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年水蔓煙仿佛變得孤單了不少，母后很少召自己，每月的問安也是例行公事，水蔓煙不懂母后為何有這么大的變化，她問了母后，母后也不說，只是囑咐她認(rèn)真聆聽王上的教導(dǎo)，水蔓煙只能讓自己慢慢適應(yīng)這種變化。
三王兄成年后便搬出宮里，三王子被封為長禮君，他的封地在范陽黨。西渝權(quán)力最高中心便是王城，王城里有王宮，內(nèi)宮是王上與后宮居住之地，外宮是士族子弟暫居之地。王城外分為兩部分，王城遠(yuǎn)郊設(shè)設(shè)縣、鄙、里、鄰四個級別管轄范圍，王城更遠(yuǎn)的地方便設(shè)州、黨、族、閭、比五個管轄級別。三王兄的范陽黨臨近海邊，最出名的便是萬里津。萬里津是去臨海國首選的津渡。三王兄呆在封地和王城的時間基本上上二八比例，因為他除了管理封地，還被特許在王城協(xié)助王上處理政務(wù)。
臨近回國日期，李度和季速表面無事，內(nèi)心憂心忡忡，回國的指示還沒有到來。
水蔓煙安慰道：“你們不要太擔(dān)心了，也許是海上風(fēng)雨大，耽擱了時間?！?p> 季速開玩笑道：“西渝這么好，我就不回去了，娶一個西渝的女子在這里終老?！?p> 李度臉色可見的變白了，“既然你想留下來便留下來吧，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定會盡力辦到?！?p> 水蔓煙見李度臉色不好，嘆了一口氣：“季速你不要開玩笑了，天天嘮叨著臨海國的這好那好，真的呆在西渝那不是一輩子都念念不忘臨海國的風(fēng)景、臨海國的美食、臨海國的人了。也只有李度分辨不清你到底是真話還是玩笑了?！?p> 季速摸摸頭：“我還以為我是一個深藏不露的人，沒想到居然這么容易被看穿。都是度弟弟太相信我，讓我高估了自己。”
見季速是開玩笑，李度生氣的捶了他一下：“以后不準(zhǔn)再開玩笑?！?p> 季速夸張的捂著被捶的地方，“好痛，不開玩笑生活太沒趣了?！?p> 李度愧疚的說道：“對不起，剛才下手重了?！?p> 季速見李度愧疚，慌忙說道：“也不是那么痛，好吧，我保證不對你開玩笑了?！?p> 那天之后又過去了一個月，離約定的回國之期晚了些許，兩人終于收到了回國的命令，兩人拜別了西渝的王，最后向水蔓煙辭行。
“雖然時間不長，謝謝你，不知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們是把你當(dāng)作朋友了?！奔舅僬f道。
“當(dāng)然，我也把你們當(dāng)朋友。”水蔓煙真心的說道，“你們要走了，我都有些舍不得你們離開了?！?p> “海內(nèi)存知已，天涯若比鄰，這是我來西渝學(xué)到的詩，現(xiàn)在送給你?！?p> 水蔓煙掏出早已準(zhǔn)備好的禮物，其中是一塊玉石，上面的翠色紋路像折柳形狀，“送給你，李度。”然后有拿出一把寶劍遞給季速：“這是給你的禮物。”
“你送的禮物這么貴重，我的禮物就顯得微不足道了。”季速掏出一串貝殼做的裝飾品，“這些貝殼是我常年收集的?！?p> 水蔓煙接過裝飾品，發(fā)現(xiàn)每一個貝殼都各有特色，串在一起又相得益彰?！罢婧每?，謝謝，西渝很少見到貝殼?！?p> “那是，貝殼在我們那里也很少，需要潛入淺海去收集?！奔舅俅鸬馈?p> “貝殼不是在沙灘就有嗎？”水蔓煙提到貝殼，就會想到陽光沙灘貝殼椰子。
“沙灘是什么東西？即使我們臨海國國際線全部臨海，也沒有沙灘這種東西？”新奇的詞勾起了李度的好奇心。
“沙灘就是一個斜緩坡，上面有金色的細(xì)沙，海水會漫上來，沙灘上面種著椰子樹，可以遮擋陽光。”
“金沙、椰子樹，昭華公主是從哪里知道這些東西？我從未聽說過?！崩疃日f道。
季速點點頭：“對對對，我也沒聽過。”
“是我從一本書里看到的。”水蔓煙驚覺自己說得太過，忙掩飾道。
“你們西渝真是厲害，還有此等奇書?！奔舅倭w慕道。
水蔓煙掩飾性的笑笑：“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季速揮揮手：“這樣吧，我們約定每隔一年便通信一次怎么樣？你有空也可以到臨海國玩。”
水蔓煙答應(yīng)下來，只是不知去臨海國的機會要什么時候才能到來。
