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之上,三道人影急急而奔。俏如來背著蝶衣俠女在前,明月長泠、白衣戟客緊隨其后。
明月長泠趕路之余,不忘與白衣戟客套近乎:“差一點帶你沖進西劍流,幸好你認路。對了,我該怎樣稱呼你們?”
“我叫雪山銀燕?!毖┥姐y燕對她抱有好感,一并介紹他的同伴,“那是我的兄長俏如來,還有鳳蝶姑娘。”
俏如來微微側(cè)頭,沒有插話。突然間,他的臉上藍氣浮動,他痛苦得扶住路邊的樹。
雪山銀燕急忙上前:“大哥,你怎樣了?”
“他中毒了?!泵髟麻L泠指著鳳蝶說道,“劇毒?!?p> “???”雪山銀燕順著她的指向,看見地上的黑血,“是鳳姑娘的血。大哥!”
俏如來滿臉是汗,卻仍安慰雪山銀燕:“無妨,不用擔(dān)心?!?p> “這怎能不擔(dān)心呢?!?p> 俏如來搖搖晃晃地說:“毒氣雖強,但如果吾判斷無誤,鳳姑娘稍前讓我服下的藥丹有兼具解毒的效果。藥性尚在,所以尚能克制。我們趕緊回神蠱峰,找尋燕前輩,醫(yī)治鳳姑娘要緊。”
雪山銀燕輕嘆一聲:“好吧?!?p> 俏如來取出一個藥瓶,對雪山銀燕二人說道:“她的血氣皆有毒,你們也將藥丹服之。無論如何,不能碰到黑血。”
“我知道了。”雪山銀燕服用完,將藥瓶遞給明月長泠。
“之前短暫接觸,我沒感覺危險?!泵髟麻L泠走向俏如來,抱起他背上的鳳蝶,“也許,我不怕她的毒?!?p> “姑娘!”俏如來不及阻止,取走雪山銀燕手中的藥瓶,“快服藥?!?p> “確實……”明月長泠抬起掌心觀視,放下毒血滲透后依舊光潔的手,“無礙。就由我背著她。你們盡快帶路,毋免擔(dān)心踩到黑血?!?p> 俏如來一愣,眼神柔和地說:“那,走吧。”
俏如來加緊腳步,不時回眸留意身后。明月長泠摸了摸鳳蝶的頭,人前清澈的眼眸人后晦暗。萬毒血沾在她的身上,轉(zhuǎn)眼消失不見,徒留白衣勝雪。
三人離去之后,受到禁術(shù)操縱的劍無極追蹤血氣而至,循跡亦往神蠱峰。
穿越密道,三人進入神蠱峰。俏如來呼喚前輩燕駝龍無果,只得領(lǐng)著明月長泠進入藥室。
明月長泠將人放在床上,自然而然地替鳳蝶把脈:“嗯……”
俏如來詢問道:“鳳姑娘怎樣了?”
明月長泠搭著鳳蝶的腕脈,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此地主人的脾氣好嗎?”
“溫皇前輩爾雅溫文?!鼻稳鐏硪苫蟮?,“姑娘為何這么問?”
“考慮采取什么手段?!泵髟麻L泠翻掌運氣,一團旋流寒意四溢,隨著她收掌而消失,“你們先出去,以免吸入毒氣?!?p> 等到兩人撤出房間,明月長泠自言自語:“毒蠱破裂,須先壓制,再泄出毒素。哈——”
明月長泠縮小凍氣,封住鳳蝶體內(nèi)毒蠱,阻止蠱毒反噬。她掃了一眼房內(nèi),吸來一瓶止血散,倒空藥瓶,攝取鳳蝶體內(nèi)的毒質(zhì)。
‘以萬毒飼養(yǎng)的殺人蠱,不可能是自己植入?!髟麻L泠收起萬毒血,對失血過度的鳳蝶講道,“我的肉身不受侵害,或許能以發(fā)絲為縫線修補蠱物,但這只是突發(fā)奇想,還是讓培植此蠱之人救你吧?!?p> 明月長泠來到外廳,俏如來兄弟正在跟一個青面紅發(fā)的人交談??吹矫髟麻L泠出來,俏如來與雪山銀燕向她問詢情況。
“脫離危險。倒是你,臉色不是很好?!泵髟麻L泠捉起俏如來的手,“驅(qū)過毒了?”
俏如來低眉垂眼地應(yīng)聲:“嗯?!?p> 青面怪人看了看俏如來,又看了看明月長泠,一臉驚奇:“畫面看起來不錯啊?!?p> 就在此時,蘇醒的鳳蝶捂腰入內(nèi),經(jīng)過包扎的傷口已經(jīng)止血。
明月長泠放開俏如來,回頭對鳳蝶說道:“我用微量的凍氣冰封裂口,為了不損傷肉體,冰層薄弱。你最好休息,減少活動?!?p> “多謝?!兵P蝶對她頷首,接著問道,“主人還未回來嗎?”
