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八章

　　尚不知，林苑這句話，究竟是對林老將軍的稱贊還是諷刺。

　　姬姝笑容淡了幾分：“你的意思是……”

　　林苑微微一笑：“我于我祖父，不過一枚棋子。他若要用到我時便哄上兩句，用不到時，便拋卻?！?p>　　姬姝緘默，一時不知如何勸說，開口卻覺自己的說辭頗為蒼白無力：“匪亂使黎民百姓苦不堪言，他為的是昭衍安定，剿匪無可厚非?！?p>　　“不，”林苑笑得比哭還難看，勾唇譏諷道，“我知曉的，他并非為了國家大義，只是為了守住他鎮(zhèn)遠(yuǎn)將軍的威名。”

　　“山匪雖占了個匪字，卻鮮少作惡，更遑論其間老少婦孺良多，我為保住山寨子民，又念及祖父素來疼我，便只身一人前去敵營同我祖父相商?！?p>　　“祖父原先同我談的極其愉快，好似我仍是他捧在手心的明珠，不論我提出什么怪誕言論，他皆可縱容應(yīng)允?！?p>　　“但我終究被親情蒙蔽了雙眼，未曾認(rèn)清我祖父的真正面孔。”

　　“那日，祖父請我吃席暢談，我應(yīng)邀而去，我以為他只是恐我旅途艱險，欲要為我接風(fēng)洗塵，卻不料，他于碗中下了迷藥。”

　　“我醒來后，山寨死傷慘重，元?dú)獯髠?，健壯勞力大多逝去，整個寨子只?？粘?，他慢步歸來，溫聲細(xì)語同我言說，只消我愿意，山匪所犯下的罪責(zé)同我毫不相干，我仍是他鎮(zhèn)遠(yuǎn)將軍府高高在上、備受寵愛的千金大小姐。”

　　“亦是那一日，我第一次認(rèn)清了他的嘴臉?！?p>　　“我最為信任之人的嘴臉?！?p>　　“那日過后，我便學(xué)會了沉默寡言，收斂起桀驁不馴的利刺，假作乖巧溫順的羊羔，我聽從他的吩咐，半句不曾違背，仿若先前的事從未發(fā)生?！?p>　　“如他所言，我依舊是鎮(zhèn)遠(yuǎn)將軍府最受寵愛的千金大小姐，并于他赫赫威名的加持之下，我更成了北境世家子弟擇親的首選之人?！?p>　　“這兩年過得安安穩(wěn)穩(wěn)，仿佛諸事皆風(fēng)平浪靜?！?p>　　“十五歲那年，他帶來一名身受重傷、約摸十八九歲的少年，并同我說，女子不可入宗祠見父輩靈位，這是他替我那亡父所收養(yǎng)的義子，勉強(qiáng)傳承香火，亦是我名義上的兄長?！?p>　　“我居住在鎮(zhèn)遠(yuǎn)將軍府中的日子同犯人遭受囚禁別無二致，真正是一門不出二門不邁，其安靜程度連尋常書香門第的閨秀亦尚且不及，難得見到生面孔，又是名義上的兄長，探望實屬應(yīng)當(dāng)，無過多避諱之處，因此，我便借著看望病患的由頭，攜帶各式補(bǔ)品，三天兩頭往他院中行去。”

　　“我同他而言，是救命恩人的嫡長孫女，又待他關(guān)懷備至，自與旁人不同；他同我而言，則是孤寂府中別樣鮮明的顏色，一來二去，我難免同他情愫暗生?！?p>　　“我同他互訴衷腸之后，他意欲勤加讀書，來日考取功名，名正言順娶我為妻，但人算不如天算，祖父不知何時，已然為我定下一門親事，據(jù)說是他軍中極為看好的人才，我若再同兄長有所往來，自便成了私相授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