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之境?
虛無之境?
曲荊風(fēng)甩開關(guān)于“無境”的思索,繼續(xù)朝前走,不知葉昀他們怎么樣了。
他走著走著,聽聞遠(yuǎn)處有水聲,便遁聲尋去,沒過多久,便來到一處怒吼的瀑崖前。
他站在銀練一般的瀑布前觀望,總覺得可以望出點(diǎn)什么來。
果不其然,瀑布中央突然現(xiàn)出一道淡綠的影子。
不一會兒,渾身濕透的葉昀飛身至曲荊風(fēng)面前。
葉昀習(xí)慣性地伸出雙臂,想像以前那樣撒嬌式抱住先生,曲荊風(fēng)也準(zhǔn)備好了回應(yīng)他的擁抱,沒想到葉昀手伸到一半,轉(zhuǎn)而行起君臣禮。
葉昀雙膝跪地,伏身叩首,抬頭之時,額頭青了一片。
曲荊風(fēng)見葉昀想說什么,卻又欲言又止,沒有強(qiáng)行去追問他,只是摸著他的額頭關(guān)切地問道,“叩這么重,疼不疼?”
葉昀恢復(fù)先前的模樣,“先生沒事就好,我一點(diǎn)都不疼?!?p> 二人離開瀑布,走到空闊處,曲荊風(fēng)解開葉昀的束腰帶,幫他抖拉糊在身上的濕衣服,之后一起坐在石頭上曬太陽。
曲荊風(fēng)問,“做夢了嗎?”
葉昀把頭靠在他的肩頭,“先生,我做了一個美夢,知曉了來處,也懂得了去處?!?p> “我做了噩夢,但我一定不會讓噩夢成真的。”
曲荊風(fēng)說著,拉起葉昀,“走吧,早點(diǎn)找到忍叔和海兄?!?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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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看到曲荊風(fēng)一步步向他走來,他拼命揮手,嘴里大聲喊著:“曲兄,我在這!”
曲荊風(fēng)抬起頭看了看賣力揮動手臂的他,不禁贊嘆:“從來沒見過這么美的海棠?!?p> 之后,走了遠(yuǎn)路的曲荊風(fēng)坐下來,靠在海棠身上,將身體調(diào)整到一個舒適的狀態(tài),閉目休息。
雖然海棠和曲兄感情深厚,但這種親密程度是從未有過的,這使得海棠激動又慌亂。
海棠低頭看懷里的曲兄,他睡著的樣子和醒著時一樣迷人。
生怕驚醒他,海棠僵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只是輕輕揮舞著手臂,只嘆海棠無香。
海棠無香?
海棠意識到不對勁,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全是搖曳的花枝,再看看自己的身體,他,他現(xiàn)在是一棵海棠樹!
曲兄正靠在粗壯的樹干上。
不論海棠怎么呼喊,曲兄都聽不見,就算他四肢齊動,也不過是一棵花枝亂顫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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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者正在專心研讀,仆人敲門而入,“先生,有個武生模樣的人找您,自稱是您失散多年的兒子?!?p> 兒子?
他這一生,只娶過一妻,亦只愛過她一人。
相愛容易相處難,他和慧娘在最初的濃情蜜意之后,每每想法、意見相悖,又都是不肯讓步之人。
二人決意在變成怨偶之前分開,也算好聚好散。
幾年之后街頭再見慧娘,她已嫁作他人婦,手里牽著一個娃,粉咚咚的,俊俏又可愛。
他躲在墻后看母子倆一路有說有笑,漸漸走遠(yuǎn),只恨那孩子不是他與慧娘的骨肉……
此時有個失散多年的兒子找上門來,忍者不免有些激動,或許當(dāng)年那個“只恨”,就是他與慧娘的孩子。
他才走出門房,便見一個牛高馬大、氣宇軒昂的男兒立于院中,不等他看清模樣,對方即行晚輩跪拜之禮。
你這孩子,倒是把手拿開啊!
忍者心里這般想著,一時忘了開口,也不去扶人。對方便一直執(zhí)手跪拜。
等到忍者反應(yīng)過來,對方也緩緩抬起了頭。
忍者驚嘆:“棠兒,怎么是你?”
忍者隨即伸手去扶棠兒,棠兒起身之后,深情而激動地喊了一聲“父親”,一把把忍者控制——啊不,是緊緊地抱在懷里。
忍者也熱情地回應(yīng)著棠兒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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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荊風(fēng)和葉昀看到忍叔抱著海棠,海棠雙手亂舞,這兩人怎么回事?
