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浴火重回
痛……
頭痛的仿佛要裂開一般。
方沉裕奄奄一息的睜開眼睛,滿眼都是模糊的紅,接著一點點的變淺,最終變成了刺眼的光。
“這姑娘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在大街上就暈過去了呢?”
竊竊私語不斷從耳邊傳來,自己不住的搖晃著,仿佛有一只手在推著自己。
“……小姐!小姐!醒醒!你怎么了!”
這是……梓瀾的聲音?方沉裕有些懵,梓瀾不是早已經(jīng)死在宮中了么?
“大小姐是怎么了,方才還好好的?”
這聲音方沉裕倒是今生今世都無法忘記,那是她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聲音——是嚴水月那個賤人!
“這樣吧,我去找郎中,水月,你先叫輛馬車把小姐送回府……小姐!你醒了小姐!”
梓瀾話音落下剛要離開,就看到地上的少女眼皮一動,睜開了眼睛。
”小姐你可要嚇死奴婢了!“嚴水月如釋重負的舒了一口氣,方沉裕在她的攙扶下坐起身子,梓瀾忙幫她撲去衣擺上的灰塵。
“我這是在哪?”方沉裕說出這句話后竟是嚇了自己一跳,自己的聲音怎么會變得如此稚嫩?
梓瀾關切得說道:“小姐您忘了?老爺未時要帶您出門打獵,您的騎馬裝不是送去李裁縫家修補了么,咱們是去取回衣服呀!您突然就摔倒了昏迷不醒,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未時打獵,修補騎馬裝……
未時打獵,修補騎馬裝!
方沉裕呆愣半晌,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披散的發(fā)分明是閨閣女兒所梳的發(fā)髻,在宮中多年頂著沉重的能壓斷脖子的鳳冠,她早已忘記了自己的發(fā)居然是這樣濃密,如黑緞般的美麗。方沉裕的心中五味雜糧,她竟然真的回到了一切悲劇的開始!
她清楚的記得,前世就是這一天,自己因為貪玩錯過了父親的打獵,傍晚時分方從敦就帶著宋婉柔母女回了方府,就是從她們入門的那一刻起,就發(fā)生了難以挽回的一切!
方沉裕搪塞道:“啊……不小心摔倒一時頭暈罷了,你們不必擔憂,我沒事,咱們走吧?!?p> “等回府后還是找郎中給您把把脈吧?!辫鳛戇€是有幾分不放心。
方沉裕心中感動,眼前眉眼稚嫩的姑娘與那個被拷打的奄奄一息依然不肯誣陷自己的女子的面容重疊在一處。也是從那時才知道,梓瀾是除了母親之外對自己最關心的人。她咽下感動的哽咽,勉強地答了句:“也好。”
“小姐,您看,那邊來了個戲班子!”水月興高采烈地指著離裁縫鋪相反之處。
方沉裕的眼神凌厲了起來。
是了……上輩子,就是嚴水月引得自己被戲班子吸引才誤了時辰,讓方從敦有機可乘,將宋氏母女帶回。方沉裕在心中冷笑,細細推敲才品得出其中的貓膩,看來嚴水月早在這個時候,就已經(jīng)有了異心。前世的嚴水月曾提到梓瀾身首異處,只怕梓瀾之死,跟她嚴水月脫不了干系!