一晃又到了大暑，水蔓煙五歲的生辰到了。水蔓煙的生辰宴安排在傍晚，席上熱鬧非凡，水蔓煙收到了不少的禮物。身處熱鬧的場面，水蔓煙除了不斷的謝禮，看著眾人借著這個機會互相結(jié)交，水蔓煙身處熱鬧，卻覺得這熱鬧與自己無關(guān)似的。最后的禮物是父王送的，是一塊玉佩。水蔓煙將玉佩掛到了自己胸前。
等到父王送水蔓煙回宮的路上，“煙兒，今天是你生辰，孤看見你并不是特別開心，難道是父王送你的玉佩不合你的心意？”撫摸著水蔓煙的頭，水凌軒輕語道。
看見父王關(guān)心的眼神，怎么能因為自己的心情影響父王呢？父王為自己操辦了這場生辰宴，自己應(yīng)該開心才是，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父王送的禮物，煙兒都喜歡?！彼麩熣\實答道，小小的手抓著胸前的玉佩，愛不釋手。玉佩晶瑩無雜色，上面刻了許多暗紋。
“煙兒的嘴越來越甜了，”看著眼前的女童，對上那雙清澈的眼眸，水凌軒心里泛起一陣漣漪，那眼眸是那么的純凈，但一股莫名的哀傷也在眸里蕩漾，她為什么會有哀傷呢，直盼望自己能抹去那份哀傷，讓她從此快樂。
唇已經(jīng)靠近了女童的眼睛，輕輕吻一下，水凌軒道：“煙兒的眼睛真美，像柳王后一樣?！?p> 水蔓煙表面平靜，內(nèi)心卻波濤洶涌。那唇的溫度還停留在眼眸，靈魂深深的震顫，出生時掩埋的情緒仿佛要爆發(fā)。
“父王親了煙兒，煙兒也要親父王。”女童的眼里已有了調(diào)皮的色彩。
“好好好，”水凌軒說道。
“父王蹲下一點兒，煙兒太矮，夠不到?！?p> 水凌軒便蹲下身子，大概與水蔓煙平齊?！案竿蹰]眼?！笨粗竿蹰]上了眼，小小身體里的靈魂仿佛呼之欲出。五年的相處，水蔓煙內(nèi)心的靈魂對父王依賴漸深，水蔓煙親了一下他的臉頰?？吹礁竿蹰]著眼，水蔓煙惡作劇的咬了一口。
水凌軒首先感受到的是暖暖的溫度，一種莫名的情感油然而生。這是一種他曾經(jīng)擁有但現(xiàn)在卻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仿佛親她的不是他的女兒，而是另一個女人。然后臉上一疼，水凌軒猛地睜開眼，便看見煙兒跑開，丟開剛才莫名的情緒，笑道：“煙兒這只小狗想跑到哪里去？”水凌軒故意放慢腳步，好讓煙兒多享受一會兒喜悅。
水蔓煙也許是跑得太快，不小心被突起的石頭絆倒，摔倒在地上?！盁焹骸彼柢幙炫艿剿麩熒磉?，一把抱起了水蔓煙，“哪里疼了？”聞聲而來的內(nèi)侍宮女一大片，嚷道：“傳醫(yī)師，公主受傷了?！?p> “父王，我沒事。”水蔓煙扭扭身子，“父王你抱得好緊，煙兒動不了了。”聞言水凌軒松了松懷抱，卻依然抱著水蔓煙回了議政殿。
經(jīng)過一番仔細(xì)的檢查，除了有些擦傷，其他無大礙。一直繃著的水凌軒這才放下心，捏了捏水蔓煙的鼻子，“以后小心點，父王剛才擔(dān)心死了。”
“父王”水蔓煙撒嬌道：“不過摔了一下嘛，以后不會了。”此時的水蔓煙覺得很幸福，前世自己利用和欺騙一切人，最后被一個男人打破心墻，后來的結(jié)局也算是報應(yīng)吧。如果早早遇到了今世像父王一樣溫柔的男子，那最后的結(jié)局一定不是那樣吧。
“煙兒受傷了，父王會心疼的?！?p> “父王”水蔓煙此時發(fā)現(xiàn)面前的男子冷漠的外表下也有一顆脆弱的心。冷漠只是為了怕傷害而披上的一層外衣，在王室這座華麗的牢獄里，付出真心的代價是需要勇氣的，人強不過命運，往往會身不由已。
“父王”又輕輕喊了一遍，水蔓煙用小手摸著水凌軒的臉，“父王笑起來真好看。”
“哪有煙兒笑起來好看?！彼柢幟焹旱念^，“煙兒，父王以前期盼煙兒快點兒長大，現(xiàn)在卻希望煙兒一直這么小才好，煙兒以后大了，父王老了就抱不動你了。”
看著面前男子感傷的眼神，面對命運作弄而反抗無力的低沉靜靜宣泄在這空曠的宮殿。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案竿?，那煙兒愿意一直陪伴在父王身邊。”水蔓煙把身體縮進(jìn)水凌軒的懷里，貪戀此刻的美好。
“煙兒長大后就不會這兒想啦?！惫瘟斯嗡麩煹男”橇骸?p> “父王”水蔓煙拉長了聲音，甜甜的叫喚了一聲。
“王上，二王子求見?！彼柢幍馁N身內(nèi)侍徐內(nèi)宰請示道。
