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富樂宮后,無論白天晚上院子里都有人守著,倆人沒有半點機(jī)會逃跑。在龍鱗和宣紫煙面前,還要裝出很開心的樣子,把所受的萬般痛苦都強咽進(jìn)肚子。
每天還是允許騎馬的,不過每次騎馬,龍鱗和宣紫煙都會跟著,他們還是沒有逃跑機(jī)會。
眨眼過了半月之久,倆人的騎術(shù)都已經(jīng)十分熟練了,可是江盼對娘的擔(dān)心已經(jīng)到了極點。他死也不愿再留在這里了,于是騎馬的時候,向龍鱗求情,讓她放了他們。
龍鱗道:“你的心情,我理解。離家日久了,難免思念親人。其實你們隨時都可以離開,不過須要答應(yīng)家主一個條件?!?p> 江盼道:“什么條件,姐姐請講?!饼堶[道:“說來也簡單,就是拜家主為義父,你不答應(yīng),你們是不可能離開這里?!苯纬了计?,道:“我愿意。只要能放我們走,什么條件,我都答應(yīng)?!饼堶[道:“那好,你跟我去見家主?!?p> 進(jìn)了花廳,龍鱗道:“你先等一會兒,我去稟告家主?!?p> 片刻,龍霸和龍鱗一起來到客廳。龍霸滿臉堆笑道:“盼兒,你真的愿意拜我為義父?”江盼道:“家主對盼兒有救命之恩,盼兒無一為報,愿意拜家主為義父,略盡孝心?!闭f完跪下一拜。龍霸點了點頭,叫了一聲“好”,又道:“那我就收你為義子?!闭f完一陣昂天大笑。
翌日,便舉行認(rèn)干爹大禮,江盼沐浴更衣,來到花廳,在龍霸面前磕了一個響頭,又奉茶一碗。龍霸接了茶杯,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義父也沒有什么好送的,這條腰帶乃是用黃金美玉制成,我十分喜愛,今日便送與你。希望,你以后勿忘義父,常記心頭?!闭f罷遞上玉帶。江盼接了,龍霸又道:“吾兒,快快請起?!?p> 江盼站起身,各房妻妾紛紛送禮,皆是金銀首飾之物,讓江盼抱了一堆。那位九夫人,送了一對金鐲,又柔聲道:“別忘了義母?!苯涡念I(lǐng)神會道:“江盼日后無論走到天涯海角,也忘不了義父及諸位義母?!饼埌灶h首,對江盼的表現(xiàn)十分滿意。
其實儀式并沒有這般復(fù)雜,龍霸故意辦地隆重些,以示他對這件事的重視。
儀式結(jié)束,江盼便辭了別,跟桑天震一起騎馬離開了富樂宮。離別之際,龍霸竟然擠出幾滴眼淚,這讓江盼始料不及。不過,在江盼心里,富樂宮的人都不是好人,但愿娘和師父還未遭他們的毒手。
倆人騎馬朝無憂谷的方向疾奔,正行間,大道上放著一頂紅布轎子。四周不見轎夫。正納悶,轎簾一挑,走出個美貌女子??创┐飨駛€新娘子。那新娘子左顧右盼,似是尋人或者尋路,一臉的哀愁。見了兩騎奔來,忙招手道:“停一下,停一下。”
倆人勒住馬,桑天震問道:“大嬸,你有什么事嗎?”那新娘子皺眉道:“我有那么老嗎?喊我姐姐不行么?”桑天震又問:“這位大姐,有什么事?”新娘子瞅了瞅倆人,道:“我道是什么人,原來是兩個小屁孩,害我浪費表情。哎呦!這兩匹小馬倒是挺可愛?!鄙L煺鸬溃骸叭绻麤]事,我們走了。”
“別走,別走。”新娘子又叫道,“你們倆能不能送我回家?”江盼道:“你家在哪里?”新娘子道:“不遠(yuǎn),離這里也就五六里地。”江盼道:“那好吧,我們倆送你一程?!?p> “等一下!”
