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被痛苦的淚水淹沒,這么多年的困惑和委屈化為無聲的淚水,在女人傷痕累累的心中肆虐。
朱伯看著女人痛哭的樣子,渾濁的眼中閃著晶瑩的淚水。
他看著女人長大,看著女人在將軍府中的快樂和喜悅,以為她終將在平淡而幸福中慢慢老去。然而,命運卻跟她開了一個悲痛的玩笑。
朱伯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晚霞漫天的傍晚,一群神軍闖入將軍府,宣稱將軍實為魔族人,要徹查府中是否還藏有魔族奸細。
府中所有的人,包括仍然不肯面對現(xiàn)實的夫人和嗷嗷待哺的小公子都接受了嚴厲苛刻地審查。
最后,所有人都被釋放了,但回到府中的卻只有夫人母子和他。
很長的一段時間,女人都好像活在一場夢中一樣,夢中既有疼愛她的將軍,又有神族的敵人魔族,二者時而合為一體,時而勢不兩立。
朱伯曾一度以為她會堅持不下去了。
但在熬過了那段時光后,女人好似忘記了過去,悉心撫養(yǎng)著小公子,將全部的心血傾注在兒子身上。只有兒子是任何人或事無法從她身邊剝奪的。
朱伯長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夫人,倘若那名魔族幫助我們脫離苦海,神秘人肯定會大肆宣揚我們勾結(jié)魔族。那時神族將再無我們立身之地,夫人可曾想好了去哪里?何況他也未必會幫我們?!?p> 女人憂傷地看著老人,淡淡地回道:“朱伯,其實我也沒有奢望他能幫我們逃離這里。如果是那樣,即使跟他去魔族,我也毫不猶豫。”
“縱使不行,最起碼我阻止了神秘人找到他,而那樣也能讓我的心中稍微舒服一點兒?!?p> 朱伯心痛地看著女人,意識到她的心中一直有難以消除的痛和恨,只是被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一旦有機會,它們就會出來戕毒女人的靈魂。他覺得女人真的很可憐,很讓人同情。
或許因為昨夜的噩夢,清晨小蝶醒來時情緒有些低落。打量著陌生而空蕩的房子,她對父皇的思念更加強烈了。
門外響起輕輕的敲門聲,但小蝶沒有吱聲,她不想從對父皇的思念中出來。敲門聲停止了,門外安靜下來,不知敲門的走了還是沒走。
她感到很孤獨,突然想再聽到敲門聲,希望有人將她喚醒,然而敲門聲再沒有響起。
她終究還是坐了起來,慢慢地穿好衣服,簡單地洗了洗臉,感覺好點兒了。她推開門,被守在門口的木子嚇了一跳。
可能由于驚嚇而惱怒,也可能郁積的思念而引起的煩躁,小蝶生氣地大聲沖著木子嚷道:“木子哥哥,你為什么要跳出來嚇唬我?這個一點兒都不好玩?!?p> 木子感到驚訝和委屈,自己明明一直站在這里,什么時候跳出來過?
