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唉!他醒了!小啞巴背回來的人醒了!”
凌辰睜開眼,一個拿著竹竿,瘦的也跟個竹竿似的小乞丐,正指著自己嚷嚷。
周圍還有一老一少,兩個乞丐,蓬頭垢面,辨不清男女。
老乞丐躺在草堆上,年輕的乞丐正給老乞丐,喂著半碗黑色的糊糊。
那碗都是殘破的,也只能裝得了半碗。
聽到拿竹竿的小乞丐嚷嚷,一老一少轉(zhuǎn)過頭來,看了凌辰一眼,沒有說話。
“喂,你會說話嗎?你叫啥?之前沒見過你?。俊?p> 拿竹竿的小乞丐,蹲下身子,露出并不比臉白凈多少的牙齒,很有精神的問道。
“我叫凌辰……”
自己都還茫然著,就被連問了三個問題,凌辰也有些懵。
“這是哪里?”
確定了自己隨時可以讓禁制無效,放下心來,簡單介紹一句后,問道。
“這里?這是城北土公廟啊,你沒來過這嗎?你從哪來啊?城東嗎?還是城南?”
眼前少年朝氣勃勃,精神十足,除了一身邋遢的行頭外,完全不像是一個乞丐。
“城外……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會在這?”
凌辰揉了揉腦袋,他記得自己昨晚,隨便找了個橋洞,將就著就睡去了。
沒想到一覺醒來,人都被挪了位置,并且他還毫無察覺。
“我沒有名字,不過這一帶認(rèn)識的,都叫我小竹棍兒!你是從城外來得啊……哎喲!”
“小啞巴你瘋啦?”
小竹棍兒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嬌小的人影,一把推倒在地,吃痛的捂著屁股罵道。
這人兒比凌辰矮一個頭,頭發(fā)凌亂,臉上全是污垢。
但那不是很厚的污垢下,依稀可辨明亮的眼睛,和精致的五官。
也不說話,雙手張開,攔在凌辰身前,似乎生怕別人拿凌辰怎么著似的。
“丫頭!不許胡來!”
話音落下,一個約莫中年的乞丐,提著個破爛布包。
推開半掛著的木門,一瘸一拐的走了進(jìn)來。
這女娃子聞言,放下了張開的雙手,但也沒有離開。
轉(zhuǎn)身蹲下,抓著凌辰的手臂,就安靜的呆在凌辰身邊。
與眼前的乞兒四目相對,凌辰內(nèi)心產(chǎn)生一種很熟悉,又很安心的感覺。
“你是?”
坐起身來的凌辰,率先開口問道。
“王欣月,三橫一豎的王,欣賞的欣,月亮的月?!?p> 少女開口說道,一雙眼睛直盯著凌辰。
在滿是污垢的臉上,是如此顯眼,透亮。
“天吶!小啞巴說話啦!王叔,你女兒說話啦!”
從地上站起身來的小竹棍兒,屁股上的灰還沒拍兩下,就聽到王欣月開口說話。
頓時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吵吵著。
那走路一瘸一拐,被小竹棍兒叫王叔的男子,將破布袋里的殘羹剩飯,倒在一個瓦罐里。
這飯食一聞,就知是有些餿了。
然后又從懷里,掏出八個饅頭,饅頭是冷的,很硬。
“小竹棍兒,先來把東西吃了,別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小月本就會說話,只是……唉。”
將饅頭分發(fā)給老少乞丐后,王叔轉(zhuǎn)頭對小竹棍兒說道。
只是話到最后,卻說不下去,只化作一聲長嘆。
“那孩子,是小月今早在橋洞發(fā)現(xiàn)了你,把你背過來的?!?p> “這個天,穿橋風(fēng)最是凍人了,你也來吃點東西吧?!?p> 王叔說著,對凌辰伸出手,手上拿著一個大饅頭。
“你和小竹棍兒一樣,都還小,吃飽點,以后也能有力氣養(yǎng)活自己!”
“王叔,我可不光養(yǎng)自己,以后我發(fā)達(dá)了,我還要修一座大房子,把你們都養(yǎng)活!”
