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你的頭發(fā)怎么變得這么短了？”
楠兒的驚呼將金戾的目光吸引到汐諾身上。金戾看到汐諾的飄飄長發(fā)不見了，只剩下短短的黑發(fā)覆蓋在頭上，有點兒怪怪的。
“金大哥，你看。”
金戾循著汐諾的聲音望去，看見她的手中拿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他疑惑不解地問：“夫人，你手里是什么東西？”
汐諾沒有作答，輕聲來到金戾身邊，示意他低下頭。金戾滿腹狐疑，但還是乖乖照做了。
汐諾將手中的黑物展開，放到金戾的頭上，又稍稍擺弄了幾下，滿意地點了點頭。汐諾從身后變出一面鏡子。“金大哥，你抬起頭看看。”
金戾順從地抬頭，在汐諾目光的指引下，轉(zhuǎn)向了鏡子。他下意識地向后縮了一下，在鏡子中看到一個滿頭長發(fā)的陌生人。他搖搖頭，鏡中人便跟著搖頭，他咧咧嘴，鏡中人便跟著咧嘴……
金戾滑稽的舉動引得一旁的楠兒呵呵笑了起來。汐諾嗔了他一眼，楠兒依然笑個不停，指著金戾說：“金戾叔叔，你剛才的動作太好笑了，我好像看見了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p> 金戾習(xí)慣性地伸手摸索自己的光頭，這次摸到的卻是柔軟絲滑的毛發(fā)，還有淡淡的香氣溜進鼻子，鉆進心肺。他再愚鈍，此時也明白了他頭上的長發(fā)正是來自汐諾的滿頭青絲。
金戾被感動包圍，雙眼閃爍著晶瑩的光芒，聲音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著：“金戾何其幸運得遇夫人。金戾之命全賴夫人鼎力相救，如今又剪下珍寶般的秀發(fā)為我做成假發(fā)相助我逃出神都。如此大恩，金戾無以為報，唯有傾盡全力救助夫人和公子早日離開此地?！?p> “金大哥，每次你都說這樣的話，耳朵都磨出繭子了?！毕Z對嚴肅誠懇的金戾開著玩笑，話鋒一轉(zhuǎn)，盯著金戾的眼睛，坦然地說：“金大哥，我其實是在利用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讓你幫助我們母子脫離這座了無人情的牢籠，逃離壓抑痛苦的生活?！?p> “金大哥，你不會怪我吧？如果金大哥厭惡被我利用，無需被自己的承諾束縛，不用回來救我們。我不會怨你的……”
汐諾如此坦誠率真地說出心中的秘密，也說出了金戾一直以來竭力逃避的擔憂，可是這重要嗎？金戾望著眼前飽經(jīng)苦難的女人，心中的柔情蜜意不減反增。
他露出燦爛的微笑，情真意切。
“夫人，為何要把自己說得這么不堪？我雖然愚鈍，卻不傻?；蛟S讓我?guī)椭銈兡缸犹映鋈?，找個安定的地方是你的最終目的，卻不是夫人救我的初衷?！?p> “夫人，你救我并非想要和神秘人作對，更不是那時就想讓我救你們，而是出自夫人良善的本性。隨著我身體逐漸康復(fù)，夫人才興起了讓我相助的念頭。我雖有所察覺，卻不想面對?！?p> 金戾臉上閃過一抹苦澀，深陷愛情的人有誰愿意被喜歡的人利用？只是很多人選擇了視而不見。
“雖然近日我變得有些遲鈍，但有些事情還是逃不過我的眼睛。夫人剛才走出去時的神情是那么自然，那么單純，心中想的就是幫我離開神都。夫人并不是一個有心機的女人，更不是惡毒的女人，只是命運壓迫得夫人喘不過氣來，讓夫人心中充滿怨恨而已?！?p> 汐諾的眼睛宛如夜空中的明星，閃爍著熠熠光輝，兩行清淚順著她略顯蒼白瘦削的臉頰無聲地滑落。