不知是逆來順受慣了,還是不想讓小蝶更加生氣,他忍著心中的難受,磕磕巴巴地向小蝶道歉:“小蝶妹妹,都是我不好,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跳出來了?!?p> “下次我一定離門遠遠的,不會再嚇到你了?!?p> 小蝶望著木子小心賠不是的樣子,心中莫名軟了一下。
“木子哥哥,你真好,總是讓著我?!?p> 木子覺得臉頰發(fā)燙,若非黑黑的皮膚,估計又要被小蝶取笑了。他趕緊轉(zhuǎn)移話題,卻因緊張半張著嘴,不知道說什么。
他終于想起宗上讓他叫小蝶起床吃飯,于是說道:“小蝶,宗上叔叔讓我喊你去吃飯,咱們快些過去吧?!?p> 想到宗上的美味飯菜,小蝶的心情好多了,她和木子朝著廳堂走去。
路上,木子小心地朝周圍張望了一下,神秘兮兮地說:“小蝶,你說奇怪不奇怪,咱們那位瘋瘋癲癲的先生竟然沒有第一個去吃早飯。聽宗上叔叔說,這幾天學堂也不會授課了?!?p> 小蝶詢問地望著木子,后者鄭重地點點頭。她臉上的愁絲被困惑替代。
帶著滿腹的狐疑,他們來到了廳堂。木子看到老人正坐在桌邊準備吃飯,頗覺意外。小蝶瞪了木子一眼,仿佛責備他的疑神疑鬼。
但她察覺到了不一樣的地方。宗上極為虔誠尊敬地為老人盛飯夾菜,老人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打趣他。
小蝶走到桌邊坐下,看見的事情讓她大為吃驚。
老人的眼睛失去了往日詼諧有神的光彩,萎靡不振,臉色蒼白,上面的皺紋增多了,且加深了,嘴唇?jīng)]有光澤,有些發(fā)黑,灰白的胡子變得像枯草一般,仿佛生了一場嚴重的大病。
以往老人饑不擇食,如餓狼吞食般風卷殘云,大快朵頤的情景不見了,好像桌子上擺著的是讓人無法下咽的惡心食物。
小蝶夾起近前的一道菜,放到嘴中小心的咀嚼,味道還是一如既往般鮮美。為何視美食如生命的先生竟視若無睹,興味索然呢?
小蝶放下手中的碗筷,關(guān)切地詢問:“先生,您是生病了嗎?您的狀態(tài)很不好?!?p> 老人對小蝶慈愛地笑了笑。她看著老人的笑容反而更加擔心了,老人似乎連微笑的力氣都喪失了。
小蝶跑到老人身邊,雙手握住老人蒼老的手。她覺得手中一片冰冷,紅潤的小臉瞬間失去血色,嘴唇顫抖起來,眼看就要哭出聲了。
老人注視著小蝶的一舉一動,一股暖流在心中緩緩流動,雙手變得溫暖起來。
小蝶感受到這種變化,抬起淚眼婆娑的雙眼,遇到滿是慈祥和關(guān)愛的眼睛。她好像看見了父皇,覺得不再孤單。
“還不放開我的手,難不成想讓我老人家餓死嗎?”
小蝶破涕為笑,松開了緊緊抓著老人的雙手,為老人夾了滿滿一碗的飯菜。
“你真的當我是豬嗎?不過做一只吃飽了睡,睡好了吃的豬也是不錯的。”
小蝶和木子被老人逗得咯咯直笑,都沒有聽出老人語氣中的無奈和神往,仿佛有某種神秘的重擔維系在他身上,令他不能得脫。
恢復了些許活力的老人吃的不像昨天那樣多。他借口昨天吃得委實太多還沒有完全消化,而睡個回籠覺是最有利于消化的,便離開桌子回房間去了。
“但是父親告訴我,運動才是最有利于消化的?!?p> 木子小聲嘟噥著,有點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宗上凝望著老人離去的背影,眼中充滿關(guān)心和擔憂。小蝶漂亮的大眼睛眨啊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剩下的三人吃完早飯,小蝶竟主動幫宗上收拾碗盤,慌得宗上連連拒絕。但小蝶美其名曰體驗一下不同的生活,堅決幫忙,拗不過她的宗上只好讓步。
他看著小蝶和木子收拾,提心吊膽地唯恐摔碎打破東西。他們終于收拾干凈了,宗上卻感覺比他親自動手還要累。
小蝶殷勤地為宗上端來泡好的香茶,說是向他不辭勞苦地做飯表達謝意。
宗上打量著小蝶笑瞇瞇的樣子,嗅到了一絲危險。他喝完小蝶沏的茶。她看著他就像看著喂飽了要拉出去賣的羔羊。
“大叔,昨晚睡的可好?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