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等我安排好再說吧!”
簡單的談話之后,顏申似有急事般催促著黃銘可離開了咖啡館。
程之洲一個人坐著,愣愣地望著桌上一口沒動的咖啡和點(diǎn)心,思緒起起伏伏。
傷害已深,諒解談何容易!但好在事情有了突破,該高興才是。他端起面前的咖啡一飲而盡。
*
周六下午,艾心一正陪著諾諾在客廳的茶幾上玩拼圖,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她抬頭看過去。
顏申帶著一個手里拿著禮盒的陌生男人走了進(jìn)來。
應(yīng)該就是諾諾的父親吧,顏申說過今天下午他會過來。
程之洲也看到艾心一,他禮貌地對著她頷首微笑。當(dāng)他目光移向諾諾時,不覺一怔,竟有些手足無措,眉眼間滿滿掛著的都是忐忑。
在顏申的招呼下,程之洲在孩子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把禮盒放到茶幾上。
艾心一把諾諾摟在懷里,柔聲對她說道:“諾諾,你爸爸來了。”
之前顏申和艾心一都已做過鋪墊,顏申也說過一些關(guān)于程之洲的事,諾諾有了心理準(zhǔn)備,此時并沒有顯得特別的拘謹(jǐn)不安。相反,她睜大黑亮的眼睛,依偎在艾心一懷里,好奇的看一眼程之洲,又垂下眼簾,自顧玩著手里的一塊拼圖。
沒什么表情,也沒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好似看到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程之洲的心似被重錘狠狠捶出胸腔外,又被來往的車輪碾壓得稀碎。他緊緊盯著孩子,眼眶不知不覺就濕了。
兩年多時間,于成年人而言不算太長,可對于小孩子來說卻足夠漫長,漫長到足以將曾經(jīng)的人和事遺忘得干干凈凈。況且他離開時諾諾才兩歲,還是根本不記事的年齡。
他趕緊偏過頭去,偷偷拭去眼角的淚水,又回頭微笑著看著孩子,強(qiáng)裝鎮(zhèn)定,覆在雙膝上的一雙手卻還是在微微顫抖。他喉結(jié)滑動一下,微張嘴唇,想說點(diǎn)什么,但干澀緊張的聲線還是沒能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
顏申坐在艾心一身邊,端著一張看不出喜怒的臉,沉默著。
氣氛實(shí)在沉悶尷尬!
艾心一微微向前驅(qū)身,用手掌遮住臉頰朝顏申使眼色,可他居然挑著眉對她唇語:你說!
她美目圓瞪,亦用唇語反問:到底誰是主人啊?
顏申扯扯嘴角,一手輕敲大腿,愣是不理。艾心一無招,只好伸手拿過茶幾上的禮盒,對著孩子說道:“來,諾諾,我們看看你爸爸帶了什么禮物?”她慢慢打開禮盒。
諾諾目光好奇地看向艾心一。
“諾諾,是一個漂亮的芭比娃娃,”艾心一輕呼,“還是粉色的!”她把芭比娃娃遞過去。
諾諾沒伸手去接,扭頭看向顏申。
顏申朝她微笑點(diǎn)頭。她才接過芭比娃娃,一手握住她的腰身,一手歡喜地?fù)崦尥奕缙俚慕鹕L發(fā),小臉蛋上掛著淡淡的笑。
艾心一朝著程之洲禮貌溫和地笑笑,輕聲道:“孩子是需要陪伴的,你也不要著急,以后你經(jīng)常來看她陪她,感情慢慢就好了。”
程之洲感激地看著她,點(diǎn)頭。
整個下午程之洲都跟著艾心一一起陪著諾諾讀故事,玩玩具,喂小烏龜。諾諾沒有主動和他說話,但對他已不再如初見時那般生疏,看他的眼神也慢慢有了溫度。
顏申的態(tài)度依舊平靜得近乎冷漠??吹椒諊话囊徽{(diào)和得如一家人,他干脆離開客廳,跑到二樓自己的書房里看書。
臨近晚飯時分,程之洲很想留下來吃飯,可顏申沒什么交代,也不露面,他只好知趣的在開飯前離開。
艾心一知道顏申心思,也沒再多問多說什么。接受需要時間,何況他心里堆積的東西太多,一時半會很難消化。
跨出顏申家門時夜幕已經(jīng)降臨。顏申一直把艾心一送到小區(qū)門口,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轉(zhuǎn)身離去。
“艾心一!”身后突然冒出一個聲音叫住了她。她頓住腳步,轉(zhuǎn)身,借著不甚明亮的燈光朝不遠(yuǎn)處仔細(xì)一瞧,程之洲正朝著她小跑過來。
她微愣,站在原地等他過來,
“我一直在等你?!眮淼礁暗某讨抻行獯?p> 艾心一頗為驚詫,“你沒走?”晚飯時候到現(xiàn)在有近兩個多小時,就這么一直等著?
