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高牙內(nèi)闖進帳來，左手提著兩顆血淋淋的人頭，進帳后將兩顆人頭往地上一仍，罵道：“居然讓莊夢蝶那個球囊的奸賊溜了?！?p> 帳內(nèi)眾人大駭。
高仁厚驚道：“逆子！你想干嘛！”
“我要去宰了莊夢蝶那個奸賊，沒成想被他跑了，肯定是軍中有人給他報信，若教我揪出來，嘿嘿……若不是這個奸賊丟了渝州城，四哥就不會死，軍中那么多的兄弟也不會白白死在這個鳥地方……”高牙內(nèi)絲毫不懼他父親的呵斥，丟完人頭后又從爐上端起一杯熱酒，咕咕喝上兩大口。
聽聞兒子并未能殺死莊夢蝶，高仁厚才冷靜下來：“那這兩顆人頭是誰的？”
“莊夢蝶的兩個侍妾，是弟兄們從他帳內(nèi)搜出來的，我見人太多，分不過來，便干脆將這倆女的殺了，也能平息一下大家伙對莊夢蝶的怨氣?！?p> “知道了，你下去吧。”
近來的連番攻城損失巨大，也耗盡了高仁厚的精力，也沒功夫來教導兒子，將他打發(fā)了事。
楊輕入帳已有一段時間，這時見高仁厚有了空閑，才上前詢問道：“都帥傳我前來何事？”
“擬讓你率本部人馬從后日拂曉開始攻城……”
楊輕早料到高仁厚召她前來的意圖，也一直在心中盤算，這時急忙拒絕道：“都帥有所不知，我部人馬稀少，器械缺乏，又慣于野戰(zhàn)，不善攻城，恐怕不能勝任?！?p> 高仁厚苦笑道：“楊都頭說的這些情況我何嘗不知，本欲也不讓你部參與攻城的，但眼下的情形你也看見了，各部均傷亡慘重，短時間內(nèi)無力再戰(zhàn)，但渝州城內(nèi)同樣消耗巨大，不能留給他們喘息的時間，否則攻城大業(yè)便功虧一簣，所以……”
楊輕依然不從：“渝州城池高大堅固，城防嚴備，派我部前往攻城，除了白白損害士卒性命外，實在得不到任何成效。”
“楊都頭且聽我說。”高仁厚揮手制止了楊輕的訴苦，“所有攻城器械均由我部提供，待會我喚李參軍過來，楊都頭可去一一查看。我只需楊都頭派出三百精卒，從后日凌晨開始攻城，攻城兩日，其后無論渝州城是否攻下，我都會準時下令收兵。而且請楊都頭放心，凡此戰(zhàn)中歸義都損失的人馬刀槍，高某一定會雙倍奉還。”
見楊輕仍是遲疑不決，高仁厚語重心長道：“我知道楊都頭一片忠心，又立了大功，所以才沒有直接下令，而是特意傳你前來商議。希望楊都頭能體會我的難處。”
“諾。”楊輕只得領(lǐng)命離開。
歸義都和韓琪的黃頭軍不同，黃頭軍本是西川本土軍隊，成軍多年，一直為朝廷效力，功勛卓著，韓琪又是眉州刺史韓珙的族兄，即便黃頭軍出師不利，韓琪還可以率部回眉州大本營休養(yǎng)。所以韓琪敢違抗高仁厚的軍令。
而歸義都不過新近依附的“匪賊”，哪里有跟高仁厚叫板的資本？
包括此前攻打浮圖關(guān)，楊輕只有率部拼死向前，多建軍功，博得高仁厚的賞識，才能為她的軍隊謀得生存發(fā)展的空間。
自高仁厚的帳內(nèi)出來后，楊輕的眉毛就一直皺著，不時還跟著嘆幾口氣。
到后來，她干脆自言自語地跟身旁的呂兵等人商議：“要不我干脆帶著大家伙離開，重新占山為王算了，也好過在此地白白送死……”
未等呂兵回答，她又自己搖著頭否定了：“不行。當匪寇終不是長遠的辦法，而且我現(xiàn)在私自離開，便是徹底得罪了高仁厚，他征討完峽路各州后必定第一時間回來找我們算賬，到時候我們可真就沒有活路了……”
呂兵能體會到她的艱難，但也只能寬慰幾句罷了。
回到營中，楊遠爯一看楊輕的表情，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是不是那高仁厚讓我們?nèi)スゴ蛴逯?？?p> 楊輕嘆了一聲，沒有回答。
但她沒否定便已是表明了答案，營內(nèi)頓時沸騰起來。
更有唐宗漢等人立即跳了起來開罵：“這幫……奸賊！自己打不下來，倒讓我們?nèi)ニ退溃縿偽規(guī)е鴰讉€弟兄去前面轉(zhuǎn)了一圈，到處都是死人，這還算是好的了，聽說城樓下尸體都堆成山了。這渝州城根本就不是人能攻下來的，要我說，我們還是趕緊撤了吧，管他鳥的高仁厚還是韓秀升，只要大爺們手里還有刀，就不愁找不到吃肉喝酒的地方，何必要死在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p> “宗漢，你少說幾句！”楊遠爯喝止了唐宗漢，扭過頭來問楊輕：“你不會已經(jīng)答應(yīng)高仁厚了吧？”
“嗯?！?p> “都頭，這也能應(yīng)？……”
大家躁動聲剛起，就被楊遠爯揮手制止了，他直直地看向楊輕：“怎么攻？”
這句話其實已經(jīng)表明他依舊支持楊輕的決意。
眾人見狀，都搖頭嘆氣，無可奈何。
楊輕感激地看了眼楊遠爯，而后道：“后日天一亮，高部提供攻城器械，送我們過護城河，然后掩護我們到城樓下，到時會豎起三架云梯，我部派出三百士卒，從這三架云梯上爬上城樓去。”
“渝州城那么高，怎么可能爬得上去？即便真的爬上去又如何，難不成拼著我們這些人就能將城內(nèi)的守軍全部殺死么……”
又校官立即發(fā)出了質(zhì)疑，但依然是被楊遠爯壓了下來，他對著楊輕許諾道：“請都頭放心，我親自率部攻城，定要拿下渝州?！?p> “爯叔……”
楊輕剛要出言勸阻，楊遠爯已經(jīng)轉(zhuǎn)向其他人道：“從來富貴路不平坦，大家伙若要安穩(wěn)日子，現(xiàn)在就可以散了，我楊遠爯絕不強留，也不會怪任何人……但只要跟著我攻城的，我保證，日后楊遠爯得來的金銀珠寶，一定會跟大伙平分，絕不會委屈了眾兄弟們?！?p> 見無人響應(yīng)，楊遠爯干脆直接點名：“宗漢！你跟我最久，你先說，是留、還是走？”
被點了名的唐宗漢把臉使勁一抹，一躍而起，舉著大刀吼道：“老子這輩子都跟定楊都頭了。兄弟們聽我說，拿下渝州城，跟著楊都頭一起穿金戴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