“宣他進(jìn)來。”水凌軒此刻已經(jīng)恢復(fù)了王的尊貴。不一會兒，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走進(jìn)來，畢恭畢敬的跪下：“叩見父王，父王金安。”
“平身，有何事稟報？”少年抬起頭，瞥了一眼。只見父王緊緊抱著那個女童，對自己卻是如此冷淡，收拾了心情，二王子水均益答道：“此次九黎挑釁我朝，實屬蔑視我朝天威，兒臣雖年幼，已有報國之心，此次出征兒臣欲隨大軍出征歷練，也好為父王分憂?！?p> “你有這份孝心即可，戰(zhàn)爭非同兒戲，你乃我朝二王子，隨軍出征多有不便?！背蒙弦呀?jīng)商議好九黎出征的人選，散朝后二王子便立刻前來請求出征，建立軍功并無不可，只是據(jù)說二王子最近和楊靖之走得很近。
“父王”水均益此時微微提高了聲調(diào)，“兒臣軍中操練多年，此次九黎之戰(zhàn)必身先士卒，不會以二王子的身份造成不便，請讓兒臣隨軍出征?！笨粗庵緢远ǖ乃妫柢幫蝗坏皖^輕問：“煙兒，你覺得讓你二王兄隨軍出征好不好？”
水蔓煙愣了一下，這么鄭重的事居然詢問她這個五歲大的孩子?？粗婺敲磮远?，水蔓煙便小聲道：“二王兄想去就讓他去吧?！?p> “乖煙兒，”水凌軒轉(zhuǎn)頭道：“那你便去吧，隨行注意安全。”
水均益此時內(nèi)心卻翻江倒海，憑什么要那個小孩點頭父王才允許自己去，明知道父王偏心，此刻水均益還是心痛，父王一直寵幸柳王后，對昭華公主更是悉心調(diào)教。自己從小不得重視，只得在軍中摸打滾爬，漸漸有了聲望，父王才對自己另眼相看。
“那兒臣先退下了?！迸R走前，水均益瞪了水蔓煙一眼，水蔓煙正好對上那雙眼睛，心里一驚，她做了什么讓他那么不喜，難道是記恨上次文識堂的事情。二王兄成年后封為長英君，水蔓煙與他甚少見面。
等到二王兄離開，水蔓煙小聲問道：“剛才二王兄想隨軍出征，父王為何問我？”
“益兒的母妃只是一個平民，但他是孤的王子中最年長的一個，按照西渝慣例立長制，益兒有可能成為下一代王，于是有人便將心思打到了他的身上?！?p> “二王兄并不是不明之人，他又怎會看不懂?！?p> “煙兒，看得懂是一回事，愿不愿意看又是另一回事，當(dāng)利益一致時，有時候便會暫時將彼此的小心思藏起，為共同的目標(biāo)謀劃。”
“個人的謀劃又能起到多大作用？”水蔓煙不以為意，難道僅憑個人的謀劃便能推翻一個王朝。
“那這兩個人一個是有望成為下一任王的王子，另一個是手握重兵的將軍呢？你可要知道楊靖之不僅是建軍侯，手上還握有西翼軍五十萬兵權(quán)。當(dāng)年孤登基時他為孤立下汗馬功勞，孤登基后，想收回兵權(quán)，卻一直被制衡。今日朝堂楊靖之提議由孤的一位王子領(lǐng)軍出征時，孤壓了下來。剛才問你只是想提醒一下益兒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p> “原來父王是借我考驗二王兄，我看二王兄果敢堅毅，英姿颯爽，在戰(zhàn)場上定能叱咤風(fēng)云，父王對二王兄的期望不僅僅是在戰(zhàn)場上，是想要他更加優(yōu)秀吧？”
“益兒在軍中素有威望，軍隊臣服君王，但是與他們朝夕相處、浴血奮戰(zhàn)的將軍更能讓他們信服，那是點點滴滴積累的，非君王朝夕之間可以獲得。”水凌軒頓了頓：“益兒威猛果敢，人情卻不夠練達(dá)；笛兒聰慧機智，無奈身體太過單薄，兩位王子可惜一個偏文一個偏武，尚加需要歷練。孤本想傳位給柳王后誕下的王子，可惜他福分不足?！?p> “父王現(xiàn)在是考驗二王兄和三王兄嗎？看他們誰更有資格。”
“希望他們能理解孤的良苦用心，煙兒聰慧果敢，對人對事有愛，若為男兒，孤一定會把王位傳給你?！彼柢幫蝗徽f道。
父王今日的試探比以前更加明顯，難道他懷疑了，水蔓煙笑道：“父王，煙兒就是身為男子，政治太復(fù)雜，我無心也無能力于此。”
水凌軒笑笑，看來是自己多慮了，“那以后為煙兒找一個好夫婿，首先要像孤對你一樣好?！?p> 水蔓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沒有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