沒等凌辰回答,小竹棍兒搶先一步回答道。
“多謝王叔,我叫凌辰,凌霄的凌,時辰的辰。您吃吧,我不餓……”
王叔的話語,把凌辰從思緒中拉回現(xiàn)實。
自幼憐憫心強(qiáng)的他,哪里受得了這樣的場面。
強(qiáng)忍著眼角的酸意,拒絕道。
“這孩子,吃的東西還有啥可拒絕的?放心吧,饅頭沒餿!快,拿去吃了!”
王叔見凌辰談吐有禮,形象雖然邋遢,但也還算干凈。
以為是哪個剛落魄的少爺公子,嫌棄飯食是餿的,于是解釋道。
“謝過王叔!王叔,兩個大饅頭,也只賣半枚大錢吧?”
“這城里的人,竟是連這點吃食的錢,都不肯施舍嗎?”
凌辰實在不忍再拒絕,只好接過冰冷的饅頭,問道。
“唉,世上善人多,但苦人也多啊……孩子啊,你是才流落街頭不久吧?”
“原本靠著百家施舍,混個飽肚是不成問題的?!?p> “可苦難人,就怕遇上些病痛,討來的錢,大都買了藥吃?!?p> 王叔說著,撇了眼墻角的漆黑藥爐,那是凌辰見到的唯一完整的器具。
“一枚大錢只能買四個熱饅頭,卻能買八個冷硬的剩饅頭!”
“省的錢,就能多買點藥。雖然總是舊病未愈,新病又起,但這又有什么辦法呢?”
“吃冷饅頭,有藥治病,還能吊著命……”
王叔無奈的說著,與那一老一少乞丐的麻木不同,王叔的臉上清楚的寫著不甘。
啃食著手中的饅頭,凌辰品味的,是他人的辛酸與無奈。
乞兒吃的是餿臭的食物,又缺衣少食,自然多有病痛。
討了些錢,用來治病,只能重蹈覆轍,不治病,則越拖越重。
干咽下嗓子里的面團(tuán),凌辰站起身來,對著王叔一拜。
“王叔,我還有些事要辦,還請在此處等我一等?!?p> 凌辰說罷,就要往門外走去。
剛走兩步,王欣月就追了上來,一把拉住凌辰的手,直直的看著凌辰。
“丫頭乖,哥哥去給你買好吃的!等等就回來?!?p> 凌辰的話就像蘊(yùn)含法力一樣,王欣月聽后,雖然不舍,但也乖乖的放開了手。
“王叔,你說這凌辰的打哪兒來的呀?城外又是個啥地方?”
小竹棍兒沒心沒肺的啃著饅頭,似乎能有一口冷饅頭吃,他就再沒什么煩惱了。
“小竹棍兒啊,凌辰應(yīng)該是大戶人家的孩子,怕是家道中落了,才流落至此?!?p> 王叔也不咀嚼,吞咽下一口剩飯,說道。
“你們年紀(jì)相仿,以后還要多互相幫襯?!?p> “小石頭,你也是,過些日子暖和些了,我就去幫你們找個學(xué)徒工做做,你奶奶我會幫你照看好的?!?p> 又吃了一口飯,王叔對著那年少沉默乞兒說道,而后者只是點頭嗯了一聲,算是答過。
兩刻鐘后,外出的凌辰,提著十來個竹筒,走進(jìn)破廟。
那竹筒個個都有碗口粗,小臂長短。
哪怕蓋著蓋子,絲絲溢散的熱氣,也散發(fā)著清香。
“多謝王叔一飯之恩,您猜得不錯,我家中的確有些家業(yè)。”
“但發(fā)生了一些變故,不得已流落街頭。來到此地,是因為我家里,曾經(jīng)在這城外埋了些許銀錢?!?p> 凌辰將竹筒放下,向著王叔一拜,而后緩緩說道。
“孩子,你這是?”
王叔看著地上的十來個竹筒,疑惑的問道。
“王叔,這是晚輩的一點心意,不是什么貴重物,幾筒熱粥罷了。”
“久餓之人,不宜飽食,先以清粥暖暖胃吧。”
凌辰說著,將盛滿熱粥的竹筒,交到王叔手中。
“孩子,這怎么行,這得多少錢吶?叔不能收,真不能收!”