突然有人發(fā)出一聲悶喝。
倆人朝來聲處觀瞧,就見西門海棠從一米多高的野草后面不急不慢地走出,頓時一驚,駕馬就要奔走。
那新娘子見了,目光生寒,手一抖動,兩條紅色絲帶電射而出,一下卷住倆人的腰,一扯,倆人都從馬上摔了下來。
西門海棠道:“毒娘子,我到了,你還不罷手!”那新娘子道:“咱們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你這是哪一出?老娘可不買賬!”西門海棠道:“他們倆都是我的徒弟,你不放手,我就不客氣了?!蹦切履镒用碱^緊蹙,道:“你說的可是真的?”西門海棠道:“我的為人你還不了解,與我無關(guān)的事,我從來不插手?!毙履镒邮忠欢叮樟思t色絲帶,道:“今天,我就給你個面子,下不為例?!痹挳吷硇我豢v,坐回轎中,轎簾放下,那轎子憑空而起,急飛離去了。
倆人爬起身,江盼道:“我們要回?zé)o憂谷,不跟你去學(xué)武?!蔽鏖T海棠道:“我不逼你們,隨你們?nèi)ィ贿^請讓我護(hù)送你們一段路?!鄙L煺饐柕溃骸盀槭裁??”西門海棠道:“從這里到無憂谷要繞很大一個圈,路途上有五大惡幫,每一個惡幫皆是殺人越貨,無惡不作。你們想想,你們能通過嗎?”江盼問道:“你沒有騙我們吧?”西門海棠怒目一瞪,道:“你把婆婆當(dāng)成什么人?婆婆寧可一死,也不會騙小孩兒?!鄙L煺鸬吐暩紊塘康溃骸八敫透?,萬一前面真有五大惡幫,那我們一定死定了。就算她騙咱們頂多讓咱們回去跟她學(xué)武,死不了?!?p> “好吧,咱們就信她一回。”江盼又高聲道,“婆婆,那你就跟我們一起走吧。”西門海棠點了點頭,道:“你們還不傻?!?p> 江盼問道:“那位大姐姐是什么人???”西門海棠道:“你說毒娘子?她是飛狐幫的大當(dāng)家,常常以美色引誘男子,然后殺人取心,搶掠財物。她才真的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倆人聽得心驚膽戰(zhàn),后背生寒,心里直呼好險。
江盼問道:“您是怎么知道我們今天要離開富樂宮?”西門海棠道:“都是巧了。我聽說毒娘子來到槐樹莊做買賣,便想趕她走,不想恰巧遇到你們。咱們也算有緣。你們一個是江盟主的孫子,一個是桑老的孫子。江盟主和桑老都是英雄俠士,都是婆婆至尊至敬之人,婆婆怎么會害他們的后人?!苯螁柕溃骸捌牌乓恢痹谑胀降?,難道真的就沒有合婆婆心意的徒弟?”西門海棠道:“當(dāng)然有,有很多。他們出師之后,我就讓他們下江湖了。下江湖,除暴安良。江湖里不能沒有俠士,沒有俠士,天下的惡人就會越來越多,越來越猖狂。有的徒弟還在,有的徒弟已經(jīng)不在了。徒弟被人殺了,我就把他們運回來安葬,然后再去收新的徒弟。我有錯,錯在強迫別人做我的徒弟,我有義,我練出來的徒弟個個是俠士,是不怕死的真好漢。我對不起他們,我逼他們做了先前不情愿做的事?!?p> 江盼心道,原來西門婆婆生有一顆俠義之心,為造俠義之士而落下惡名。她有功亦有過,亦正亦邪。
江盼問道:“婆婆,飛虎莊在哪里?”西門海棠一愣,問道:“你們打聽飛虎莊干什么?”江盼道:“我隨便問問。”西門海棠道:“飛虎莊已經(jīng)沒了。”江盼一驚,問道:“怎么就沒了?!蔽鏖T海棠道:“飛虎莊的莊主郭大虎是我的兒子,一年以前就失蹤了。他失蹤以后,飛虎莊就解散了。”江盼嘆道:“既然您是郭大虎的母親,那么這封信就交給你吧?!闭f著拿出那封信。西門海棠接了,問道:“是誰讓你們把這封信交給我兒子?”江盼道:“是富樂宮九夫人?!蔽鏖T海棠拿出信,看了看,喃喃道:“原來大虎真的干出了這種無恥之事!龍霸找我說理,我還不信,原來真是這樣。”頓了一會兒,西門海棠道:“我自會去富樂宮回九夫人?!?p> 江盼忽然想起石洞里的那具骸骨,又道:“婆婆,有件事,我不知道該告訴您?”西門海棠道:“有什么話就直說?!苯蔚溃骸拔覀冊谝粋€山洞里,發(fā)現(xiàn)一具骸骨。骸骨下面的石臺上刻著郭大俠三個字,也不知道——”西門海棠聽了十分激動,道:“快帶我去,快帶我去!”江盼道:“婆婆,您別急,我們這就帶您去。”
倆人調(diào)轉(zhuǎn)馬頭來到富樂宮外林子邊上,下了馬,步行進(jìn)了林子,找到那個洞口,鉆了進(jìn)去。沿著地道走到盡頭,江盼道:“我們就是從這上面掉下的?!蔽鏖T海棠道:“你們離遠(yuǎn)些。”說完雙掌運功,推向頭頂石板。只聽“轟”的一聲,石板全炸碎了,露出一個明亮的口子。西門海棠道:“你們倆抓住我的胳膊。”倆人都抓緊了,西門海棠身形一起,射上了地面。
西門海棠一眼就看見了石臺上那具骸骨,仔細(xì)瞅著,在骸骨胸前發(fā)現(xiàn)一個虎牙形的玉墜時,渾身顫抖起來,眼淚奪眶而出,泣道:“我的兒啊,我的兒,你原來真的死了,是誰這么心狠殺了你!”
西門海棠哭得死去活來,幾欲昏厥。江盼道:“婆婆,你不要太傷心了?!蔽鏖T海棠道:“我兒子死了,做娘的怎么能不傷心。如果可以,我愿意替他去死。我寧愿死,也不愿讓兒子死?。鹤?,我的兒子,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
西門海棠哭了良久,才收住眼淚,徒手在地上挖了大坑,把那具骸骨埋葬了。已畢,道:“多謝你們,若不是你們,我到死也不會知道我兒子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