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叫什么叫。我老人家還沒老到聽不清的地步。”老人瞪著木子，后者猶疑地縮回脖子?！盀槭裁茨悴荒苋?？難道心里不清楚，非要我老人家提醒嗎？那你支起耳朵聽好嘍，因為你實力太弱，極有可能陷入那種不生不死的狀態(tài)！”厲聲訓斥木子之后，老人自言自語地咕噥道：“即使不是因為木余，我老人家也不想失去一個聽話又勤快的做飯好手?！?p> 是啊，我甚至打不過小石，去了反而會拖累小蝶。老人不留情面的言辭讓木子冷靜下來，他開始擔心起蝶?！跋取壬?，小蝶一個人會不會遭遇危險，會不會受到傷害？”
老人沒有理睬木子，伸出手輕輕撫摸小蝶如絲般的秀發(fā)，一如這些年常做的那般?！靶〉?，你害不害怕？”
“不怕。我相信先生。”
老人的聲音里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憂慮?！吧笛绢^，萬一我老人家錯了，你可就回不來了，再也見不到朝思夜想的父皇了?！?p> “路是我自己選的，我不會放棄的?！?p> 老人笑了，笑聲驅(qū)散了木子心中的緊張不安，帶來了無比強烈的信心。
“好，好，很好……唯有此決心方能克服其中變幻不定的虛妄。等你出來，想必人族再無能傷到你的人或事了?！?p> 有了老人的保證，木子徹底放松下來，并朝小蝶做了個加油的手勢。沒想到這個小動作又給他帶來了麻煩。
“還愣著干什么，趕快把這些菜熱一下。難道要我老人家陪你們吃這些冷菜涼羹嗎？”
木子嘿嘿笑了笑，趕忙將桌上幾乎沒有動過的涼菜涼湯放進托盤中，興匆匆地走向后院的廚房。小蝶的目光在木子的身形消失后才轉(zhuǎn)回來。
“小蝶，你有沒有覺察到小木子看你的目光跟看別人不一樣？”
一抹淡淡的羞澀一閃而過，小蝶有種不祥的預感?！皼]……沒有。木子哥哥看我時有什么特別嗎？”
“唉……別欺騙自己了?；蛟S你將他看做兄長，但他未必把你看做妹妹。丫頭，我問你，將來有一天你會喜歡上木子嗎？”
面對如此直白的問題，即使落落大方的小蝶也羞紅了臉。她微微低下頭，避開了老人審視的眼光。
“若是你永遠都把木子當成哥哥，趁早斷了他的那份心思，免得夜長夢多，平添苦惱?！?p> 小蝶的臉色凝重起來，皺著眉頭認真考慮老人的建議?！跋壬?，過了這么多年，您還在憂心木子哥哥偏激的性格嗎？”
“雖然在我老人家的鞭策敲打下——還有你或直接或含蓄的提點下，不要以為我老人家不知道——木子的心性跟初來乍到時有了很大改觀，但一個人的脾性就好像在一株小樹上鐫刻了一個字，一個記號，等到它長成參天大樹，依舊可以看見幼時的印痕?！?p> 小蝶的眼中有晶瑩的華彩閃爍，仿若夜空中為迷途之人指引方向的星星?！跋壬囊馑际?，這種極端的性格將伴隨木子哥哥一生？”
老人神色憂傷地點了點頭。
“難道沒有辦法徹底根除嗎？”
“去除之法不是沒有，只不過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崩先说拿加铋g有淡淡的陰云漂浮，讓他看起來衰老了許多?！皠兊舭唏g的樹皮，刮去隱藏在其下的痕跡。這樣做的話將給他留下刻骨銘心的傷口，即使愈合亦不再完整?！?p> 小蝶光潔的臉上籠罩了一層陰霾，眼睛迷茫地睜著，喃喃自語道：“如果現(xiàn)在告訴木子哥哥，我視他為兄，為友，他會慢慢放棄這份感情，接受現(xiàn)實而不會對他將來造成不好的影響嗎？”
老人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叭绮粔蛑斏餍⌒?，有可能傷了小樹的筋骨，折在狂風驟雨之中?！?p> 小蝶的臉色又黯淡幾分，腔調(diào)中竟隱隱約約透出哭意?！跋壬?，難道沒有完美解決這件事的方法嗎？”
老人嘴角揚起揶揄的笑容，漠然說道：“世間哪里有什么完美？”
這句話似乎同時抽干老人和小蝶的力氣，兩人都沉默起來。過了一會兒之后，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老人開口了?！叭绻幌胱屝∧咀邮苋魏蝹Γ荒芗南Ｍ砷L的足夠茁壯，足夠堅強，兒時形成的疤痕不足以動搖他的根基?！?p> 老人看見小蝶的眼睛亮了起來，似乎有點兒不忍，但還是繼續(xù)說道：“不過，若他不能成長到那種地步，又沒盡早去除隱疾，一旦發(fā)作起來，恐怕沒有什么好下場。”
迎難而上一向是小蝶諸多優(yōu)點中的一個，這次她也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更何況這關(guān)系著木子哥哥的一生。她挺直身子，語氣輕松而堅定?！跋壬?，我一定會幫助木子哥哥度過這道難關(guān)的?！?p> 老人看著信心十足的小蝶，終究沒有說出心底的話——究竟是雪中送碳還是火上澆油，一切就交給時間吧。睿智如老人，在面對人性，愛情時，亦難免猶豫彷徨。
老人和小蝶剛結(jié)束這場艱難的，或許會影響兩個少年一生的談話，木子舉著大托盤闖了進來。兩人同時望著他，讓他覺得有些古怪，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臉頰?！靶〉夷樕鲜悄ㄉ匣伊诉€是沾上油了，為何這么看著我？”
小蝶露出淡淡的微笑?！澳咀痈绺?，你很好。我們只是等的有點兒久，覺得餓了。”
木子兩步來到桌前，一邊將一碟碟菜放到桌子上，一邊樂呵呵地笑著說：“先生，小蝶，我又新做了兩道菜，因此耽擱了點兒時間。”擺放整齊后，他撤去托盤，望著一桌子的飯菜頗為自豪?！跋壬〉?，趁熱吃吧?！?p> 小蝶松開老人的手臂，起身坐到椅子中，木子殷勤地遞上一雙筷子。老人面無表情地注視著眼前的這一幕，不知在想什么。
“先生，您也吃。”木子雙手托著筷子送到老人面前，微微帶著頭，異常恭敬地等待老人。老人抬起眼皮注視著笑吟吟的木子，嘴角抽動幾下，卻什么都沒說，伸手拿起筷子。木子臉上的笑容愈發(fā)燦爛了。
看見老人和小蝶津津有味地吃著自己做的飯菜，木子想著如果能夠永遠這樣下去那該多好。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還不知道小蝶究竟要去哪里，于是顧不上滿嘴的食物，張嘴問道：“小蝶，接下來的半年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偶爾去看看你嗎？即使遠遠地望一眼也行。”
小蝶沒有回答他，而是轉(zhuǎn)頭看向老人。老人垂著的眼皮抬都沒有抬一下，手臂向后彎曲，用筷子指向后院。
“雪舞山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