他低頭輕笑,有些難為情?!坝行┦挛蚁雴枂柲??!彼?。
“你還沒吃晚飯吧?”
程之洲一臉的尬笑,趕緊開口回道:“沒關(guān)系,也不餓。我沒有你的電話,只能等你出來。”
艾心一輕笑道:“走吧,我陪你去吃飯,你可以邊吃邊問?!?p> “好。我的車在那邊。”他朝身后的路邊指了指。
兩人一起穿過馬路,坐進(jìn)一輛黑色轎車。
程之洲握著方向盤,載著艾心一駛?cè)胲嚵鳌?p> 經(jīng)過幾個紅綠燈后,車子在路邊一家名為江南春的私廚小館門口停下來。找了車位泊好車,兩人一同走進(jìn)餐館。程之洲選了一間小包房,點(diǎn)了幾道招牌菜。
艾心一落座后,驅(qū)身靠著桌子,看著已落座的程之洲先說開口道:“那個,程先生,我和顏申只是好朋友,你······”
“我知道。”他打斷她,“黃總已經(jīng)跟我說了?!?p> 哦,那就好!她釋然一笑,往后挪挪身子。
程之洲望望她,“你知道,顏總并沒有原諒我。”他神情落寞,“所以不會告訴我更多關(guān)于諾諾的事,我只能來找你?!?p> 艾心一心里覺得有點(diǎn)好笑,卻還是神色平靜地說道:“程先生,我認(rèn)識顏總和諾諾的時間也只有幾個月而已。”
“可諾諾她喜歡你,信任你,我看的出來。你多少知道一點(diǎn)她的喜好,我現(xiàn)在是一點(diǎn)兒也不清楚,看到諾諾對我那么生疏我很難過。我現(xiàn)在只是想把錯失的時間盡快彌補(bǔ)回來,給諾諾更多的關(guān)愛,你能幫我嗎?”
一個父親的祈求,帶著憂傷、急切和期待。哪怕之前他有錯,但情真意切,艾心一心有戚戚,無法拒絕。
“程先生,我能幫你的其實(shí)也不多,也只能把這段時間和諾諾相處的感受和想法告訴你,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
“沒關(guān)系,有你說的這些也夠了。”
面對著愛女心切的父親,艾心一只能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
自顏申答應(yīng)程之洲可以看望諾諾后,有些事情發(fā)生了改變,是艾心一始料未及的。
顏申比從前更為頻繁的聯(lián)系她。因?yàn)槌讨薷羧钗宓木腿タ粗Z諾,而且按照顏申的要求,他去之前都要提前和顏申報備。這個時候顏申總會把艾心一拉上。
也談不上不樂意,只是艾心一心里總覺得有些別扭。事情似乎越來越不受控制。此時她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不喜不怒的看著窗外不斷變換的景物發(fā)呆。
顏申看看她,心下歡喜非常,卻又佯裝無奈的解釋道:“心一,我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么,有你在,氣氛會好一些?!?p> 可是,如果他天天來看諾諾,難不成還要我住在你家?本想用這句話懟他,又擔(dān)心他會說出令自己更難招架的回答。艾心一干脆沉默著,裝作沒聽見。
顏申也沒理會她的態(tài)度,繼續(xù)道:“我這周末會把我母親接回家,諾諾應(yīng)該會很高興?!?p> 似是某個點(diǎn)觸及到艾心一的某根神經(jīng),她回眸看著顏申,輕聲道:“你媽媽也真是不容易。一邊不放心自己的女兒,一邊還要照顧孩子?!?p> 顏申看她一眼,繼續(xù)目視前方,淡然地說道:“自從我父親去世后,我媽的精神狀況一直都不太好。后來南星又出事,她的狀況就更糟了。為了能夠兼顧她們兩個人的情況,我才把她們安排到療養(yǎng)院里。那里無論是醫(yī)療條件還是其他條件,都很好?,F(xiàn)在,我媽的精神狀況也有好轉(zhuǎn),有時也會回家住些日子,但更多的時候還是在療養(yǎng)院里陪南星?!?p> 聞言,艾心一心里無端感到心疼,一句暖心的話便脫口而出,“顏申,你也不容易,要照顧好自己,諾諾和阿姨都需要你?!彼聪蝾伾?,正碰上顏申扭頭看她。
如水的目光和驚喜的眼神兩相交匯,她微微一笑,他心頭一漾。她繼續(xù)看向窗外,他唇角漾著笑,那笑暖如冬日午后的陽光。
*
鬧鈴響第一遍時,艾心一就睜開了眼睛。
即使沒有鬧鈴,體內(nèi)的生物鐘也會讓她在這個點(diǎn)按時醒來。設(shè)置鬧鈴,只是為以防萬一。
她習(xí)慣性的拿過床頭柜上的手機(jī),靠在枕頭上翻看。微信小紅點(diǎn)醒目的提示著她有一條未讀信息。她點(diǎn)開,突然出現(xiàn)的“生日快樂!”把她嚇一跳。
是顏申發(fā)過來的,時間竟是零時零分,最準(zhǔn)確,也最有深意的時間點(diǎn)。
她當(dāng)然沒有忘記自己的生日,只是接到這么早的祝福確實(shí)還是第一次。盡管她對自己的生日從不在意,也不喜歡過生日,但看到顏申發(fā)來的信息,感動確如洶涌的海浪沖擊著她的心門。
公司里有她的資料,只要有心,就能從她填寫的身份信息里知道她的生日。
感動歸感動,心里還是有些猶豫。是回復(fù)謝謝還是裝作沒看見?她糾結(jié)半天,最后決定為了避免麻煩,還是裝作沒看見般的置之不理,把手機(jī)丟在一邊,她下床去衛(wèi)生間。
一切收拾停當(dāng),她準(zhǔn)備出門,卻聽到門口傳來門鈴聲。正納悶會不會是溫堯,開門一看,意外的看到個快遞小哥,手里拿著一捧香檳色的玫瑰花笑嘻嘻的看著她,說讓她簽收。
都到門口了還能怎么辦,簽字收下唄!