金戾第一次看見女人流淚，還是自己喜歡而敢承認的女人。他變得慌亂起來，不知該怎么安慰汐諾。他傻傻地站在汐諾對面，憐惜和疼愛將他黑色的眼珠填滿。
汐諾拭去臉上的淚珠，發(fā)現(xiàn)了金戾眼中流露的真情，悄悄流進她的心田，滋潤著她那顆被怨恨蹂躪的心靈。
汐諾破涕為笑，笑得仿若隨微風(fēng)起舞的那朵最美麗的鮮花。如果沒有這些年的苦難，她會更加美麗明媚，金戾心中默想著。金戾從汐諾的微笑中讀到了一絲模糊的許諾，一顆希望的種子在他內(nèi)心悄然發(fā)芽，他也笑了。
“母親，金叔叔，你們在笑什么？”
楠兒的聲音破壞了金戾和汐諾之間神秘奇怪的紐帶。汐諾回到楠兒身邊，將他攬在懷中。
楠兒覺得朝昔相處的母親發(fā)生了變化，但偏偏說不出來。他抬頭看著短發(fā)的母親，母親低頭看向他。楠兒從母親的眼神中看到了春天，歷經(jīng)寒冬，萬物萌發(fā)的初春。
“夫人，你覺得我應(yīng)該在什么時候離開最為合適？”
汐諾沉吟片刻，讓躁動地心平靜下來。她冷靜地說道：“金大哥，我覺得傍晚時分最為適宜。那是天色轉(zhuǎn)黑，城門的守衛(wèi)正在換崗，對出城的人并不是太在意。不過萬事小心為妙，不可大意?！?p> 金戾鄭重地點了點頭，沒有人再說話，房間中充滿了離別前的憂傷和不舍。
“金大哥，中午我做幾個拿手的菜肴，權(quán)當為你送行?！?p> 金戾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本以為冷卻下來的不舍再次折磨著他，讓他重新焦躁起來。
“金大哥，你再休息一會兒，養(yǎng)足了精神。我做好飯菜之后，讓楠兒叫你?！?p> 汐諾讓楠兒把油燈放在桌子上，母子兩人便離開了。分別已是不可避免的現(xiàn)實，金戾懊惱地坐回床榻上，心煩意亂地望著飄忽的燈光。
這種煎熬沒有持續(xù)太長時間，楠兒下來呼喚金戾上去吃飯了。這段時間，金戾總是時不時地走出黑暗的房間，來到地面自由地呼吸。慢慢的眼睛便適應(yīng)了黑暗和白晝的急速轉(zhuǎn)變，不需要刻意閉上眼睛等上一段時間了。
金戾來到大廳中，映入眼簾的首先是在桌邊擺放菜肴的汐諾，然后是滿滿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品。
“金大哥，過來坐。希望飯菜能合你的口味。”
金戾慢慢地走過去坐下，汐諾收拾完后和楠兒坐在了他的對面。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飯，金戾多少有些不自然，雙手呆呆地放在大腿上。
“今天只有菜沒有酒，望金大哥見諒?！?p> “夫人言重了。能像現(xiàn)在這樣和夫人，公子面對面吃飯，我已感激不盡，豈能再有其它奢求？”
“金大哥，還不肯叫我汐諾嗎？”女人瞪著明亮的眼睛直視著金戾。金戾慌亂中更加窘迫了。
“金叔叔，我也不是什么公子，和母親一樣稱呼我為楠兒吧?！遍獌涸谝慌圆遄?，附和著母親。
金戾如坐針氈，面對汐諾母子的真情流露，他再也無法逃避。他渾身的鮮血全都涌到大腦中，脫口而出：“汐諾，楠兒?！?p> 汐諾和楠兒在聽到金戾的聲音后，臉上皆綻放出輕松愉悅的笑容，仿佛只有這樣她們才覺得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