青面怪人指了指身后:“還在后面慢慢地梭咧?!?p> 鳳蝶回房休息,青面怪人望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拍了拍頭。
明月長泠轉(zhuǎn)向青面怪人:“這位是?”
“他就是燕駝龍前輩。”俏如來介紹完,想起還不知曉她的名字,“尚未請教姑娘芳名?!?p> “我叫月……娘。”
燕駝龍困惑地問:“哪會有點卡卡的呀?敢講是仙女下凡,真名不能講?”
明月長泠淡然道:“相逢不必相知,名字只是代號。叫我月娘、月姑娘都可以。”
“這話一聽就是高人。”燕駝龍打趣道,“俏如來啊,你們是在哪里這么好運,撿到這位天上掉的月娘?”
俏如來正色回答:“我們在西劍流外圍遇見,詳情聽說?!?p> …………
另一方面,危險迫近,落單的鳳蝶遭遇劍無極襲殺。被再次封印意識的劍無極出手更冷更狠,失血過度、重傷在身的鳳蝶無法施展毒功,抽刀抵御卻被震裂蠱上封印。
正在旁聽談話的明月長泠感應(yīng)到力量回歸,伸指接收染血的霜花:“破了?!?p> 心情苦悶的雪山銀燕被一打岔,立刻忘記煩惱:“什么破了?”
“傷口。”明月長泠對眾人行禮,“我去看望鳳蝶,你們繼續(xù)。”
俏如來叫住明月長泠:“我也擔(dān)心鳳姑娘,一起去吧?!?p> “啊,我也去吧?!毖┥姐y燕滿臉愧疚地說,“鳳姑娘因我們受傷,還是劍無極下的手?!?p> “你們都去,那本龍也要去?!毖囫匌堁a充道,“照我的推算啊,艷文他們應(yīng)該也要回來了?!?p> 一步踏出房門,明月長泠聽見來自懸崖上的打斗聲。感知本能鎖定聲源,探測到岌岌可危的鳳蝶與殺氣騰騰的劍無極。
“鳳蝶?!泵髟麻L泠不及解釋,化作白虹飛向懸崖,‘不能讓她死,我需要她活著搭橋。交情再深,也不比救命之恩?!?p> 懸崖之上,刀光劍影,激烈交鋒。面對失去自我的劍無極,內(nèi)心憐惜的鳳蝶下不了手,只能傷上加傷。
明月長泠及時趕到,瞬步上前,一手摟腰拉開鳳蝶,一手以指夾住鋼刃。
明月長泠崩退劍無極,扶著鳳蝶的頭,讓她枕在肩上休息:“鳳蝶,你安全了?!?p> “是你……”鳳蝶聽她安撫口吻,頓感眼前天昏地暗,眼皮沉得想要睡去。
“一劍——無極!”劍無極收劍入鞘,熟悉的居合之勢,儼然是無極劍法。
無極劍法重在快利,再次喚醒洞察本能,從握姿到傳力拆解,窺破劍無極的劍路。
劍無極沖鋒拔劍,攔腰斬向二人。明月長泠吸來彎刀,利刃向內(nèi),借助圓月刀身截劍,順勢勾、握、運、推,迸發(fā)刀氣旋流。
彎刀圍繞劍身疾轉(zhuǎn),爆發(fā)出壓倒性的力量。劍無極在慘叫中倒退,挨了數(shù)刃才挑開彎刀。
鳳蝶微弱的聲音響起:“劍、劍無極……”
“我有分寸?!泵髟麻L泠舍棄彎刀,凝氣于指,使出無極劍法第一式,“一劍無極?!?p> 本能感受危險,劍無極雙眼剎那清明,靈屬之器乍時上手:“一劍無盡!”
眾人趕到之際,驚見明月長泠護住鳳蝶,指尖一柄小劍輪轉(zhuǎn),抵擋劍無極的密集攻勢。有感陌生的氣息,明月長泠旋指引爆劍氣,以沖擊力震開劍無極。
“啊?劍無極!”雪山銀燕正欲上前,被身邊的白衣君子攔下。
“鳳蝶!”一名藍衣儒士飛馳而過,自明月長泠懷中,輕輕接走重傷的鳳蝶。
“主人……抱歉……啊……”鳳蝶昏倒在藍衣儒士懷中。
從剛才撐到現(xiàn)在,一直不愿闔眼,不只是心系劍無極的安危,也是為了對她的主人說聲抱歉。
明月長泠背身嘆息:“真是倔強?!?p> 藍衣儒士后顧一眼,連點兩穴為鳳蝶療傷,再取一粒藥丸喂她服下。
“鳳姑娘,劍無極?!鼻稳鐏砜戳丝带P蝶,又看了看劍無極,目光落在明月長泠身上。
燕駝龍不知所措地驚呼:“哇哇哇……哪會變成這樣???”
