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基地與飛行學院的特點不同,更加重視專業(yè)訓練和專業(yè)課的學習,相比原來的大強度的體能訓練,學員們感覺舒服很多。
范永志有點懷念周一凡的吉它聲,雖然他對音律不敏感,但生活中趣味性大大降低。偶爾喜歡寫點文章,向?qū)W院播音室投稿,往往伴著午餐播放,聽到自己的文章被播出,心里難免會有些自豪感,在隊里的知名度也明顯提升。
周末,范永志繼續(xù)堅持著他文學青年的夢想,別人在吹牛、打牌,他卻在讀泰戈爾的《飛鳥集》。
姚東在耳朵上貼紙條,回頭瞧一眼范永志,“喂,別每天跟詩人似的,大家一起打打牌?!?p> 范永志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這可是偉大的詩人,獲得過諾貝爾文學獎呢!”
姚東一邊摸牌,一邊奚落著,“什么詩人,詩人是就用涼水從頭澆到腳,整個濕人?!?p> 范永志隨口讀著“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報之以歌?!?p> “這是多么酷的詩句,有哲理,表現(xiàn)一種樂觀主義精神”范繼續(xù)說道。
“哈哈,拿來哄小姑娘還差不多”姚東笑道。
“其實我們成長的經(jīng)歷何嘗不需要從優(yōu)美詩句汲取營養(yǎng),你困惑時他就是明燈?!狈队乐鹃_始侃侃而談。
姚東突然拍了一下大腿,“剛才牌打錯了,明明是四個K,放錯地方啦!”
劉剛調(diào)侃道,“該不是被老范洗腦了吧,牌都打出詩意啦!”
“詩個錘子,我從來都是直截了當,轉(zhuǎn)彎抹角不是我風格!”
劉剛抬頭看看范永志坐在板凳上認真讀書的樣子,慢悠悠的說:“老范,下次我準備給女朋友寄賀年卡,麻煩從你的詩集里找段肉麻的話,我也想向文學青年轉(zhuǎn)型?!?p> 范永志看到劉剛下巴上已經(jīng)掛滿了紙條,好象是白胡子老爺爺,不覺笑起來。
“愛是充實了的生命,正如盛滿了酒的酒杯。這句挺好的,你可以收藏?!?p> 方華也開始說話,“老范,你也給我找一句,給我暗戀許久的女朋友的。”
“如果錯過了太陽時你流淚了,那么你也要錯過群星了。這句有點意思,不過你不夠偉岸”
“屁話,就這句了,明天給女朋友抄下來”方華不服氣地說。
范永志不理睬他,繼續(xù)讀著自己的詩集。心想不能與粗人理論,還是要保持一顆進取心。
在臨近新年之際,許多同學開始寄出或收到賀年卡,在通訊不發(fā)達的時代,通過書信來往表達情感是常態(tài)。
范永志也經(jīng)常到隊部去看看有沒有自己的信,他已與賈小暄通信來往多日,賈小暄除了噓寒問暖外,偶爾也會發(fā)個小詩,勉勵他好好努力。
“既然已經(jīng)遠離了岸,就應(yīng)心向遠方;既然已乘上船兒,就該揚帆啟航?!辟Z小暄時常表現(xiàn)的文藝范十足,讓范永志激動不已。
劉武生手里拿著賀卡走進門來,“老范,幫忙想幾名祝福語,我給同學寄張賀卡。”
“好呀!男生還是女生?”范永志問道。
“當然是女生啦!如果男生隨便整兩句就得了,還用那么費心思?!眲⑽渖Φ?。
范永志看到信紙上歪歪扭扭寫著:祝同桌新年快樂,天天開心,越來越漂亮!
范永志沉思片刻,抬筆寫下:曾經(jīng)只是半塊橡皮的友誼,我在千里之外憑海相望,相信海風已捎去新年的問候,揮灑你的長發(fā),綻放你的笑顏,美麗如故!
劉武生激動地叫了起來,“對對,我就是要表達這種朦朧的情感,你說到我心上啦!”
