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了容園的前院正堂，封元汐背著手，小小的身板十分挺拔。
她的身上已經(jīng)被換了一套外裝，很舊，雖然看著還干凈，但是已經(jīng)褪了色。
原本的那件衣服，在袖口等處安置了太多小巧機(jī)關(guān)和暗袋了，里面都是些裝了藥丸藥粉的小瓷瓶和小紙包，還有不少的機(jī)關(guān)竹管，甚至封元汐的腰帶上都一個暗袋里，插著一柄巴掌長的切藥小刀。
兩個給他搜身的老媽子越看越心驚，甚至都有些不敢查下去了。
“兩位媽媽放心，”封元汐自己一件一件解下身上的衣服，“這是文崢哥哥催的急，沒辦法，把這些東西帶出來了。按理，是應(yīng)該換件普通外衣的。沒辦法，最近事多，我又總要出門，得有點防身手段?！?p> 兩個老媽子吞了吞口水，外面的傳聞她們也聽說了，昨天晚上三姑娘家的鋪子還燒著了，能不危險嗎？
“兩位媽媽幫我找件替換衣裳吧。我的衣物和東西就放在這里了。兩位媽媽可仔細(xì)，別讓外人碰了，有些東西挺危險的，中招了，我也未必能救的了?！?p> 封元汐說的溫溫和和，兩個老媽子卻是駭?shù)牟惠p，也不敢問到底有什么危險東西，忙著去給封元汐找替換衣物了。
封元汐在堂上等了一陣，堂后一聲輕咳，房中立著的家丁們頓時氣氛一變，都精神了起來。
封元汐知道，封家大老爺，到了。
封獻(xiàn)澤，封老太爺?shù)拈L子，封元汐的祖父，是那個把雙魚玉珠親手交給自己的祖母，然后一步步傳到了自己手上的人。
如今，封姝瑤想要回玉珠，到底是她的主意，還是封家上下的意思呢？
封元汐挺了挺小胸脯，胸前墜著玉珠的瓔珞圈子晃了晃。
封獻(xiàn)澤在封文崢的陪同下走了進(jìn)來，封文崢在他身邊那副點頭哈腰的狗腿樣子，和在封元汐面前趾高氣揚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封元汐心中不屑，再看封獻(xiàn)澤。封獻(xiàn)澤如今年過半百，但保養(yǎng)良好，發(fā)色幾乎還是純黑，只偶爾有幾根銀絲。他面容方闊，一字眉，柳葉眼，頜下一部胡須，修剪的精致氣派。身形肩寬腰闊，行走間闊步昂首，很有大家氣派。
封元汐依稀記得自己的父親，是一個看上去溫和的有些弱氣的男性，看來是更像那位過世的姨娘一些，與自己這位祖父的氣派，差的極遠(yuǎn)。
封獻(xiàn)澤在主座上落座，封文崢插手站在他身后，有些得意的掃了封元汐一眼。
封元汐朝封獻(xiàn)澤行了晚輩禮，封獻(xiàn)澤擺手，讓她起身。
“你們小輩的事情，我不大管。”封獻(xiàn)澤開口，聲音沉穩(wěn)，如夏日的悶雷在堂中滾過，“可是如今，鬧的也太不像樣子了。”
封元汐不發(fā)一語，只等他的下文。
“我聽崢兒說，你們把手下人看管的不太好，竟然把鋪子都點了？”
“手下人？”封元汐眨了眨眼，“老爺知道誰點的鋪子？”
“這有何奇怪，千嶂城里，如今怕是都傳開了。”
封元汐哦了一聲：“這么說起來，我一早辭退了丁順的事情，反倒沒有傳開了。難怪老爺不知道。那丁順已經(jīng)不是我們鋪子里的人了，元汐也不知道，他為何要夜半來鋪子里放火。”
“你還狡辯，當(dāng)然是你讓他放的火。你不但讓他放火，還想讓人殺他滅口呢！”封文崢指著封元汐道。
“文崢哥哥，你這指人的習(xí)慣可不好。戎狄人很快就要來咱們千嶂開鋪面了，以后在街上也這么指人，怕是危險的很?！?p> 封元汐瞟了他一眼，笑的很是溫和。
封文崢想起那天被尤恩那刀指著的事情，臉色變的很難看，訕訕的收回了手，卻色厲內(nèi)荏的說：“不要顧左右而言他?！?p> “夠了?！狈猥I(xiàn)澤低斥了一聲，“關(guān)于鋪子的事，和文崢說的事，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封元汐聳了聳肩，很是不在乎地道：“我沒有什么好說的。鋪子不是我點的，我也并沒有讓人殺人。倒是文崢哥哥，似乎對這件事很上心，元汐反而不解?！?p> “那丁順的爺爺，是府上的下人，伺候過太爺，年紀(jì)大了放出去的。他爹也是府上的人，雖然丁順只在你家鋪子里做事，也和封府有關(guān)系。他進(jìn)了牢里，他爺爺找了來，我自然要過問。”封文崢道。
封元汐點了點頭：“多謝解惑，文崢哥哥不說，元汐還以為，你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擔(dān)心回頭知府大人過堂，他說了什么不該說的，才如此關(guān)心?！?p> “你——”
“封元汐?！狈猥I(xiàn)澤一皺眉，“你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我聽人說了。和謝家，和裕通的人來往，你讓封家臉面何在？”
封元汐不解的眨眨眼：“謝家是皇帝都重看一眼的書香門第，裕通是大越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商會。和他們親近，難道不是長了臉面，怎么會讓封家丟了臉面？”
封獻(xiàn)澤臉色一黑：“無知！自從分了家，我對辛兒和你們，是少了管束，縱容得你連封家的規(guī)矩都不知道了。也罷，你去家廟里，好好的反省一下。如今你也不小了，該好好學(xué)學(xué)，怎么做個封家人了。”
說著，他一甩袖，起身，也不看封文崢，轉(zhuǎn)身回了后院。
封元汐被幾個老媽媽押著，送進(jìn)了家廟里。走到封家祠堂門口的時候，正看到正殿佛堂的門口，一身素衣的封姝瑤站在那里，像是在看著她。
封元汐背后被人一搡，推進(jìn)了宗祠，門在身后，被反鎖了起來。
所謂宗祠，三面墻前，都有一個大大的供桌，上面錯落的立著數(shù)排的祖宗牌位。上方的墻壁上，還掛著許多大大小小的，族里曾經(jīng)在朝廷做過官的先人，身穿官服的畫像。
正對大門最大的一張畫像，就是當(dāng)年以封家?guī)缀跞寮屹Y，資助了大越開國皇帝齊景異，被封為忠惠侯的那位封家先祖。
封元汐對著那畫像恭敬的行了一禮，這是她第一次踏進(jìn)這個房間，以前的她，是沒有機(jī)會進(jìn)來的。
“先祖在上，您老人家要是知道封家現(xiàn)在的子侄都在做些什么勾當(dāng)，不知道會作何感想。”她小聲的自言自語道。
如果封元汐是一個普通的十歲小孩，這宗祠的氣氛恐怕早就會把她嚇哭。可是她并不是個小孩子，反倒對宗祠里的這些畫像和牌位產(chǎn)生了興趣。
墻壁上除了畫像，還有一幅絹帛制成的家譜，從房頂懸到地下。
沒有他事可做，封元汐從時間最近的人開始看起，一一對照著封家牌位上的人和家譜中的人。
可原本只是想打發(fā)無聊的她，看著看著，就發(fā)現(xiàn)了異常。
有一些牌位上的名字，在族譜上，并沒有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