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緣故

　　蕭允偏疼女兒，在成國公府，乃至整個上京城，那是人盡皆知。

　　可蕭允身為四衛(wèi)衙門統(tǒng)領(lǐng)，陛下跟前首屈一指的紅人，怎么也是個聰明人，如何竟成了一個縱女無度，連冒犯皇權(quán)這種事都能輕輕揭過的老糊涂？

　　這中間還有些緣故。

　　九年前，蕭允之妻陳氏身故，留下一子一女。

　　兒子蕭澤是個有天賦的，即便每日招貓逗狗，也沒妨礙他七歲開蒙，十歲文章驚才絕艷，后受當(dāng)世大儒孫老先生青眼，收入國子學(xué)成了孫老先生最喜愛的弟子。

　　女兒蕭蘅年齡小些，才五歲，正是懵懂年紀(jì)，生得玲瓏玉致，又聰明可愛，蕭允甚疼愛。

　　妻喪后不久，南方鬧倭寇鬧得厲害，蕭允無奈離家，帶著麒麟衛(wèi)南下，蕭府便交給衛(wèi)姨娘協(xié)助長房的大嫂管家。

　　父親走后，蕭蘅的蘅蕪居頭回收到餿飯冷菜的時候，她都傻了。

　　還以為家里窮的要揭不開鍋了。

　　她那時剛脫離母親呵護(hù)，年紀(jì)又小，哪里曉得那些刁仆們的彎彎繞。

　　總之成國公府里該裁新衣的時候沒她的份兒，該送銀絲碳的時候給蘅蕪居送最差的黑碳……

　　父親在外一年，蕭蘅過得連蕭府的仆役都不如。

　　直到桂嬤嬤看不下去，深夜摸到蘅蕪居。

　　桂嬤嬤作為外祖母的貼身嬤嬤，當(dāng)年外祖母出嫁一起自宮里出來，跟了外祖母這么多年，又陪同母親在蕭府里站穩(wěn)腳跟，對蕭蘅自有一份天然的疼愛。

　　而與桂嬤嬤這一見，簡直打開了蕭蘅新世界的大門。

　　她這才知道，原來府中沒窮，父親甚至還升官了。

　　衛(wèi)姨娘和大伯母管家后，母親從前親近的仆從們皆被尋由頭發(fā)賣了。

　　只有桂嬤嬤，因手中握著母親陪嫁過來的莊子田契鋪面等等，被留在府里，打發(fā)到洗衣房做粗活。

　　桂嬤嬤不知受了多少嚴(yán)刑拷打，兩手手指尖上全是細(xì)密的針眼，眼也瞎了一只。

　　蕭蘅那時握著桂嬤嬤變得粗糲不堪的手，心中震蕩不已。

　　這雙手，是京里最有名的巧手，梳的一手好發(fā)髻，化的一手好妝。

　　從前母親在時，京中與母親相熟的貴婦們出席重要場合，常要來托桂嬤嬤為他們梳妝打扮一番。

　　卻沒想到，竟有一天變的粗如樹根，腫脹皸裂，傷痕累累……

　　桂嬤嬤當(dāng)時仍硬氣得很，她啐一口：“那群賤人以為折磨的我受不住，便會把夫人的嫁妝吐出來，我呸，他們也配！”

　　她渾濁的眼珠動了動，握緊蕭蘅的手：“我原本以為我隱忍些，姑娘在府中起碼能過好日子，早知姑娘如此受罪，我還不如一紙書信告訴公主，讓公主好好收拾這群豺狼！”

　　蕭蘅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小手牽了牽桂嬤嬤的手，直道：“不能告訴外祖母，外祖母年紀(jì)大了，她……”

　　蕭蘅隱忍將近一年，直到聽聞父親回來。

　　那個深夜，帶著滿手滿腳的凍瘡，闖過衛(wèi)姨娘和大伯母對她的重重封鎖，撲在了蕭允書房中。

　　蕭允當(dāng)時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