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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妃子

第十章 吹塤

朝露妃子 枕冰娘 2129 2021-01-09 23:11:56

  什么拜訪師秋,什么聽琴論樂,高山流水遇知音,昆山玉碎鳳凰至,聽得姜兒入神,思緒都跟著飛了。

  程魚所見的世間,她想都不敢想,自打五歲被送入綠水巷,她這一生就被命運(yùn)困住了。

  “真好呢……”姜兒呢喃。

  “也不盡得都好,風(fēng)餐露宿披星戴月,其中的辛苦旁人又見不著。”程魚安慰她,拿出一個(gè)奩子,轉(zhuǎn)了話題,“你看,我給你帶了禮,師秋那兒求的塤,他自己做的,音色最好!”

  姜兒瞧那塤,目露尷尬:“妾不會吹塤?!?p>  程魚一愣:“伶,歌舞諸藝為生者。姜兒居然不會吹塤?”

  姜兒不好意思的笑笑:“綠水巷中多靡靡之音,塤音太過樸拙抱素,所以妾等沒有學(xué)?!?p>  正這時(shí),腳步聲傳來,魏涼走進(jìn)堂中時(shí),一襲錦衣落滿春光。

  程魚驚喜,迎上去:“子初兄長,聽說你好久不來我程宅了!”

  頓了頓,她周身一打量,打趣:“難道回去開竅了不成?第一次著重衣飾了,嘖嘖,蘇吳的料子吧,瞧這光澤!”

  “子沅回來了?!蔽簺霰?,看了眼奩子,“我會吹塤。”

  說這話時(shí),他腰桿挺得格外直,臉上壓不住的得意。

  姜兒想了想,會吹塤,是正在武將中間時(shí)興么?不然那得意勁兒,跟上陣殺敵二百似的。

  “是了,忘了子初兄長會吹塤,那這個(gè)塤就轉(zhuǎn)送給你吧?!背挑~拊掌稱妙。

  這時(shí),門口傳來錢蹊的聲音,帶了責(zé)備:“讓你先行一步,是回來向長輩們報(bào)平安,不是讓你回來先歇著的!”

  程魚一抬頭,燕子般的飛了過去:“先生!小十三聽話啦!這就去!”

  錢蹊看到魏涼和姜兒,遠(yuǎn)遠(yuǎn)的揖了揖手,目光轉(zhuǎn)回程魚,無奈:“就跟我一塊兒去吧,真是的,愈發(fā)沒規(guī)矩了,偷懶倒是愈厲害……”

  二人說話間遠(yuǎn)去,屋里就剩下了姜兒和魏涼。

  魏涼有點(diǎn)坐不住,起身,跟著程魚走:“我也去拜會一下程家長輩,送,送禮?!?p>  姜兒哪能輕易放了他,抿嘴一笑:“小將軍會吹塤?”

  “自然。”魏涼回答,下頜一揚(yáng)。

  姜兒走進(jìn),仰起小臉看他,眉眼盈盈:“不知妾是否有幸,聽君一曲?”

  魏涼噔噔后退兩步,不敢看:“也,也未為不可。”

  “那就明日巳時(shí),朱紅游廊下,小將軍莫失約啊……”

  姜兒眼波流轉(zhuǎn),踩著蓮步離去,臨到門口,扶廊回頭,一笑。

  魏涼心肝一顫。

  他猛地掉頭就走,沒留神,砰,第二次撞上了柱子。

  翌日,巳時(shí),春光好。

  姜兒坐在朱紅游廊下,繡鞋尖踢著地上的桃瓣,見那少年下馬,進(jìn)府。

  她好像從來沒認(rèn)真的打量過少年,有時(shí)候腦海里蹦出他的身影,能簡化成蠻夫二字。

  或許是春風(fēng)太柔,桃花太盛,姜兒生起心思,就細(xì)細(xì)的看他走來,目光切切的落到他臉上。

  劍眉星目,英姿勃發(fā),眸底那一抹武將的殺氣,都是極其干凈的,今日不知怎的特意講究了,絲錦白袍貼合出他精壯的線條,人都說初生牛犢,他卻更像長腿長身的豹子。

  走路鏗鏘,腰桿筆直,是他自己立在天地之下,都能把自己立成一把刀。

  姜兒唇角一勾,石頭也不算呆的。

  只是余光瞥到他的烏靴鞋底,鞋底都刷過了,泥點(diǎn)都沒。

  得,還是呆。

  魏涼在她身邊坐下來,取出塤,低頭問她:“你想聽什么曲子?”