“小姐,咱們去看看吧,‘百獸鳴’戲班幾年才來一次呢!”嚴水月不知方沉裕早已將她的心思知道的一清二楚,還在不停的攛掇著。
“不必了,戲隨時能看,打獵耽誤不得,若誤了時辰,爹爹一定會怪我的?!狈匠猎5恼f道,正要跨步,想了想又收回腳,“我想起出門前還有件事沒有做完,這樣吧,水月,你去裁縫鋪幫我把衣服取回來,梓瀾,你跟我回府,這樣也不至于耽誤了打獵?!?p> 嚴水月聽到這話果然有幾分的慌亂:“可是小姐……”
“怎么,有何不妥?”方沉裕凌厲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竟將嚴水月嚇得不敢再吭聲,她偷偷打量著方沉裕,眼里盡是懷疑的神色,這一切當然被方沉??丛谘劾?。
梓瀾卻沒注意到兩人的目光,她高興的點點頭道:“也好啊,那水月你快些回府,估計還能趕上吃盤糕點再走?!?p> “你這丫頭,就知道吃!”方沉裕寵溺的輕輕彈了下她的鼻子,梓瀾笑瞇瞇地吐了吐舌頭。
“水月,快去吧,對了順便你去幫我打聽一下,百獸鳴下次什么時候再來?!狈匠猎9室鈴澲佳酃首魈煺娴睦鴩浪抡f道,接著又佯裝嗔怒的撒嬌道,“哎!你可別告訴我娘!”
“是是是,奴婢才不會出賣小姐呢?!眹浪乱娝@樣方才的疑慮頓時一掃而光,一心覺得方沉裕果然還是那個懵懂愚蠢的小姑娘。
“快去吧快去吧,對了,你拿上銀子,要是碰到我最喜歡的那家糖人你就再幫我買幾個回家!”方沉裕從懷中掏出幾兩碎銀子遞到嚴水月手中。然而這簡單的動作卻差點惹得她紅了眼眶。
前世的梓瀾最喜歡吃糖人,自己卻因為任性從不愿分給她多少,至死她都沒有吃過一個她最愛的糖兔子。如今上蒼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下定決心絕不再讓梓瀾含恨而終。
“小姐,咱們走吧!”梓瀾催促道。
方沉裕抓緊她的手:“嗯,我們回府吧?!?p> 方沉裕帶著梓瀾與嚴水月分別朝著相反方向離開,一路頻頻回頭,見嚴水月的確安安穩(wěn)穩(wěn)的朝著裁縫鋪的方向走去,看樣子并沒有起疑,方沉裕這才松了一口氣。
“梓瀾,跟我走。”說著方沉裕不由分說拉著梓瀾就跑進了一條小胡同。
“小姐你帶我來這做什么?”梓瀾一頭霧水地問道。
“別說話?!狈匠猎kS著記憶來到巷子深處的一處破草屋。在木門上試著輕叩三下。門內的人果然沒有出聲就打開了門。
開門的是一個年近百歲的老人,這老人臉上的皮仿佛被老鼠啃食的樹皮一般,又干又皺還長著為數(shù)不少的斑。梓瀾差點尖叫出來,嚇得趕忙躲在了方沉裕的身后。
“丫頭——要買什么?”那老人的聲音好像蛇一般,不知道是因為舌頭不靈光還是牙齒掉的太多太過漏風的緣故,每一個字都發(fā)出嘶嘶的聲音。
方沉裕在身上上下摸索著,終于從腰上摘下翡翠腰佩:“溫掌柜,給我一把能藏在窄袖中的刀子,再給我一瓶迷藥和‘飲柔醉’?!?p> 溫掌柜接過翡翠,依然是發(fā)著不緊不慢的嘶嘶聲答應,“好,等著?!?p> 方沉裕點點頭。這間神秘的鋪子是她前世同嚴水月發(fā)現(xiàn)的,也是嚴水月,幫方沁兒在此處買了同樣的毒藥,將她和她的兒子毒死在冷宮之中。今生今世,她絕不會再給嚴水月加害自己的機會。
“給你?!睖卣乒裼媚请p樹皮似的雙手將東西遞給方沉裕?!翱凸傧麓卧賮??!?p> 方沉裕道了謝,將東西藏在口袋中,草屋的門毫不留情的關上,關上后,整個草屋仿佛一個安著門的破草堆,完全看不出是一個屋子的模樣。
梓瀾好奇道:“小姐,這是哪???你買這些是做什么???”
“不要問,現(xiàn)在還不到告訴你的時候。如今你只要記得,你知道的越少越好,也千萬不要把此事告訴水月,知道么?”方沉裕抓著她的手嚴肅地說道。
梓瀾聽的云里霧里,見小姐不像在開玩笑,趕緊點頭如搗蒜,忙不迭的答應:“梓瀾明白了。”
方沉??戳丝刺欤瑫r間已經(jīng)不多,她對梓瀾說道:“我們盡快走,一定要在水月回府之前回去!”
