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千淘萬漉真辛苦

　　“你很喜歡德彪西嗎？”

　　“算是吧，他的曲子恬靜悠遠，我挺喜歡的。”露涵側(cè)臉憧憬的表情令人無法拒絕。

　　看著自己又圓又短的手指，高云翔還是放棄了學鋼琴的想法。

　　“我去給你要個簽名吧?！?p>　　露涵怪道：“誰？”

　　“德彪西啊?！?p>　　我拼命壓抑住自己的笑意，若無其事的坐在露涵身邊。

　　露涵看了我一眼，笑問：“吃不慣呀？”

　　我趁機笑了一通：“沒有，挺好吃的呀?！?p>　　“那，陪我去Shopping?！甭逗咭话憷p上來，不答應似乎是不可能了。

　　一波狗糧撲面而來，高云翔再傻也知道露涵這是在趕他走，大家留下聯(lián)系方式，各自散去。

　　“幫我拿包。”露涵秀眉輕挑，一只古典風格的白底山水畫包包就這樣空降到我手里。包包甚是輕盈，幾乎裝不了什么東西。是不是意味著她也買不了多少？

　　很快，我知道我錯了。

　　“那雙白色涼鞋是我最喜歡的，你陪我把它買回來好不好？”

　　額……我能說不好么。也許她并非故意，但露涵這種聰明的女子總會不自覺的制造一點陷阱。

　　那……好吧。商城是女人的天堂，男人的地獄。

　　“我正好沒有搭配這身打扮的鞋子。幫我看看?！?p>　　走過櫥窗，她的目光停留在一雙棕色無跟瑪麗珍鞋上。

　　“好像跟你現(xiàn)在的鞋子不一樣?！?p>　　“這是古典旗袍，當然要配古典的鞋子?！甭逗阶斓馈?p>　　確實，瑪麗珍鞋有一條橫貫腳面的鞋帶，民國風濃厚。換上這雙鞋，特別是這種漆面亮皮的鞋子，瞬間充滿了民國學生裝那樣的古樸純雅之風。

　　見我沒什么異議，露涵爽快的刷卡付賬。

　　598元。如果是我付賬，一個月的生活費就這樣出去了，但是在大城市，這并不算奢侈品?？吹贸鰜?，露涵對于鞋子有一種特別的執(zhí)念，也許是因為她換鞋時的樣子實在太過迷人。女人一般是不可以在人前換鞋的，但我覺得露涵是一個例外。即便沒有絲襪，她的那雙腳也看不見老繭與死皮。手臂輕輕扶住墻壁，微微屈身，蹙眉嘟嘴，慢慢的把鞋子提上。任誰在場都有一把扶住腰肢的沖動。

　　當她換上這雙柔軟舒適的新鞋子，那種自信不可控制的在臉上洋溢。

　　“舊鞋子裝盒。”露涵拉住我的手，“好舒服，好想一逛一整天?！?p>　　“好??！”

　　露涵臉上閃過一絲微笑，這么多天對她的熟悉，我突然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甩掉了高跟鞋的女人，如同非洲草原上蹦跳的瞪羚，充滿了原始野性。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女生的涼鞋竟然有這么多種名堂。當初露涵在酒吧搭配裙裝的那種叫“一字帶”；與高跟鞋類似，但是鞋頭開一個口露出腳趾的，叫“魚嘴”；至于那些有尖頭露出后腳跟，叫“穆勒鞋”。

　　“我的夢想是有一件很大的房子，落地窗戶，在玄關(guān)上設計一個大鞋柜，就像一面墻一樣，我所有的鞋都在里面?！甭逗嬷阶樱跓艋痍@珊的櫥窗前描述自己的夢想，而我的手上已經(jīng)拎了六個袋子。

　　“我要有一個房間專門放衣服，就像絲光的叢林，我要像蝴蝶一樣，在五顏六色的花間飛舞?！?p>　　“那你得穿仙一點的衣服?！蔽掖蛉さ?。

　　“對啊，我們現(xiàn)在就去買。”

　　如果不是我兩只手都拿滿了衣服，我一定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我們走進的是今天最氣派的店鋪，每一件服裝的模特都對應著一盞射燈，無需語言，店主用行云流水的視覺藝術(shù)給每一位顧客心中釘下了一根價格的鐵錨。

　　露涵留戀其間，柔荑輕挑，藍蝶戲花。

　　倒是我，成了這仙境中最不搭調(diào)的一個人。腰有點酸，胯有點疼，最是那雙臂彎，每一塊骨頭都在抗議這無休無止的摧殘。

　　“先生，要坐一下嗎？”服務員小姐殷勤的向我遞上一杯水。

　　“謝謝?！蔽椰F(xiàn)在最需要休息了，眼前的女孩子也算可愛，就是臉上的色斑多了些，想必在這家店工作是極為辛苦的。

　　喝下一口熱水，感覺四肢的血液回流了一些，大腦從昏沉中蘇醒。

　　“郭郭，來看這件。”露涵笑著招手。

　　我已疲勞至極，只是見她那么開心，實在不忍掃興。從頭到腳掃一眼，這是一身西式公主裙，但不是那種用硬物撐起來的，而是一層又一層的輕紗，每一層輕紗，都有水晶點綴，層層疊疊排列，營造出一種海浪般流動的效果。露涵輕輕一動，紗裙搖曳，星河流光。仿佛滿天星斗在圍繞著她旋轉(zhuǎn)跳躍，又好似浮云流霞縈繞不息。