  姜兒行了個(gè)禮:“多謝貴人了,就聽貴人拿手的吧?!?p>  魏涼點(diǎn)點(diǎn)頭,執(zhí)塤在唇,徐徐吹起來。

  樂音悠遠(yuǎn),蕭蕭寥寥,明明是身在繁華王城中,卻若魂飄白蘆汀州岸上,風(fēng)一吹,蘆花瑟,煢煢天地間也。

  吹塤的少年不再有那將門的利氣,瞳仁落霜,白衣江中,又是姜兒不曾見過的一幅畫了。

  姜兒聽出了神,一曲畢,她輕垂眼簾:“什么曲子?”

  魏涼攥緊塤,瞄了她一眼:“其實(shí)這首曲子有唱詞的?!?p>  言罷也不管姜兒應(yīng)不應(yīng),就嗓子一開,唱起來:“蒹葭蒼蒼……”

  才出口四字,姜兒就捂住了耳朵。

  中氣還是那么足,聲音還是那么大,跟唱戰(zhàn)歌嘹亮似的。

  她哭笑不得:“貴人別唱了,有些曲子不太適合您唱,您告訴妾曲名就好了?!?p>  魏涼打住,有些緊張:“好,曲名是……”

  他一頓,話到了嘴邊就變得難出口。

  “嗯?”姜兒歪頭瞧他,似笑非笑。

  魏涼更緊張了,暗給自己打氣,回道:“《詩·蒹葭》?!?p>  姜兒有一瞬的沉默。

  魏涼膽從兩邊生,脫口:“我,我教你吹塤!”

  姜兒搖搖頭,笑笑:“妾是伶,綠水巷多靡靡之音,塤音樸拙抱素,不適合?!?p>  話中多了淡淡的哀。

  魏涼心頭一熱,低喝:“我從未輕人為伶!”

  姜兒挑眉,半譏諷半戲謔:“名門家的小貴人啊,臉上落的都是日光,風(fēng)雨潵不到你們身上,亂世映不到你們眼中,這些話未免虛妄了。”

  “并不是那樣!我只是覺得,覺得……”魏涼臉都漲紅了,急道,“我魏家世代將門,我打小習(xí)武,跟著兄長去軍營里歷練過。我見過那些將士,有吃不起飯來當(dāng)兵的,有走投無路來賣命的,心系家國者少,多是微寒所迫!所以我那時(shí)就覺得……”

  頓了頓,魏涼的臉色異常鄭重,看著姜兒的眼眸,一字一頓:“百姓苦,涼,不敢輕?!?p>  不敢,少年用的詞是不敢。

  明明是王城中能橫著走的出身,卻對那些活在他們腳下的百姓,說出不敢二字。

  姜兒頓時(shí)心神大動,幾乎要涌上眼眶來。

  她別過頭去,良久,才復(fù)看向少年,伸出手,輕拂去他肩頭桃李花瓣,笑了。

  “小將軍,身有落花。”

  這一次,那笑不再有勾人的勁兒,普普通通。

  魏涼卻覺得比前幾次,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是啊,身有落花。

  這亂世風(fēng)雨如晦,人人一身塵埃,獨(dú)獨(dú)這個(gè)少年,是身有落花。

  但姜兒絕不會想到,若干年后,把這個(gè)少年拖入蹉跎濁世里的,卻恰恰是她自己。

  一語成讖。

  姜兒的悠閑日子終于到了頭。

  幾個(gè)寺人拜訪了程宅,將她帶入了銅雀宮。

  燕王宮,銅雀。

  這是姜兒第一次踏入王城宮闕,這個(gè)國最尊貴的禁地。

  安夷君要見她,寺人話是這么說的,多的解釋半個(gè)字也無。

枕冰娘

哈哈,小十三和先生~《兩朝鳳儀》的梗,有沒有g(shù)et到啊~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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