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幕府的氣氛出奇的沉重,雖然已經(jīng)請來了周邊各地的名醫(yī)但是對于慕言都是嘆氣和搖頭。前幾天的時候照顧慕言的下人就說少爺狀態(tài)很差,可能時日無多了。慕程快馬加鞭的請來了臨縣的名醫(yī)??上Ф际鞘譄o策。
天快亮的時候言少爺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氣,臨死卻沒有將死之人的猙獰,安詳平和,就像只是睡著了一般。天大亮的時候慕程站在門外看著遠(yuǎn)處蔚藍(lán)的天空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一個婦人則是呆呆地坐在屋內(nèi)望著慕言的床發(fā)呆,眼淚無聲的滑過她的臉頰。雖然早就預(yù)料到了這個結(jié)果,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天,他們卻無法保持平靜。
而在慕府的另一頭。
九梨懶懶的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感受著陽光給她帶來的暖意,她知道天氣該是又要變涼了吧。因?yàn)榇笱阌衷谕线呞s去。這已經(jīng)是九梨今天看到的第二群了。
九梨隱隱感覺今天慕府的氣氛有一些怪異,卻也沒有多想。
“咚咚咚......”
急促的敲門聲擾亂了九梨的平靜。九梨看門見到宗管家滿臉的急切,背后還跟著好幾個丫鬟帶著各種各樣的首飾和艷麗的衣服。“今天好像不是什么節(jié)日吧?”她心想。
九梨看見院子的周圍都來了下人,給院子掛上了紅色的絲綢,那一抹紅色在陽光下炫耀著它的歡樂刺痛了她的眼。外面是一個明朗的晴天,九梨順手合上了手中的詩集。“喜劇的背后,究竟是什么呢?”
“今天舉行你和言少爺?shù)幕槎Y,你馬上準(zhǔn)備下?!弊诠芗艺f道。
“嗯?嗯。是?!?p> 負(fù)責(zé)梳妝的丫鬟到了,圍著九梨打轉(zhuǎn),為她戴上價格不菲的首飾,換上了艷紅的嫁衣。在這個本該開心歡樂的的日子里里,丫鬟和九梨卻沒有過多的交流。九梨已經(jīng)很久沒有用心打理過自己了。頭發(fā)有些許散亂,眼神帶著微微的茫然,卻為她帶上了一絲安靜卻憂郁氣息。臉上很干凈,沒有任何的瑕疵,配合九梨的氣質(zhì)如同靜靜開在月下的白色蓮花,讓人感覺哪怕是輕輕的觸碰也會讓它夭折。標(biāo)準(zhǔn)的瓜子臉豐瘦均勻,配合著精致的五官整個人就像是一朵盛開在河岸對面的彼岸花,痛苦,哀憐,空虛......
而在幕府的另一邊,房間里充滿了哀傷的空氣?!皦m歸塵,土歸土,早日歸去,早時歸來?!蹦匠虈@著氣聽著抬棺人的呢喃,慕言的母親已經(jīng)沒有再流淚了,都說女人是水做的骨肉,可越到慕言入塵的時候她越不哭了。只是整個人顯得越發(fā)疲憊和憔悴了。
幾個時辰過去了......
慕言這邊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遺容整理的和生前一樣,想著慕言曾經(jīng)存在過的一切,溫和的微笑也被懸掛著的白綾撕碎,述說著他的離開。慕言生前知書達(dá)理,待人處事有理有節(jié),隨然身份顯貴卻沒有專橫之氣。下人們都經(jīng)常私下里面夸贊慕言,只是可惜生老病死是不由人的......
“起棺了......”聲音伴著長長的尾音。
“生人讓道,女幼回避......”聲音傳遍了周圍幾間房子,女眷和小孩子都被攆回了里屋。
而在九梨這邊也已經(jīng)準(zhǔn)備的差不多了,居住了三年的熟悉房子隨著花轎簾子的放下而斬?cái)?,她想“現(xiàn)在的她會去哪里呢?”