不知多久沒見過熱食的王叔,見濃稠飄香的粥面上滿是肉沫,顫抖著手就要拒絕。
怕是這些竹筒器物,都少不得要幾個錢。
“王叔,這么多,我一個人也吃不下,本就是為了與大家一起分食的。”
“再說,這是吃食,冷了就不好吃了,接下來的日子,難免會需要王叔照顧呢!您就快吃吧!”
見凌辰說到這個份上,且那一老一少,早已眼巴巴的看著竹筒。
王叔也不再拒絕,將粥飯分與眾人。
“孩子啊,你之前可能大手大腳慣了,但日后這樣是不行的?!?p> “做什么事,都得要精打細(xì)算,不然總有坐吃山空,犯難的一天?!?p> 喝下肉粥,一股亂流順著食道進(jìn)到胃里,王叔精神都好了不少。
“王叔,您說的對,晚輩的確不知該如何,打理這點余錢呢?!?p> “反正接下來,也要靠王叔照顧,不如就由王叔來幫我打理吧!”
凌辰正不知如何開口,見對方給了話茬,順勢接口道。
同時將手伸入破布衣襟里,取出一個準(zhǔn)備好的錢袋。
“孩子,你這是?”
王叔見凌辰,遞過來一個分量不輕的錢袋,沒有去接,反而一臉疑惑的問道。
“晚輩如今也無處可去,人生地不熟的,也就知道王叔一定是個好人?!?p> “接下來晚輩也會留在此地,少不得王叔照顧,這些銀錢,就當(dāng)我為大家出的一份力?!?p> 凌辰說著,雙手將錢袋奉上。
“王叔,晚輩大手大腳慣了,這點錢在我手里,怕是要不了幾日便揮霍了?!?p> “還是王叔替我打理吧!”
見王叔遲遲不肯接受,凌辰又繼續(xù)補(bǔ)充道。
凌辰的誠懇言辭,終于讓王叔說服了自己,心想著也是為了幫凌辰打理,接過了錢袋。
“這……這么多?”
錢袋打開,白花花的全是銀葉,足足有數(shù)百片之多。
王叔就是再怎么見過世面,也忍不住聲音發(fā)顫。
他不知道,這還是凌辰怕給金魚,會讓他不敢去接,也可能會給他們帶來危險。
“王叔,這都是家里的一些祖產(chǎn),晚輩無能,還望王叔,能夠幫晚輩好好打理!”
王叔深深的打量了凌辰一眼,最終還是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自凌辰回來后,王欣月就一直黏在凌辰身邊,也不言語,就這么呆著。
“丫頭,看我給你買了什么?”
見王欣月把肉粥喝完,凌辰一手藏在身后,一手伸出,擦去王欣月嘴角的飯湯。
從一片黑中,擦出一點白來。
“不知道。”
王欣月實誠直白的說道,言簡意賅。
“喏!糖葫蘆!拿去吃吧!小竹棍兒和那個小哥也有哈,來,拿著吃吧?!?p> 凌辰把手從身后拿出,手中多了幾串糖葫蘆。
“哇!謝謝凌辰哥!凌辰哥!這糖葫蘆你是從哪拿出來的啊?”
小竹棍兒拿著糖葫蘆,一臉喜悅,好奇的問道。
小石頭只是伸手接過,木訥的點了點頭。
“以前跟家里的管家,學(xué)過點戲法。”
面對這未曾考慮過的問題,凌辰只能胡亂編道。
本來,凌辰只是想隨便待個幾天,閑夠了,就主動破除禁制回武院。
但如今,凌辰卻準(zhǔn)備在此地,多呆上一段時間。
他實在不忍將幾人,就這么扔在這破廟不管。
因為他看到了。
另外的原因,則是這個叫王欣月的少女,也讓他莫名產(chǎn)生,親近熟悉的感覺。
和她待在一塊,會有沒來由的舒心感。
王欣月,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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