二人同時俯身去搖人,邊搖邊喊,搖了好半天,忍者和海棠才緩緩醒來。
得知自己已從黑森林中脫身,忍者和海棠都松了一口氣。
等反應(yīng)過來,忍者趕緊放開懷里的海棠,想著眼前的棠兒不是夢里的棠兒,不禁有些失落,起身之后四處走動,似是在觀察地形。
從被箍狀態(tài)切換到自由狀態(tài)的海棠坐起來,“曲兄,你不要誤會,我和忍叔真沒什么,我夢里可全都是你——”
曲荊風(fēng)順手把人拉起來,不理會他的解釋和表白。
之后三人跟隨忍叔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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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邊走邊問,“曲兄,你知道海棠無香嗎?”
“知道啊,海棠雖美,只恨無香?!?p> 海棠又問,“有什么寓意嗎?”
曲荊風(fēng)想了想,“非要說的話,海棠又名相思草、斷腸花,大意是喜歡一個人,而對方不為所動,比如你喜歡我,我卻喜歡別人,從不把你放在心上?!?p> 海棠聽罷,言語間難掩興奮:“曲兄,原來你都知道!”
“什么叫我都知道?”曲荊風(fēng)故作吃驚地看向海棠,“海兄,莫非你,你喜歡我?”
“我當(dāng)然喜歡!”海棠說著又去拉曲荊風(fēng)的手臂,這次使出了不容對方反抗的力氣。
“曲兄你別害怕,我的喜歡,不是男婚女嫁那種喜歡,是男兒間的情誼,患難與共,生死相攜,呸呸呸,只要有我在,就絕對不會讓你死。”
緊接著,海棠又說:“但是我知道,我永遠(yuǎn)走不進(jìn)你心里去,你和玉公子才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兒?!?p> 曲荊風(fēng)逗他,“你在吃玉公子的醋?”
海棠正色道,“不可以嗎?”
“在我心里——我是指男兒情誼這方面,玉公子排第一,你排第二,其他人都得排你后面?!?p> “這樣啊,曲兄,我喜歡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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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覺排名靠前而沾沾自喜的海棠放開曲荊風(fēng),快走幾步,欲與忍叔攀談。
忍者看了夢中的兒子一眼,二話不說,只身向前飛去。
海棠也跟著飛了出去,很快追上忍叔,“咱們這樣走對嗎?”
“對。”
“忍叔,你就這么肯定?”
“你看前邊,濃霧里是不是有幢樓?”
海棠順著忍者的方向望去,隱約能看到一幢樓。
忍者說,“我沒猜錯的話,前方便是穿心鼓樓。老者跟我說過,穿心鼓樓是寒刑陣的最后一道關(guān)口,只要能闖過去,就算真正進(jìn)入雪域地界了?!?p> “忍叔,你等曲兄和昀昀他們,我先去探探路?!?p> 海棠話還在半路,人已經(jīng)沒入濃霧之中。
穿心鼓樓看著近,實(shí)則遠(yuǎn)。
海棠在濃得化不開的霧氣中慢慢摸索前行。
走進(jìn)樓中的那一刻,他就像一只活靶子,看不見、摸不著的冰針雪箭朝他心口齊發(fā),伴隨著可以將耳朵震碎的劇烈擊鼓之聲。
他單手執(zhí)劍,站在樓中,動彈不得,既無法后退回去通風(fēng)報(bào)信,也無法前行掃除障礙。
海棠感覺自己快要或者已經(jīng)被射成篩子。
原來“穿心鼓樓”并不是什么詩意化的名字,而是明面上的警告。
這疼痛不見得會要人性命,但只要想到曲兄和葉昀挨上一箭,他就萬般不忍,即使是會武功又處處看不慣自己的忍叔中箭,他也不忍心。
只要他堅(jiān)持住,這箭便總有射完的時候?
海棠這般想著,放開手中的劍,緩慢而吃力地舉起雙臂,萬箭穿心還不夠,他要它們穿過他整個人,哪怕從此這世上沒了他。
這世上沒了他有什么要緊?
只要曲兄活著,天下百姓就有希望。
只要忍叔活著,就能為曲兄排憂解難。
只要葉昀活著,曲兄就高興……
海棠的意識漸漸模糊,冰針雪箭似已平息,他終于支撐不住,緩緩向后倒去。
真希望這場穿心鼓雨,只為他一人而下。
竹與梅間
今夜,突然想起這個未完的故事,決定申請完結(jié)。這是我人生中第一個長篇,也是目前唯一的一個,我和人物們在一起很久了,我能看到他們相愛相伴的樣子。因?yàn)榉N種原因,沒能給故事一個完整的結(jié)局。其實(shí),結(jié)局已在大儺、老者、忍者的預(yù)測里。荊風(fēng)會是好皇帝,擁有完美幸福的人生。藍(lán)玉和蒙雨會成親,有一個愛讀書、不愛打仗的孩子,叫陳逍。阿秦會一直陪伴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