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月下之景
繁燈飛亂的夜,人們的注意力只在寄予了自己美好希望的孔明飛燈上,就連守在高塔之上的值夜兵,也被熱鬧非凡的說笑聲和驟然間在天際炸開的絢麗煙花所吸引。因此,這實在是個很適合夜行的時刻。
墨芊輕輕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好好自我贊嘆一下,就被陡然間吹起來的夜風(fēng)給涼了個寒顫。師兄瞥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嘲諷:“瞅你再嘚瑟?!?p> 芊芊一腳飛過去,本想著能把師兄給踹到地上,無奈師兄動作總是快她一步,早早就跳到遠(yuǎn)處去了。芊芊氣得咬牙切齒,發(fā)誓追上去一定狠狠揍他一頓,否則自己翼城第一大的名聲還怎么保得住!
待二人一邊追鬧一邊探尋地趕到元若寺旁朱家大院之時,已經(jīng)明燈稀疏,陰風(fēng)陣陣了。本來抱著能在萬千明燈中立于惠明橋頭,在微微夜風(fēng)中青絲飛揚衣袂飄飄,若能吸引些許青年才俊前來相邀便是最好的念頭,傻芊兒根本就沒穿多厚的衣服。如今這冷風(fēng)陡然轉(zhuǎn)烈,她忍不住拉起了師兄的衣服。墨致回頭瞅她一眼,無奈地把外衣脫了遞給了師妹。墨芊披上衣服,摸摸鼻子,“雖說月黑風(fēng)高夜,正適合做點偷雞摸狗的事兒吧,但是師兄待會兒萬一下雨了咋辦呢?”
“下雨了就不回去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呢。”說著,墨致輕輕推開身下那座精美秀致的小繡樓的窗子的時候,恰好繡樓正門被人推開。這一剎二人如青煙入霧鉆進(jìn)繡樓,那邊正好脆生生的聲音響起來:“三妹,你還沒睡呢?”
房中梳妝臺旁坐著的女子動也不動,似乎是早已料到:“我若是睡了,二姐豈不是白梳妝白跑了這一趟!”
臥在房梁之上的二人微微一愣,旋即明白這是典型的高墻后宅的勾心斗角中的一幕,二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屏起氣息觀看好戲。
屋中女子口中所說的二姐,正是朱家二小姐朱度娥,而她這一遭,也確如三妹朱度月所言:是來看她的笑話的。但是她豈能這么就脫下笑臉呢,“三妹,你這話說的二姐心里怪怪的,二姐這不是來跟你說說心里話的嘛!”
朱度月冷冷一笑,“心里話?二姐還是和若蓮說去吧。哦,我給忘記了,若蓮被三哥收做陪房,我這里能跟二姐說心里話的,只剩下夏荷了。”
略微尷尬地笑著,朱度娥走到三妹妹身邊,“妹妹啊,那若蓮夏荷都是女婢,就算被三哥收了做個暖腳的,又怎能和咱們骨肉相連比呢?妹妹你就要遠(yuǎn)嫁出門,我當(dāng)然得跟你說說心里話了!”
朱度娥知道自己這個三妹一向出拔于眾姐妹傲氣不已,如今得了圣命不得不下嫁給一個江湖草莽,心中定然早不知咒罵天命多少次了。這馬上她就要遠(yuǎn)離家門到一個不知天高皇帝遠(yuǎn)的地界,永遠(yuǎn)也不必再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一想到這里,她于暗暗慶幸與狂喜中竟然也有些許哀哀的不舍。因此她這一遭,也不盡然是來嘲諷她的,“三妹,你這嫁過去的可不比尋常人家,和那些只知打打殺殺的家伙在一起啊,你可別再這么傲氣了,在那里可沒有四哥哥護(hù)著你了哦?!?p> 她這話雖然說的是好意,可偏偏以極尖酸的語氣說出來,朱度月聽了心中只更加煩悶:“行了二姐,你的好意妹妹我心領(lǐng)了,你也不必再待在我這里了,省的你我二人心中皆感到嫌惡!”
墨芊在梁上看著,也覺得朱度月是過度誤解了這個姐姐,剛想跟師兄吐槽一下,師兄便早有預(yù)料地捂住了她的嘴。墨芊撇撇嘴,點了點頭,師兄這才把手拿開。拿開后還在衣服上蹭了蹭,仿佛是很嫌棄她一樣。墨芊看見了,把鄙夷的嘴角往上又抬了抬。
朱度娥看著妹妹不識好歹,也不愿多費口舌,只道一句:“你還以為他們是這帝都中只會圍著你轉(zhuǎn)的紈绔公子哥???不愿意聽就算了,隨便你。”說著,十分腰肢窈窕地扭出了門。
朱度月看到她出門,壓抑的憤怒止也止不住,拿起手邊的筆筒就往門上砸。剛下到臺階上的朱度娥回頭看了一眼那燈火通明處,嘴角輕輕一扯,無言而去。
聽著朱度娥的聲音盡數(shù)消失,墨致才瞥了一眼下面的朱度月,提氣把聲音壓到最低:“這個人就是我們要救的朱度月?!?p> 墨芊道:“我知道?!彪S即又不解道:“她絲毫武功都不在身上,師兄你為何剛剛不聽我說話?”
