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劑師”（Pharmakeus）走入了房間，看到米特拉達梯正在啃一只羊腿。他在桌旁坐下，對米特拉達梯說道：“你還準備在這里呆多久？你手下的人閑得發(fā)悶，照這樣下去，他們會先在自家打起來。”
“我能怎么辦呢？放他們出去燒殺搶掠？畢竟我現(xiàn)在還是雅典的貴賓。”米特拉達梯用力咀嚼著羊肉，“至于我嘛，我身擔使命。使命不達成，我自然不能回去。”
“我有些看不懂你的舉動了。如果你來這里是為了拉攏雅典成為盟友，就不該在這些小事上計較?！薄八巹煛闭f道，“城邦的大事比一兩個愛智者重要的多?！?p> “關于這一點，‘魔術師’（Magus）和你有不同的觀點?！泵滋乩_梯說道，“他說雅典的軍隊不足為慮，但對他們的愛智者可要提起小心?！?p> “所以，他才是個演‘雜?！摹！薄八巹煛闭f道，“我們在這里多待一天，就會多一分風險，我才不愿意為那個雜耍藝人收拾殘局?！?p> “安心吧，等我參加完這一次審判，一切都會塵埃落定。”米特拉達梯轉移了話題，“你最近的研究有什么收獲嗎？”
“沒有！你以為自然研究是打打殺殺，當場見紅？”“藥劑師”憤憤地說，“更不用說，我還要為那些呂底亞人擦屁股，哪里有時間研究？”
“咳咳，呂底亞人也是我們的一員，盡管他們自己不知道這一點?！泵滋乩_梯清了清喉嚨，“但你不能忽略他們?！?p> “遵命?！薄八巹煛闭Z帶嘲諷地回答道，“所以我才不得不和那個討厭的雜耍藝人合作，不過，你也要小心他，畢竟嚴格說來，他也算是個愛智者?！?p> “是智術師?！泵滋乩_梯糾正他道，“這一點我曾經和他確認過，只要我們之間的雇傭關系還在，他就是我們的智術師。”
“你就這么相信他？”對方顯示出懷疑的態(tài)度，“你好像還不會使用鑒別謊言之類的技藝吧？”
“每個人都以為在利用別人，而同時卻為別人所利用?！泵滋乩_梯說道，“我不同于他們的一點是，我知道別人想利用我，也樂于被別人利用。我把這種互相利用稱為合作?！?p> “但愿你們合作愉快?！薄八巹煛闭酒鹕韥?，“我要繼續(xù)去忙自己的工作了，請不要讓人打擾我，除非又有人死了?！?p> 他邁開步子向門外走去，隨即進入另一間屋子，這里擺放著一些藥品和器具。他沒有碰那些桌上的東西，而是直接走到靠墻的一排柜子前面。他彎下腰，打開其中的一個，那里黑洞洞地空無一物。他一矮身子，鉆進了柜子中，隨即隱沒在黑暗里。
過了一會兒，他的門縫打開了一點兒，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他看了看四周無人，便小心地推門而入，然后把門關上。
他躡手躡腳地走進房間，觀察著四周，最終盯在那個黑洞洞地柜子處。他想了想，沒有貿然鉆進柜子，而是打開了旁邊的柜門。
“呼！”柜子中突然傳出一陣風聲，來人大驚之下，連忙向后退去，但因為腳步不穩(wěn)，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是我！”就在對方舉起手中的武器要向他襲來時，他看清了對方的面容。
……
“是你？”聽到對方的聲音，從柜子中跳出的人忙放下手中的匕首。他理了理蓬亂的頭發(fā)，裹緊了散開的斗篷，“學園的亞里士多德？你怎么在這？”
“我還想問你同樣的問題呢！”亞里士多德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獵犬’第歐根尼，我怎么會在這遇到你？”
“我在這里睡覺啊，這個柜子比我平日棲身的木桶可大了不少?！钡跉W根尼嬉笑著說，“你是來打探情報的？”
“你不也是嗎？”亞里士多德被嚇得不輕，有點沒好氣地說道。
“如果這就是你的探查方式，我只能將其稱之為魯莽。”第歐根尼說道，“你是怎么進來的？”
“作為巡邏的士兵?！眮喞锸慷嗟吕蠈嵒卮鸬?，“你呢？”
“如果你和風一樣快，那別人也會把你當做風的一部分。”第歐根尼從柜子里拉出了自己的布袋子，掏出了一張莎草，“這是這座庭院的地圖?！?p> “你畫的？”亞里士多德有些驚訝地問。
“不是，有人昨天把這個給了我，可惜我沒看清他的面孔?！钡跉W根尼說道，“不管怎樣，這份地圖是準確的。還有，在這里標示了一個密道?！彼钢莻€洞口說道。
“你去探索過那里嗎？”亞里士多德忙問道。