范永志神秘一笑,“這叫進退自如,視情而定,如果已成男女朋友關(guān)系,可以寫得再親近些?!?p> 劉武生滿意地點了點頭,滿懷感激地拿著卡片出了門。
范永志突然覺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用三兩句詩就可以搬門弄斧啦。
正在此時,同班的方華也過來找他,上次你說的什么爾的詩,是什么來這,再和我說說。
范永志說,是印度的著名詩人泰戈爾,“如果錯過了太陽時你流淚了,那么你也要錯過群星了?!?p> 方華直接奪過了《飛鳥集》,我直接抄下來算了。
“生如夏花之燦爛,死如秋葉之靜美。今生,我真的很想讓自己生命的每一個段落都如詩如畫,在深深淺淺的風中,綻放花的笑顏,做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這句更妙,我已經(jīng)抄錄下來,突然發(fā)現(xiàn)我也是文化人啦!”方華得意地說。
范永志感覺到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對于推廣詩文化恰逢其時,有目標才有動力。
范永志看著窗外的白茫茫的雪景,被車輛碾壓公路,像在雪地上犁出的地圖,偶爾出現(xiàn)的鮮艷的色調(diào)都是生活的調(diào)劑。東北的冬天是冷的徹骨,但屋內(nèi)卻暖意隆隆,范永志端祥著手中賀卡,這是賈小暄親自手繪的,上面有個調(diào)皮的小姑娘正在堆雪人,她長著紅紅蘋果臉,留海遮蓋著前額,一雙大眼睛寫滿純真記憶,此時她正在為雪人戴上軍帽。
“你和我在冬天里相遇,我仰慕你的才華,為你歡歌。一個在雪地飛奔的女孩,但愿能裝點你的日歷?!?p> 一行小字滲進了范永志的心中,看著卡通畫,還有俊秀的字體,由衷歡喜。他想寫點什么,相信幸福與歡笑密不可分,不如將笑視作太陽,冬日里享受陽光的撫慰吧?!蹲x你,笑靨如花》在筆下應(yīng)景而生。
笑兒是世界通用的語言,既可以悅已又可暖人,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純真無邪的笑兒,總是讓人留戀的。如某天你在大街上散步,迎面款款而來一位黑發(fā)披肩的妙齡女郎,如果她毫無表情,視你如無物徑直而過,不帶走半點云彩,你的內(nèi)心也會平靜如初;而她如果明眸一閃會心一笑,情況就大大不同,那種如沐春風,陽光暖人的感覺,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
領(lǐng)略過笑的魔力,生活中多了些許期待,如各色鮮花競相盛開,信手采擷幾枝,享暗香拂面。常常見到年輕的父母面對躺在搖籃中的寶寶,使盡渾身解數(shù)僅為博得甜甜一笑,也許孩子內(nèi)心深處僅覺得新鮮好玩,那未經(jīng)雕琢的笑就如同溪流般緩緩流進心田,喜形于色。那種與生俱來,情到深處開懷而笑的場面,當屬人生妙景。
記得那個溫暖的夏季,我獨自在公園散步,忽然天降大雨,我撐起傘正準備返回,卻見一個年輕的女孩手挽著長裙快步而來,雨點已打濕了頭發(fā),我下意識地跑過去送上了傘,她一邊道謝一邊羞澀的笑著,我們一起穿過長亭回廊,古樹花叢,陌生男女沒有太多的話語,只是禮貌地對視而笑,不知是上帝的眷顧,還是真誠的笑打動了彼此,后來竟成就了一段佳話,可謂一笑定終身。
看慣了尋常人的喜怒哀樂,有時我們會有種錯覺,以為人的情感差異不大,當笑則笑,當哭則哭,其實不然,一些身患聽力障礙的孩子,就對笑有些麻木。一次,與同事去殘疾人康復中心做義工,為一群聽力障礙的小朋友送去畫筆和玩具,一起做游戲,本以為孩子們會歡欣雀躍,不想大多表情淡然,很難找尋高興的表情。而后來,一個小男孩將畫作高高舉起,得到輔導老師表揚,幾個手語動作,卻逗得大家笑聲滿堂。我們似懂非懂,又似乎悟到笑需要一種媒介,如深埋地下的引信,找準方位,方能一觸即發(fā)。
小時候,我們有過太多無憂無慮的歡笑,如浮云如雨滴轉(zhuǎn)瞬即逝,來去無蹤?;厥淄?,伴我們成長的父母也曾笑意滿懷,當看到我們成長中的點滴成績,當收獲秋天豐碩的果實,當接過兒子舍不得吃的大蘋果,看似一幅畫,卻笑得燦爛,笑得開心。記不清爸媽當初微笑著送我到車站的具體情景,但那慈祥的笑卻像長了翅膀的燕子時常光臨,時隔數(shù)載,依然新鮮如初,暖心倍至。
如今,抱我們?nèi)霊?,牽我們上路的父母已年邁老矣,分不清那時他們是二十歲、三十歲、四十歲,只知道帶給的笑是真誠的,慈祥的。我們從搖籃中的寶貝、花季的少年到青年才俊,一直在歡笑中成長。想想現(xiàn)在七十歲、八十歲、九十歲……,我們父母還有多少歡笑的時光,如果物質(zhì)上的給予、精神上的慰藉、時間上的陪伴可以博老人一笑,何嘗而不為呢。
寫罷,范永志沉浸在自己營造的世界里久久不愿離去,就是嬰兒依偎在媽媽的懷里,幻想一切都那么美好,純真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