　　一瞬間，一個靈感在我腦中浮現(xiàn)，如同幻彩流云一般浮動的裙子，不正是晚霞的樣子嗎？

　　“云想衣裳花想容，如果換一個顏色就好了。”

　　顏色？露涵突然恍然大悟，藍色的裙子是為了模擬波浪的質(zhì)感，但比波浪更絢麗的是暮靄流云。

　　“我要穿成流霞的樣子?！甭逗瓐远ǖ目粗諉T。

　　小姐姐頗為尷尬，回答：“我們是接受私人訂制的，不過要先付定金。”

　　看著鏡中的自己，露涵滿意的點了點頭。而我，看著這近在咫尺的美麗，突然淚眼潸然?，F(xiàn)在的我，根本沒有與她匹配的物質(zhì)條件。我開始恨我自己，在她最美的年紀，我沒有辦法為她披上流霞一般的婚紗。

　　露涵也注意到了我的異常，臉上盡是關(guān)切：“累了嗎？”

　　“沒有，美哭了?！?p>　　露涵不傻，她捕捉到了我的異樣。

　　“要不，我不買了?！?p>　　“不！”我堅定的拒絕，“因為自己賺不到錢就不讓女人買漂亮的衣服，這是無能。今天的你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如果要你把自己砍一截來將就我，那我寧可放手?！?p>　　沒錯，露涵白皙的皮膚是因為她幾乎沒有機會接觸陽光，修長的雙腿是因為隨時可以在私人泳池嬉戲，而她的身材則是因為從小豐富的營養(yǎng)。并不是因為她天生麗質(zhì)，而是后天富養(yǎng)的環(huán)境造就了她的美。即便她愿意委身與我，不過幾年的風吹日曬就足以讓她成為一個真正的黃臉婆。

　　嬌花注定只能長在溫室里，她要做的就是貌美如花。

　　“你不要放手，我也不要放手。好么？”露涵安慰我?！耙驗?，從沒有人像你一樣，在最疲憊的時候也不會敷衍我，一直在乎我?！?p>　　看著她的眼睛，宛若秋水。

　　“我不會讓你承擔我的風險。三年，我只要三年，在你最美的年紀，我會功成名就回來娶你。如果我沒能實現(xiàn)這個承諾，就請……”

　　露涵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我的嘴，俏臉直逼眼前：“如果三年后你還是個善良的傻子，你一輩子都要聽我的安排?！?p>　　“哈？”

　　“沒聽明白？說你是傻子?！甭逗蝗秽托ζ饋?，從我手中的包包取出銀行卡，瀟灑一刷。

　　這是今天她花出去的一萬多塊錢的最后一筆。我們之間存在著巨大的鴻溝，而我只有三年時間去填補。嚴酷的現(xiàn)實迫使我思考，很多事情光靠努力是不可能辦到的，99%的汗水和1%的靈感缺一不可。

　　“傻站著干嘛？”露涵將我喚回現(xiàn)實。

　　“現(xiàn)在去哪里買？”

　　露涵笑道：“不買了，再買那間出租屋就裝不下了?！?p>　　“我送你回去吧?！?p>　　“不用了，打車去打車回的，把東西給我就好了?！甭逗p松接過所有的衣服鞋子，就像一棵掛滿了禮物的圣誕樹，回眸一笑，冉冉而去。

　　我會給你，我承諾的幸福。

　　一定。

　　半個小時后……

　　公交車許久不到，肚子已經(jīng)開始抗議中午的我過于矜持。電話也同時跳動，想來露涵應該是到家了，特地打電話報平安。

　　咦？

　　“高云翔？”

　　“是我呀，出來吃宵夜嗎？”

　　我笑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露涵才回家你就約宵夜，太著急了吧。

　　“人家大美女可是回家了?！?p>　　“我約的是兄弟你啊?！备咴葡璐蟠筮诌值恼f道。

　　這個富二代，到底想干什么？

　　“我晚上還要忙著制作簡歷找工作，我可以問清楚你有什么事情嗎？”

　　“當然有事，反正你也投簡歷，不如來我這里試試?！?p>　　陰謀！我去你們家公司上班？恐怕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一想到這里，我對這個富二代的好感消失殆盡。只是人家畢竟救了自己，也算見義勇為，人總不可以忘恩的。

　　“不好意思高老板，我是化工專業(yè)的，你的公司恐怕不煉石油吧?！?p>　　“兄弟你誤會了啦！”高云翔拼命解釋，“我是從趙總那聽說你的?！?p>　　“哪個趙總？”

　　“就是天門石化的趙總啦，還有哪個趙總?！?p>　　“你是同行？”

　　“不不不！”高云翔連連否認，“所以我說兄弟你誤會了啦?！?p>　　嗯……有點意思。

　　“那你說吧，需要我做什么？”

　　“我現(xiàn)在就是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來那家巴西烤肉館邊說邊聊。”

　　高云翔掛掉了電話，我卻是疑竇叢生。按理說下午吃飯的時候露涵給了他很大一根軟釘子，但并沒有傷他的面子。來找我是幾個意思呢？迂回戰(zhàn)術(shù)？不可能啊，我是露涵男朋友。難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