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真過不去這坎,就別慪著,作甚不能拿自己身子撒氣?!蔽簻娌蝗?。
“為何要撒氣?我做得越來越好了,歸來兮,歸來兮,她便回來得越快了?!蔽簺鲂Α?p> 宮里賜下的醫(yī)官踏破了門檻。
“瞧出什么沒?”魏滄拉了醫(yī)官到旁邊,指了指腦門。
醫(yī)官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不再踏入魏宅了。
這晚,秋風(fēng)打窗。
苣靜看著窗紙上映出的,聽房嬤嬤毒瘤般的后腦勺,低語:“別勉強(qiáng)了吧,涼少爺。”
魏涼坐在榻邊,機(jī)械的解著衣服,微愣:“勉強(qiáng)什么?”
苣靜咬咬唇,憂心的瞧他:“您最近不太對(duì)勁,今晚做做樣子就好了?!?p> 魏涼也看了眼窗紙上映出的后腦勺,突然道:“如果沒了我,你想怎么過?”
苣靜悚然一驚,說不出話來。
魏涼不追問,自己回答:“你是野室,全仰賴自家男人,若是沒了我,你的日子也生不如死?!?p> 苣靜想著魏涼連日里練習(xí)的招魂,心下明白大半,立時(shí)又酸又悲,紅了眼眶。
“涼少爺,您的真心,奴無論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得到一點(diǎn)點(diǎn)么?”她忍著淚,試探的握住魏涼的手,“只要一點(diǎn)點(diǎn),施舍也好,都好?!?p> 魏涼抽出手來,從懷里掏出帕子,遞給她:“你是忠烈之后,不要輕賤了自己?!?p> 苣靜凄涼的笑笑:“家不在了,國也不在了,奴曾經(jīng)萬念俱灰,直到被賜給涼少爺,奴才覺得,如果是您,余生或許沒那么苦?!?p> 魏涼沉默片刻,然后將自己長(zhǎng)刀上的玉穗,取了來給她:“你進(jìn)院這么久,我都沒送過你東西,是不應(yīng)該?!?p> 刀,是武將的命。
苣靜受寵若驚,就要跪下來拜謝。
魏涼扶起她,一字一頓:“我不能給你真心,但能給你庇佑,我答應(yīng)過你的再無顛沛流離,君子一諾,說到做到,所以哪怕沒了我,你也要好好活下去?!?p> 苣靜的淚靜靜滾落。
她猛地蹦出一個(gè)大膽的想法:魏家少房一脈,她想庇佑,如魏涼庇佑她。
這是她賭下的余生。
君子一諾,說到做到。
燕宮,銅雀。
姬照看著沉沉的夜色,毫無困意。
洞房花燭夜,燈下的美人羞紅了笑。
空氣里的熱鬧余波還未散,鮮紅的爆竹殼子滿地,紅燈籠映亮十里紅墻。
燕王,迎秦國庶公主為夫人,賜號(hào):榴花。
取榴花多子多孫之意,秦和燕,都期盼新的公主,誕下兩國聯(lián)盟的血脈。
畢竟王后嬴姬受孕艱難,棋局中的人都沒了耐心。
“你知道你為什么嫁過來么?因?yàn)槟汩L(zhǎng)姊生不出來孩子?!奔д展嗔丝诰?,似笑非笑。
贏江攥著喜帕,聲若蚊蠅:“江兒知道。但出嫁從夫,江兒愿侍奉王上……”
“你叫什么?江兒?哪個(gè)江?”姬照猝然打斷。
贏江駭?shù)貌惠p:“大江之江,父兄都喚我江兒,我母親是在江畔的行宮生的我,故得名……”
姬照的神色急劇變化,看得贏江心驚膽戰(zhàn),她本來膽子就小,渾身都哆嗦起來,砰,某個(gè)布包從她懷里掉落。
布包散開,半塊棗糕滾了出來。
“王,王上恕罪,我實(shí)在是餓了,偷偷藏的……”贏江慌忙去撿。
姬照俯下身來,抓住她的手。
“你喜歡吃棗糕?”他兩眼異常的熾熱。
贏江卻臉都嚇白了:“……還,還行……當(dāng)時(shí)順手拿的,反正江兒不討厭……王,王上,江兒手疼……”
姬照猛地?cái)r腰抱起贏江,抱她在椒殿里打旋兒,欣喜若狂:“江兒,是寡人的江兒,是寡人的!”