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卻紛紛投來了驚詫的目光,后來看著艷紅的轎子聯(lián)想了慕府三兒的情況也猜了個大概。“原來日子到了啊?!贝蠹倚恼詹恍紱]說什么,為此得罪有權(quán)有錢的慕家得不償失。
九梨看不到轎子外面的景象,只有喜慶的音樂在她的身邊徘徊。充斥在她所處的整個空間里,眼前紅色的瑪瑙制的珠串簾子跟隨轎子的搖晃在九梨的眼前搖曳顯得很是礙眼。九梨伸手想將它撩到旁邊用釵子掛著,但是手上瑩白的手鐲順著手臂滑落下來制止了她。“我現(xiàn)在是人妻子,掩面之物當(dāng)是由相公揭開吧?!辈恢肋^了多久,轎子停止了搖晃穩(wěn)穩(wěn)地落在地上讓九梨感受到了久違的踏實(shí)。
“小姐,可以下轎了。”說話的女生十分粗獷,話音未落之際,九梨轎子的簾子被掀開。
九梨呼吸的新鮮的空氣,透過蓋頭可以看見遠(yuǎn)處的青山,小河,幾乎人家坐落在眼底。只是周圍林立著墓碑,這里是慕家的陵園,九梨透過蓋頭看的不是很真切。但是已經(jīng)感覺到事情好像有很不對勁。
家丁圍在四周,方圓十幾米都已經(jīng)被挖成了四五米的深坑,整體呈現(xiàn)倒立的金字塔的樣子。
這個時候九梨突然明白了為什么在慕府的時候她就像是在籠里的鳥兒,下人也不愿意與她有過多交集。明白了,全明白了。她一開始就是被這樣安排的。
看著圍在身邊的家丁,九梨知道憑借一個十四歲的少女逃出生天簡直就是癡人說夢,她唯一的機(jī)會就是打動眼前衣冠楚楚的慕家家主——慕程。
“我在想活下去?!本爬嬲f道。兩行清淚不由分說的就順著臉頰滑落,跌落在了塵土里。痕跡清晰可見。
“買你來的時候就是這樣打算的。我怕言兒在那邊太孤獨(dú),你做了她的妻子難道不是你的福分?”慕程說道,眼神里有倨傲,狠絕,仿佛施舍的語氣??上]有憐憫?!澳?,一定要死。”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福分?你居然管這個叫福分?我只有十四歲,花一樣的年紀(jì),你居然把將我湮滅在陰暗窄小的墓穴中這樣的事情稱之為福分。”九梨先是輕笑,隨后大笑,最后變得有些神經(jīng)質(zhì)的說著。嘴上念念有詞,仿佛瘋魔了。
“你們不就是要我死嗎?好,我把命給你們,都給你們,哈哈哈哈,你們不是就是要這個嗎?給你們都給你們。嗚嗚嗚嗚嗚......”九梨嘴里絮絮叨叨的說著,手上不停的抓扯著身上的衣服配飾,金色的珠釵被扔在地上,陽光下依舊閃耀著奪目的光澤,發(fā)絲頭飾和泥土混雜在一起散亂的反射一些零星的光。九梨因?yàn)樘^用力地上的發(fā)絲不少都帶著隱隱的血跡,兩個手鐲隨著主人的搖晃從手臂上甩落。夕陽下那一抹癲狂的紅色刺痛了在場的所有人。慕程看著九梨的樣子十分不悅,吩咐下人把她制住,十四歲的九梨又怎么會是那些家丁的對手。片刻間就被制住了,看著九梨變得猙獰的小臉慕程臉色漠然,愈顯不快。
“我詛咒你,我詛咒你們,詛咒你們所有人,詛咒一切傷害過我,殘害過我的人。就算我死了,尸體湮滅在陰暗的墳?zāi)?,可我依舊會留在這個世間,糾纏你們,讓你們夜不能寐,日不能安。也會死的,會死的,你們一定會死的。記得啊,記得啊。呵呵呵呵......”九梨語氣凄厲,聲音回蕩在在場所有人心里,那一刻仿佛空氣也充滿了惡毒的氣息,再明媚的陽光也驅(qū)散不了人們心頭的陰霾。九梨的話就像是插在所有人心頭的一根毒刺,一生難平。
“咚......”
棺材在一聲沉悶的響聲中被下人們合上,九梨被放在了慕言棺材下面的夾層中。九梨的雙手都摳出了鮮血依舊改變不了什么。入土的時候棺材依舊隱隱發(fā)出聲響,就如同鬼怪在棺材中哭泣一般。
夕陽終于收回了最后一縷光輝......
本該有人值守的慕言的陵墓卻空無一人,四周寂靜,似乎就連飛鳥也不愿經(jīng)過,周圍彌漫著詭異的氣息,只有山下刮來的疾風(fēng)吹拂著紙花發(fā)出輕響,搖曳的姿態(tài)就如同女人的身姿一般在風(fēng)中起舞。
當(dāng)日夜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做了一個怪夢,一名女子渾身瀝血,長發(fā)披面的站在自己面前輕輕說著“我一直記得呢?!?p> 三年之內(nèi),在九梨死亡之時在場絕大多數(shù)人都去世了。有的是病死,有的是意外。只有慕程一直活著,卻是瘋魔了。經(jīng)常胡言亂語,精神恍惚,家主之位也由長子慕翱接任。慕程被安置在了鄉(xiāng)下的老宅子,于九梨死后第五年與世辭別。
“都是以大家的不幸而收場?!?p> 慕言的墓前,山風(fēng)搖晃著墓前供奉的紙花似乎帶來了什么,又掠向了飄渺未知的遠(yuǎn)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