“沒有，我剛想進去，門外就來了人?！钡跉W根尼用手一指亞里士多德的背后，“就像現(xiàn)在這樣?！?p> “什么？”亞里士多德此時也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我們應該藏在哪里？”
“當然是和這里的主人一樣?！钡跉W根尼一把將亞里士多德拉進了密道，隨即關上了柜門。
……
密道里一片黑暗，但第歐根尼好似不需要光亮也能感覺出道路，亞里士多德只好緊跟在他后面。柜子后面是一條狹窄的通道，兩人只好前后爬行，好在過了一會兒，通道就開闊起來，兩個人都可以站直身體。
“這里通向什么地方呢？”亞里士多德喃喃自語，他的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
“沒想到雅典城中有這么多不可見人的東西?！钡跉W根尼語氣輕快地說道，“看，那里閃著光的是不是一具尸體？”
亞里士多德望去，那里確實有閃著磷火的白骨，內心不由一緊。這時，第歐根尼的話音傳來，“年輕人，你的問題可以得到解答了?！?p> 一扇門，出現(xiàn)在了通道的盡頭。
亞里士多德還在猶豫要不要打開那扇門，只見第歐根尼默默地將手貼在門上，口中默念著什么。他感到周圍的空氣加速了流動，在風中有一些聲音從門后傳來。
“這……也是一種技藝嗎？”亞里士多德發(fā)出了一陣贊嘆。
“這些技藝的原理都是一樣的?！钡跉W根尼看了他一眼，“你不覺得我的聽力比一般人好些嗎？”
“原理？與空氣的運動有關？”亞里士多德靈機一動，“或者說，操縱風，其實是在控制氣流的運動？”
“嘿！小子，打探別人的技藝可是不禮貌的行為?！钡跉W根尼卻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聲音的傳播是需要中介的，不是嗎？”
他們仔細辨別著風中的聲音，依稀可以聽出有兩個人的對話，其中一個被亞里士多德聽出是“藥劑師”的聲音，另一個聲音則讓第歐根尼神色一變。
“是那個襲擊我的智術師。”他在袋子里摸索了一陣，掏出了一根吹箭，“難怪風中沒有他的氣息，原來他在地底下?！?p> “那個‘藥劑師’稱呼他為‘魔術師’？”亞里士多德捕捉到了這個詞語，“‘魔術’（magos），那是什么？”
“東方人的技藝?！钡跉W根尼回答道，“波斯人將某種能力稱為‘mogu’，而他們的祭司被稱作‘mogus’?！?p> “波斯的祭司？所以，他們會操縱火？”亞里士多德依稀記得波斯的國教崇拜火。
“是的，他們是瑣羅亞斯德（Zoroastres）的信徒。我早該想到這一點的！”第歐根尼恨恨地說，“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他真的是赫拉克利特的傳人！”
“看來米特拉達梯和這些縱火者果真有關聯(lián)?！眮喞锸慷嗟抡f，“你能聽清他們在談論什么嗎？”
“如果你閉嘴，我會聽得更清楚一點?！钡跉W根尼俯下身子，耳朵貼近地面。他聽了一會兒，說道，“他們在爭論什么，說什么損失太多了，什么總督的命令需要遵守。還有……呂底亞?！?p> “呂底亞？”亞里士多德再次感到了震驚，“呂底亞和弗里吉亞不是對頭嗎？他們在清剿弗里吉亞的叛亂！”
“而米特拉達梯是弗里吉亞總督的兒子?！钡跉W根尼接著他的話說下去，“這是再明顯不過的通敵?！?p> “通敵，或者間諜？”亞里士多德還沒有搞清楚這位弗里吉亞使者的立場，他有些混亂了。
“就是通敵。”第歐根尼冷冷地說道，“他們還在討論如何搞亂弗里吉亞的聯(lián)盟們?！?p> “竟然是這樣！這些信息十分寶貴，如果我們將他們告訴議事會，議事會一定會重新考慮與弗里吉亞人的結盟。”亞里士多德急切地說道，“第歐根尼，你有什么辦法將這些話記錄下來作為證據(jù)嗎？”
“很可惜，我不是西奧多羅，沒辦法鑒定一個人說話的真?zhèn)?。”第歐根尼似乎有些惋惜，“不過我們可以把這些事情告訴他，然后讓他來鑒定?！?p> “這是一個好辦法?！眮喞锸慷嗟峦饬说跉W根尼的計劃，“那么，我們現(xiàn)在是不是應該趕緊回去了?！?p> “回去？”一個聲音突然從門內傳來，“不速之客們，你們不該進來坐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