艾心一拿起玫瑰花里的名片,上面有一行漂亮的行楷:你的出現(xiàn)是上天的恩賜。生日快樂!
沒有署名。但她知道,除了顏申,不會有別人。
她將玫瑰花放到茶幾上,轉(zhuǎn)身關(guān)門上班。一路上,她沒跟溫堯提過一個字。
午間休息時,她被趙秘書叫到顏申辦公室。
顏申一看到她就問:“花收到了嗎?”
“收到了,謝謝你,顏申!”她輕輕一笑,不客氣的在他對面沙發(fā)上坐下,坦言道:“我其實(shí)不太喜歡過生日?!?p> 顏申好奇地看著她,悠然道:“用熱鬧的方式慶祝自己又老一歲,然后又獨(dú)自面對熱鬧散場后的孤寂,還不如一開始就孤寂的好,是不是?”
“不是啊,”她朗聲回道,用笑嘻嘻的模樣掩飾已被看穿的心思。“我是怕別人送禮物。”她當(dāng)然知道,生日送禮物這事本來就是極為親近的有心人才會想到。故意這么說,也是心里擔(dān)心,所以想故意將他堵回去。
顏申不由搖頭哂笑,“心一,你這話是故意說給我聽的?我可是真的準(zhǔn)備了禮物要送給你。”
呀,打錯算盤了!她心下不由懊惱,面上卻故意裝作驚訝的樣子
回道:“是嗎,你的禮物可不要太貴重,不然我以后可沒錢回禮。”
顏申彎著唇角,露出一個溫暖的笑,“不過是一件便宜的小玩意,本來想下午到餐廳再給你,既然現(xiàn)在提到了,就現(xiàn)在送給你。”他起身移步到辦公桌旁,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粉色小紙袋,走過去將袋子遞給愛心一。
艾心一接過打開,看到里面有一個紅色的錦盒。她拿出錦盒打開,一條白色手鏈在盒子里熠熠生輝。
她拿出手鏈放在掌心,端詳半天,卻還是分辨不出那一顆顆閃亮的小石子到底是鋯石還是鉆石。
顏申在一旁偷笑。沒有專業(yè)知識是很難用肉眼分辨兩者區(qū)別的,況且它們個頭又不大。
“這個,是什么做的?”她很認(rèn)真地問。
“放心吧,是很便宜的鋯石?!?p> “真的?”
“不信你可以拿去問啊,袋子上有地址和電話?!鳖伾暌荒樀耐艧o欺。
“顏申,謝謝你,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你也別和我說謝謝的話,你送諾諾東西,我也沒和你客氣!”
艾心一朝他笑笑,沒接話。
“心一,今天是你生日,我對你有兩個要求?!?p> 她笑了,“顏申,這要求不該是我提嗎?”
“你當(dāng)然可以提要求,但我可以選擇不聽。但我的要求,你必須聽?!?p> “你這是強(qiáng)盜邏輯!”她朝他瞪眼,似有不滿。
“心一,因?yàn)槲业囊蟊饶愕母侠怼!鳖伾晡⑿Γ暗谝?,下午的安排我說了算。第二,晚上你必須讓我送你回家?!睅届o卻又不容反駁的語氣凝著她。
確實(shí),作為朋友,他的要求并不過分,不過更顯用心而已。既然今天注定不同,那就沒必要顧忌太多。
“好!”她望著他,爽快應(yīng)下。
下午又不能和溫堯一起回家,艾心一只好在提前離開公司時給她打電話。
聽完艾心一幾乎一成不變的說辭,握著手機(jī)的溫堯篤定地說道:“心一,我覺得顏總的那些話都是借口,他肯定是喜歡你,想要借機(jī)靠近你。要不,”她呵呵笑,“你就從了吧,他可是公司里那些單身女人的夢中情人,錯過了你會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