恨鐵不成鋼地看一眼師妹,墨致狠狠點了一下她都腦門子:“你這眼睛怎么長的?她著實沒有功夫,可那個來尋事的朱度娥身上有沒有功夫你看不出來嗎?”
“我知道?。】伤頌榱?xí)武之人卻一點也不知道掩藏自己的武學(xué)氣息,這樣的程度我們還需要戒備嗎?!”
“你在埋雪山的時候還會掩蓋自己功力嗎?”
墨芊啞然,對啊,在自己家里,那用得著顧慮那么多,更何況還是朱家這出了名的兄友弟恭姐妹和睦的家庭。
“那她是什么人啊?”
墨致?lián)u搖頭,“我許久不在江湖上行走,這三四年間的變化又多,估摸著是新出來的人物。”他又頓了頓,“不過也好查,新晉勢力,又在帝都知名,這身份也不好掩蓋。”
想想也是,墨芊不由得感嘆:“真是人怕出名豬怕壯啊。”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她問:“師兄,那咱們的名頭……”
墨致仔細(xì)觀察梁下的小女子,隨口道:“咱們?咱們沒有名頭。”
“???”墨芊當(dāng)然不信:“咱們!咱們!咱們可是劍圣弟子!劍圣弟子啊!”
然而墨致道:“劍圣威名橫掃江湖那是師傅師叔的時代,跟咱們沒關(guān)系?!闭f著,示意師妹悄悄開窗溜出去。
墨芊難以置信,一邊摸著開窗鉆出去一邊問:“可是,可是咱們好歹也是劍圣弟子啊!”
出了小繡樓,墨致瞥了一眼樹高處,那里立刻枝葉晃動了一下。他手指微微一抬,縮在繡樓陰影處的一個影子立刻朝著剛剛那個地方追了出去。墨芊沒管那些,只是叮著師兄纏:“雖然今時不比往日,可是劍圣的名聲總不至于如此掃地吧?之前,之前那天晚上你不也是用咱們的十字標(biāo)喝退了追殺雨安的人嗎?”
墨致一邊帶著師妹往那邊追過去,一邊跟師妹解釋:“這江湖上到如今還遵著二三十年前的法則的還能有多少?也不過是那些個老牌勢力罷了。像排云莊那樣的,雖然有賊心,但是當(dāng)年被師叔打得怕了,自然不敢動我們?!?p> 一路追到城郊小樹林,那影子已經(jīng)把暗查之人扣在地上。墨致上前微微抱拳,影子隨即起身,躬身行禮后旋即如煙一般消失在了黑暗中。墨芊看著那人消失的方向,“那就是你一直在組織的勢力嗎?”
點點頭,墨致蹲下身問倒在地上的那人,“不用擔(dān)心,我不問你是誰的人,我只問你來干什么?”
那人脖子一扭,竟閉上了眼睛,顯然半句話都不打算說。墨致不由得笑了,俯下身去,輕輕問他:“知道墨門的暗河嗎?”
那人身子很明顯地抖了一下,可是仍然硬氣得很,依舊一言不發(fā)。
墨致也不打算逼他,只是站起身來,手剛一招,便不知從何處又轉(zhuǎn)出來一個黑影。那黑影立在樹的陰影里,默然行禮。墨致淡淡擺手:“帶這位小兄弟去一趟暗河?!?p> 影子點頭,正要行動,樹上突然一陣嘩嘩葉響,“且慢且慢!墨兄且慢!”
落到地上,竟然是雨安。
“誒?你不是回清風(fēng)閣了嗎?”墨芊探身問他:“他是你們的人嗎?”
撓撓后腦勺,雨安看起來很不好意思,他直接避過了墨芊,向墨致道:“孫道渺這件事牽扯不小,墨兄想必是明白我們?yōu)楹尾迨执耸碌摹!?p> 墨致點點頭,“我明白,我?guī)熋玫脑捘氵€沒回答。”
雨安一愣,旋即轉(zhuǎn)身看向墨芊,“墨姑娘。此前一別,在下并沒有回清風(fēng)閣,而是受命游巡于帝都一帶。今晚事巧,便再度與二位相逢?!?p> 扁扁嘴,墨芊有點不開心,“若不是我?guī)熜终f,你是不是就看不見我了?!”
這話其實不過是小女孩撒嬌,可惜雨安一向木頭腦袋,擱到他身上一時間竟沒有話說了。
還是墨致笑著緩解一下,“雨兄客氣了。只是你手下此刻突然出現(xiàn)在我們活動的地界,不得不讓我疑心?!?p> 雨安立刻解釋:“密切關(guān)注朱家三小姐是上面的命令,并非是一直跟隨二位的?!钡撬硕?,“不過,確實有人在一直跟著你們?!?p> 墨致卻直接忽略了他那句話,只是朝他喚來的影子揮了揮手,讓他先回去了。然后問師妹:“還有事嗎?”
問的話一直沒有得到回復(fù),墨芊從剛剛就不怎么開心,師兄這一問立刻就轉(zhuǎn)身向城內(nèi)走去了。墨致微微一笑,向雨安道:“告辭。”
待墨家兩兄妹走遠(yuǎn),雨安著人把倒在地上的下屬扶起來,下屬請罪道:“領(lǐng)主,是屬下失職?!?p> 雨安擺擺手,“他們那樣的人,就是你不失職也藏不住。”
端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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