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呢?”顏汐蕓津津有味的聽著,隨后便發(fā)問道。
不知何時,天上的雷聲停了,顏堇年這才慢慢從顏汐蕓的身后抬頭,坐直了身子。但他依然緊緊抱著顏汐蕓的胳膊,說什么也不肯撒手!
姒霓表情淡然,語氣不明的繼續(xù)說道“待到孝日過后,屬下的傷也好了不少。給他留了一封辭信,我便回到了營地?!?p> “那你的傷........御景司他,我是說,你們王爺沒有怪罪于你?”
姒霓微微搖頭,說道“王爺日理萬機,很少去到營地。所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我本來給他留下了我的貼身匕首,告訴他如果有事,就帶著匕首去找我??墒且荒赀^去,我并未見到過他。后來,屬下拜托執(zhí)行任務(wù)的師兄弟去打探他的消息,他們告訴我,莫云祺已經(jīng)成了個閑散的道士,住在破廟,每日的飯食都是去街上向人乞討而來的?!?p> “聽你的敘述,想必莫云祺也不是個窮門苦士。既然他有宅屋,那他為何不做個小生意?反而是去變賣家產(chǎn),做了個道士?”顏汐蕓聽后,十分不解的問道。
“屬下不知。”
“那你可曾再見過他?”
問道這里,姒霓的臉色忽然沉了下來,她面帶些許憂傷的說道“.......再后來,屬下又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再次見到了他!”
***
在姒霓二十生辰這天,她剛剛完成自己這一次的任務(wù)。
她滿身是血,但她對身上的血腥似乎已經(jīng)百見不怪了。她手持著滿是血跡的雙刀,在樹林走著,找到一處河邊后,她便蹲下身來,掏出懷中用來擦拭血跡的巾帕,浸濕水后便用它擦拭干凈雙刀。
就在她專心致志擦拭身上血跡的時候,一個黑色的人影突然出現(xiàn)在她身旁,見狀,她鬢發(fā)撩動,眼神一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立馬橫握雙刀,猛地起身,將刀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突然,她瞳孔一怔,握著雙刀的手微微顫抖。
那人見狀,冷汗直下,他立馬高舉雙手表示投降,看著她僵硬的笑道“呵,呵呵,沒想到......你警惕性還挺強的!”
“是你?!”姒霓收起雙刀,看著他,有些吃驚的問道“你不是當(dāng)?shù)朗咳チ藛幔繛楹卧谶@里?”
莫云祺束著長發(fā),唯獨留下了兩額的碎發(fā)飄著。他依舊一身素白衣服,依然那么身姿挺拔,英俊不減。姒霓低眼一瞧,發(fā)現(xiàn)自己留給他的貼身匕首竟然被他掛上了白色穗子,掛在了腰間。
她一臉疑惑的問道“這匕首是我留給你防身用的,你為何將它掛在腰間?當(dāng)做配飾?”
莫云祺聞言,低頭看向自己腰間掛著的匕首,他笑著取下匕首來,遞給姒霓說道“我一個閑云野鶴,自由自在的道士。能遇上什么危險?既然在此遇見你,便將這把匕首物歸原主吧!”
姒霓看著他手中的匕首,那把匕首跟隨了她多年,在匕刃上還有她親手刻上去的‘霓’字!
“不必了!你救我一命,此恩我還未報?!?p> 莫云祺哼笑一聲,將匕首重新掛回在腰間。隨后,莫云祺又從懷中掏出一塊巾帕來,遞給了姒霓,姒霓見狀,不明所以。
莫云祺溫柔一笑,眼角的皺紋聚起,對姒霓說道“擦擦你臉上的血吧!你這樣出去,會嚇到無辜的人的!”
姒霓瞥了一眼,接著蹲下身來繼續(xù)擦拭雙刀,和衣服上的血漬。
這時候,莫云祺無奈的嘆息一聲。他拿著巾帕走到姒霓的身邊,將巾帕略微浸濕之后,二話不說,抓起她的手來,用浸濕的巾帕為她輕輕擦拭著手上沾著的血漬。
她見狀,愣了會兒后便想要抽回手來,卻被莫云祺一把緊緊的抓住,并冷冷的說道兩字:“別動!”
不知為何,她的身體好像很聽莫云祺的話。即便她想要抽回手來,可是她的身體卻動彈不得。
“我,我不用你擦!”緩過神來后,她才用力抽回手來,并對莫云祺說道。
莫云祺苦笑,將巾帕上的血跡洗凈之后,便轉(zhuǎn)頭看著她,見她一臉迷惑,他便朝她伸出手,見狀,姒霓愣了愣,最后還是將另一只手猶豫不決的伸出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這女人,口是心非!
莫云祺輕笑一聲,抓住她的手,繼續(xù)為她擦拭血漬。
“瞧你這一身血漬,這次,你殺了多少人?”
“如果你知道了,我就要殺了你!”姒霓盯著認真擦拭血跡的莫云祺,語氣狠厲的說道。
莫云祺聽后,云淡風(fēng)輕的笑了一聲,接著便說道“你殺了這么多人,就不擔(dān)心有仇家追殺你嗎?”