梓瀾攔下一輛馬車,多給了車夫幾個銅板,車夫千恩萬謝,將馬匹趕得飛快。
路上,梓瀾忍不住問道:“小姐,我怎么覺得您今天對水月姐姐有點怪怪的?”
方沉裕握緊她的手道:“梓瀾,你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雖未主仆,但我一直將你當成我的親妹妹一樣。水月雖也是我的心腹,卻只來了三年,自然不及你?!?p> “我哪里擔得起小姐的一句姐妹啊?!辫鳛懩樣行┘t。
方沉裕笑了笑,接著說道:“這三年來的相處,你也知道水月是什么性子的人,你對她不要太掏心窩子,終歸只是一起共事的人罷了?!?p> 梓瀾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到::“是,小姐。”
余路方沉裕沒再說話,馬車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就趕到了方府門口。
方沉??粗鞘煜さ呢翌~,看著那熟悉的紅墻綠瓦,無數(shù)的回憶涌上心頭。
前世宋婉柔將方從敦迷的是團團轉,成了妾室以后前后陸續(xù)將方府上下都給換了個一干二凈,嫁了遲桅楊后對方府之事已不便多言?;蛟S就是因為那時自己的愚蠢懦弱,才使得母親被宋氏母女陷害身亡!
方沉裕小心翼翼的踏入方府的大門,她多么怕自己用力一下,將自己驚醒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重新來過,只是一場夢境。
一切都是最開始的樣子。方沉裕的眼淚止不住的流淌下來。她多想現(xiàn)在就撲到母親的懷里,將心里無數(shù)的苦澀都傾訴的一干二凈。
但她不能,因為如今,有更要緊的事要做。她提起裙擺帶著梓瀾飛奔到了馬廄,喂馬的小廝喂得那匹正是方從敦的愛馬“踏雪”。
“喂!你!”方沉裕指著小廝喊道,“把草料留下,本……本小姐今兒個要親自喂我的馬!”
小廝忙說道:“使不得啊小姐!若被郡馬爺和郡主知道我敢讓小姐喂馬,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放肆!”梓瀾裝模作樣的喝道,“小姐的話你都敢不聽?你就不怕小姐扒了你的皮?”
“這……我……”小廝的舌頭仿佛打了結一般不知所措。
“給我!你歇著去吧,有事兒本小姐給你擔著!”方沉裕一把搶過草料,梓瀾識趣地將那小廝趕出馬廄。
方沉裕囑咐道:“梓瀾,你去門口幫我看著,要有人路過,就喊我一聲。”
“梓瀾明白!”
待梓瀾去了門口,方沉裕眼神一寒,她撫了撫踏雪的鬃毛,小聲呢喃著:“踏雪,我也是逼不得已,你別怪我!
說罷,她手指沾了一點點迷藥在踏雪的鼻孔處涂了些,在馬打瞌睡的剎那抽出刀子,手起刀落迅速捅進了馬腿中,捅出了一條深可見骨的疤痕。那迷藥果真厲害,馬只來得及輕聲嘶吼就沒精打采的跪倒在地。
方沉裕又比了比,將馬廄的內測同馬腿上的傷口齊平之處割下半邊的木頭。一點點削尖,又沾了一點馬腿上的血蹭在上頭,看起來仿佛那傷口是被老舊的木頭割傷一般。
“小姐,你快些!那邊有人過來了!”馬廄外傳來梓瀾焦急的低喊。
方沉裕忙收起刀子,應道:“就好了!”接著躡手躡腳的鉆出馬廄,果然見到兩個提著水的丫頭有說有笑的朝這邊走來。
“走!不要聲張,去找我娘!”方沉裕畢竟是頭次親手割傷一個活物,不由得兩腿發(fā)軟,心跳不止。拉著梓瀾就驚魂未定,逃似的離開了馬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