　　陳然道：“后邊的大題是能做，但是我的心算不快，后邊的大題只能簡單寫寫結(jié)果。”陳東耀聽懂了女兒的意思，立馬保證道前邊的基礎(chǔ)算術(shù)可以通過集中訓練提升準確率，不用擔心，道：“測試估計就會安排在期末考試之后，時間還是挺充裕的，然然肯定沒問題，爸爸相信你?！标悥|耀一聽說陳然能把后邊幾道大題做出來便知道進培優(yōu)必定十拿九穩(wěn)，語氣中的自信又更添了幾分。

　　對父母的鼓勵式教育早已習慣的陳然還是穩(wěn)妥起見，讓陳東耀這周末給自己安排基礎(chǔ)速算的課外書鞏固一下，兩父女就在這寒冬中，說起了學習，陳然看著陳東耀臉上的驕傲之情，突然想起自己在畢業(yè)之后給爸爸買的第一件衣服時，陳東耀也是同樣的神情。啊，原來我的父親從以前到現(xiàn)在，一直以我為榮，這個直觀的感受讓陳然，偷偷地牽起了父親的手，不著痕跡低拍去了外套的粉筆印子。

　　路燈將兩人的背影拉長，長得就像兩輩子的父女之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