此話問到了姒霓的心底。
姒霓一副滿臉不在乎的答道“懼怕一切,就做不了殺手了!”
“難道你就沒想過,退出江湖,隱姓埋名嗎?”
他,他什么意思?!
見她一臉震驚的表情,莫云祺才后知后覺過來,便對她解釋道“你別多想,我是個道士,不能看著這種事在我眼前發(fā)生!”
姒霓抖抖手上的水,站起身來,盯著河對面,冷漠的說道“沒想到你我竟能在此相遇,若是你日后遇到什么困難,便帶著這把匕首來找我。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說罷,等莫云祺轉(zhuǎn)身過來的時候,姒霓已經(jīng)不見了身影。
***
就在姒霓講述的正起勁的時候,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孟沖撩起車簾,看著車內(nèi)的顏汐蕓說道“大人,已經(jīng)到了!”
聞言,顏汐蕓從馬車上下來,她向四周巡視了一眼,除了馬車前的一座府邸,四周都是長高不知多少的野草和粗壯的樹木。
顏堇年從馬車上下來,他好奇的在這座陳舊的府邸周圍轉(zhuǎn)悠著,突然這時,他發(fā)現(xiàn)將右邊的野草撇開之后,可以隱約看見,這些野草生長的地方,其實是一條路!
“長姐,你快來!”
顏汐蕓來到他的身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接著轉(zhuǎn)過身對劉二虎說道“二虎,將你的大刀給我!”
劉二虎遞上大刀,她接過之后,便將刀沖野草揮下,大片的野草被砍下來后,才清楚的看見在這野草生長的地方確實是一條路!
她又轉(zhuǎn)身,抬頭看向這座陳舊,連樹枝都長穿過房墻的府邸。府邸的牌匾也被粗壯的樹藤纏繞,這陰天下雨的,根本看不清牌匾上的字。
她走到府邸門前,走近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在木紅色的大門上有一些黃紙的印記,但此黃紙非彼黃紙,更像是白紙經(jīng)過風(fēng)霜洗禮之后,漸漸的變黃了。她伸出手去慢慢用力推開門,可是大門似沉重一般,無論她用多大的力氣,門都紋絲不動。
見狀,一膀子力氣的孟沖自發(fā)走上前來,對她說“大人,屬下來吧!”
于是,只見孟沖動了動筋骨后,大呵了一聲后,用全身的力氣去推開大門。他青筋暴起,漸漸的,臉也變得通紅起來,他緊緊咬著后槽牙,可他使出全身力氣,這扇門也只是被他推開了一道門縫,見狀,劉二虎也趕緊上前來,同他一起用力,但事與愿違,這扇封閉多年的大門還是沒能被推開。
相反,孟沖和劉二虎兩人倒是氣喘吁吁,精疲力盡的扶著馬車車身。
這時候,姒霓拔出雙刀,走上來,冷冷的說道“讓我來!”
只見姒霓緊握雙刀,眼神尖銳的盯著那扇大門,接著,她縱身一躍,手中的雙刀揮舞而下,瞬間,那扇大門便被破開!
姒霓收起雙刀,側(cè)臉,瞥眼看向顏汐蕓,顏汐蕓跑上前來,對姒霓說道“刀法不錯!”
緊接著,她跨進去,發(fā)現(xiàn)在門后的地上散落了許多粗壯的樹藤,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剛才一直推不開門,是因為這些樹藤早已將這門包裹住了。
她看了一眼后,便繼續(xù)朝里走。大堂的房門早已破爛,她低眼看去,房門像是被什么利器故意破壞的。在大堂里,除了一地的枯葉臟灰,就是房梁和角落里掛滿了的蜘蛛網(wǎng)。
突然這時,顏堇年大叫了一聲:“啊!”
聞聲,顏汐蕓趕忙跑出去查看,顏堇年害怕的抱住她的手臂,躲在她身后,她順著顏堇年手指的方向看去,原來是一條黑色的蛇突然出現(xiàn)。她長嘆一聲,接著轉(zhuǎn)頭吩咐道“孟沖,劉二虎,你們將它......”
話說到此,她便突然頓住了。她看著兩人害怕的抱在一起,頓時無言。
就在這時候,姒霓握著一根樹枝突然沖了過來,猛地將樹枝插進了蛇的七寸。顏汐蕓一臉震驚的看向姒霓,她由衷的感嘆道:真不愧是殺手!
“看看你們?nèi)齻€男人,一條蛇而已,就把你們嚇成這樣!”顏汐蕓無奈的沖他們說道,緊接著又看著姒霓問“這里就是莫府?”
姒霓點點頭,剛才殺蛇的瞬間,沒有讓她產(chǎn)生絲毫驚波。她一臉淡定的說道“是!”
“難道他從未回過這里?”