贏江只覺得一驚一乍的,魂兒都快飛了。
姬照把贏江放到榻上,又噔噔的跑出去,半晌跑回來,懷里抱了個(gè)尚在襁褓的奶娃娃。
是個(gè)女嬰,被吵醒了,正在大哭。
“江兒你看,是蘭公主,朝飲木蘭之墜露兮,是我們的蘭公主!”他耐心的安撫女嬰。
贏江覺得這話的意思是說,自己身為僅次于王后的夫人,低階妃眷的孩子也相當(dāng)于自己的孩子。
“是,是我們的蘭公主,公主不哭!”贏江逗了逗女嬰。
頓了頓,她加了句:“王上還是快把公主抱回去吧,大半夜的,薄姬許是該喂奶了。”
姬照咯咯笑起來:“蘭公主是我和江兒的孩子,哪里有薄姬?”
贏江一滯,想起燕宮傳聞:薄姬生產(chǎn)沒多久,就觸犯了姬照,被白綾賜死了,至于觸犯的理由,闔宮諱莫如深。
大婚之夜,贏江覺得冷。
冷到活人跟死人一樣,尸骨俱涼。
連姬照將她按到榻上,如何溫柔繾綣與她糾纏,她都暖和不起來。
“江兒,江兒……”燕國的王一遍遍的,啞著嗓子在她耳邊喚。
贏江看向榻頂鎏金的石榴雕花,多子多孫,像個(gè)詛咒。
立冬,王城雪霰撒鹽。
姜朝露再一次碰到了姬照,不過沒看見臉,只是他從她身邊過,她知道是他。
燕王與榴花夫人新婚燕爾,燕國和秦國喜氣洋洋。
因?yàn)榻衲暄┫碌迷?,天冷,王上攜榴花夫人,還有蘭公主,去南邊暖和點(diǎn)的行宮過冬。
這日便是王駕行出王城,百姓無論仕庶,都要跪在街旁迎駕。
哪怕姜朝露已經(jīng)躺榻上起不來了,都被朱鶯五人架著,搬出木蘭院,和烏泱泱的百姓跪在一起。
王駕的煊赫自不用細(xì)說,街兩旁圍了羽扇,其實(shí)百姓是看不到燕王的,只聽見羽扇里車鸞駛過,兵衛(wèi)走過,馬蹄踏過,半個(gè)時(shí)辰都沒過完。
姜朝露跪的頭暈?zāi)垦?,本就病重的身子撐不住,眼前一花,就往羽扇方向栽?p> 羽扇被撲倒,咚的,露出扇里的王駕。
“王駕經(jīng)過,何人放肆!”兵衛(wèi)的長(zhǎng)戈刷地就逼到了鼻尖前。
“大人息怒,我家夫人病了,非是有意僭越!”朱鶯五人撲過來,扶起姜朝露,流淚求饒。
兵衛(wèi)看了眼姜朝露身后的木蘭院,門口雪都不積,只有水漬。
是灑了太多的凈穢水。
“晦氣!”兵衛(wèi)收回長(zhǎng)戈,招呼同伴來圍羽扇。
趁著這空檔,姜朝露恍惚一抬眸,正好,看到了那輛最大最華美的八乘馬車。
正好,經(jīng)過她面前。
“江兒,你看我們的蘭公主,是不是長(zhǎng)胖了?”
姜朝露看不到車?yán)锏那樾?,但只聽那聲音,她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枕冰娘
這本書不會(huì)很長(zhǎng),最佳五十萬字以下,短小精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