藍衣儒士對他說道:“燕駝龍,快去醫(yī)室取吾傷藥。”
“好。”燕駝龍轉(zhuǎn)身離開。
“先別過去,小心觸動眼底禁術(shù)?!泵髟麻L泠告誡雪山銀燕,不經(jīng)意與白衣君子對眼,“你是……”
“在下史艷文,是俏如來與銀燕的父親?!笔菲G文頷首致意,看了看兩個兒子,“不知姑娘是?”
“月娘。”明月長泠言簡意賅,引得藍衣儒士側(cè)目。
與此同時,劍無極被明月長泠逼退,拄劍穩(wěn)住身形。他緩緩抬眸,在禁術(shù)的操縱下鎖定目標,再度逼殺。
雪山銀燕擊回劍無極,喝退無果。藍衣儒士一聲冷喝,甩出四根飛針,鎖住劍無極的四肢。
見他出手精準狠厲,明月長泠看向俏如來:“他就是……”
俏如來接續(xù)道:“神蠱峰的主人,神蠱溫皇?!?p> 神蠱溫皇撫過鳳蝶的秀發(fā),對明月長泠說道:“多謝姑娘替鳳蝶療傷。吾要止血,請你護住她的真元?!?p> 明月長泠眸光微動,與神蠱溫皇合力輸功。燕駝龍取來傷藥,神蠱溫皇撤功走向劍無極。
“劍無極,心中有愧,才會受制于人?!鄙裥M溫皇眼神一凜,以扇柄敲暈劍無極。
那一瞬間,感知敏感的明月長泠,感應(yīng)到強烈的殺氣,正是來自神蠱溫皇。
‘俏如來看走眼了?!髟麻L泠在心里冷笑,‘能用活體培養(yǎng)毒蠱,會是什么溫良之輩?!?p> 神蠱溫皇修理完劍無極,開始與史艷文商討正事。明月長泠靜靜聆聽,不放過每一個的訊息。
“史艷文,當(dāng)務(wù)之急,是如何保護開碑的人選。獨眼龍、黑白郎君,甚至是靈界,都是不可缺少的人物,而且,一定會成為西劍流必殺的目標。我能幫你拖延西劍流,你也必須思考對應(yīng)之策。”
“我知情?!?p> 燕駝龍?zhí)骧P蝶包扎完畢,問起藏鏡人。聽他們的交談,藏鏡人是史艷文的宿敵,跟神蠱溫皇亦是舊識。
就在明月長泠為記人名頭疼之時,神蠱溫皇又提到名人帖三字。完全與武林脫節(jié)的她忍不住咨詢俏如來:“名人帖是什么?”
神蠱溫皇耳朵靈敏,搶先答道:“甲子名人帖,天下風(fēng)云碑。名人帖所記載的,是一甲子為一任的第一高手,比如史艷文就與藏鏡人并列——天下第一掌?!?p> “原來如此?!泵髟麻L泠記得留書上說,她是奪下天下第一術(shù)的“月神”。當(dāng)初的預(yù)感是對的,這個名字是一個麻煩。
神蠱溫皇搖著羽扇,神態(tài)從容地說:“姑娘的名字讓吾想起一個人?!?p> “誰呢?”明月長泠鎮(zhèn)定自若,已然做好準備。
然而——
“那個人叫趙蕤?!鄙裥M溫皇動作一滯,以扇拂過雙眼,“他的發(fā)妻,也叫月娘?!?p> 聞言,眾人下意識轉(zhuǎn)向明月長泠。就連明月長泠自己也震驚,因為她的直覺告訴她,她認識趙蕤。
明月長泠很快恢復(fù)平靜:“月娘,月亮。月為太陰,代入性別就是女性。女子以月為名,寓意美好?!?p> “姑娘說得是,月為太陰。”神蠱溫皇話鋒一轉(zhuǎn),“積陰之寒氣為水,水氣之精者為月。姑娘醫(yī)治鳳蝶的真氣,不似普通的冰霜內(nèi)力,倒似月之華。”
“所以……”明月長泠瞥了一眼俏如來,“溫皇是在怪我讓蝴蝶受凍嗎?”
“唉呀,誤會。”神蠱溫皇誠惶誠恐地欠身,“吾是要感謝姑娘救治鳳蝶?!?p> “分所當(dāng)為,無須言謝?!泵髟麻L泠挑釁地勾起嘴角,“鳳蝶是師弟心愛之人。做師姊的,自然要替他彌補過失,不是嗎?”
“嗯?”神蠱溫皇羽扇遮眼,銳利的視線直逼明月長泠,“你是劍無極的師姊?那不就是——”
語意未盡,雪山銀燕替他說出不言之音:“什么?你也是師父的徒弟?難怪能使用無極劍法打敗神田京一?!?p> “月姑娘是……”俏如來看著明月長泠,神情變得有些復(fù)雜。
史艷文透過神蠱溫皇的暗示,心中有了一個猜測,但他沒有明說,只是回答:“溫皇之意,艷文明白了?!?p> “明白就好?!鄙裥M溫皇對史艷文說道,“傷者暫時就留在神蠱峰吧,其他有勞你了?!?p> “不敢,是艷文處處勞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