“是。”
“你說了一路,又帶我來這里,究竟想告訴我什么?那個莫云祺身上,到底有什么冤情?”顏汐蕓疑惑的問道。
這個時候,顏堇年還在全身顫抖著,顏汐蕓不耐煩的嘖了一聲,讓他安分點。
姒霓沉下眼,神情略顯憂傷的走到大堂外,她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高坐后墻上的那一幅皺皺巴巴,只剩一半的畫。
顏汐蕓默默的走上前來,順著她的眼神瞧去,問道“那幅畫?”
“是他畫的。也是他親手掛上去的!”
聞言,顏堇年探出頭來,望向那幅畫,他瞇縫著眼,仔細一看,對顏汐蕓說道“長姐,那幅畫好像畫的是一個女子!”
女子?親手掛上的?難道說........
“姒霓,你和他.......兩情相悅了?”顏汐蕓轉(zhuǎn)頭,后知后覺的問道。
姒霓癡癡的盯著那幅畫,似寒冰的眼神漸漸變得憂傷起來,只聽她說道“自從那次相見之后,我每次執(zhí)行任務(wù),都會偶遇他。漸漸的,我也習(xí)慣了和他的相處。”
“你對他動心了?”
姒霓沉默了,緊接著說道“這幅畫是我親手撕成兩半的!我和他的事被傳到了營地里,有一日我聽說,他們要殺了莫云祺,以絕后患。我聽后,便趕緊趕來這里,將那幅畫撕毀,并與他斷絕所有關(guān)系,再不往來!可我沒想到,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也是我最后一次與他相見了........”
***
某日晚上,莫云祺站在那幅畫的面前,仔細的盯著他,不肯挪開眼。
忽然這時候,狂風(fēng)大作,黑云籠罩。見狀,莫云祺轉(zhuǎn)身走去,準備關(guān)上府門,卻在他剛剛關(guān)上府門之后,三五個黑衣人不知從何而來,翻進了他的院中。
他眼睛向后一瞥,緊接著向左翻身一躲,下一秒,一把刀就落在了他的身后的府門上。
莫云祺不會武功,只能落魄的躲避著那些揮舞而來的寒光劍影。他跑進大堂,立馬關(guān)上房門,原以為可以喘口氣的時候,門外的人持刀落下,劈開房門。
黑衣人毫無防備的闖了進來,莫云祺站在堂內(nèi),面對氣勢洶洶的黑衣人,他已經(jīng)無路可退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候,姒霓縱身而躍,她揮舞雙刀落下,將后面兩個毫無防備的黑衣人重傷。接著,她猛地抬頭,與剩下的黑衣人展開殊死搏斗。然而,那些黑衣人根本不是姒霓的對手,姒霓身影閃爍,片刻不到,黑衣人便紛紛被她一刀斃命!
原本以為這就結(jié)束的時候,又一撥黑衣人從天落下,姒霓見狀,對身后的莫云祺囑咐道“待在這屋里,不許出去!”
“姒霓小心!”
庭院里,姒霓用一人之力抵擋源源不斷,從天落下的黑衣人。漸漸的,姒霓開始喘著粗氣,她看著從房檐落下的黑衣人,又低頭看向自己緊握雙刀,微微顫抖的手。
他們到底是誰?再這樣無休止的下去,只怕是連我也會喪命在此!看來,只能帶著他離開這里了!
姒霓心中想著,于是重新握起雙刀,在黑衣人中殺出了一條血路來。她一步跨進大堂內(nèi),抓起莫云祺的手就帶著他再次沖進黑衣人的包圍。
他們被團團圍住,四周已經(jīng)沒了路。姒霓瞧準時機,揮舞雙刀朝一人而去,就在這時,其他的黑衣人沖了上來,其中一人橫刀劃過,見狀,莫云祺立馬護住了姒霓,刀刃劃過他的脖頸,頓時,血流不止。
姒霓被莫云祺推到在地,他的血跡飛濺她的臉上,她雙瞳緊縮,猛然一怔。
“莫——云——祺?。 ?p> “任務(wù)完成,撤!”
黑衣人緩緩撤退,但姒霓已全然顧不得他們了。她抱住向后跌倒的莫云祺,他躺在她懷中,她看著他脖頸流出的血,不知所措。
“莫云祺,你撐住!”
莫云祺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握住她的手,口齒不清的說“姒,姒霓.....你,你別哭!殺手......不能輕易......落淚!”
“莫云祺你別說話了,我這就給你包扎傷口!”姒霓焦急的說著,并扯下自己的衣角,按在他的脖頸上,她雙手緊緊捂住傷口,不讓血繼續(xù)流出。
莫云祺輕笑一聲,口中的血腥味不斷的溢出。
“莫云祺,你是不是傻??!你干嘛不用匕首抵擋,你為什么要這樣?!”這句話,姒霓幾乎是用吼出來的。
他緩緩抬起手來,想要撫向她的臉頰,但當(dāng)他看到自己手上的血跡時,他忽然停住了。
“姒霓,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愿意.......放下恩仇,放棄殺手,放棄.....一切,退出江湖......與,與,咳!與我一起.......閑云野鶴,無憂無慮,可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