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鹿郡城外十里亭,姜云笈見識了祖父江湖地位。
一群江湖人士帶著一車車補品等在這里,只因聽聞姜家小少爺受了傷,上歸云山求醫(yī),痊愈歸來,堵在這里要送禮,這些人姜云笈從來沒聽過,只是祖父好似每個人都熟絡(luò),哄得一眾人都樂呵呵的與祖父道喜,推脫了大半禮物,也最終還是剩下四大車跟著一同回了姜家府邸。
城門口又遇到一群人賀喜,祖父也只得裝作真的無事,感謝各方。
府前又被人截住,生生又塞了一車所謂補品。
這些人要么是看在祖父的面子,要么是看在京城父親的面子,變著花樣送禮。
終于回到府上。
祖父心中苦悶卻不得與人說,回到家中就在后廳內(nèi)怔怔出神。
姜云笈結(jié)合記憶,游覽了一圈府中,剛好正午時分,聽小廝來報,說郡守公子登門拜訪。
還未等他回應(yīng),見三個少年推開府上側(cè)門。
門房見是幾人也不敢攔,他們便鉆了進(jìn)來,看到姜云笈后喜笑顏開,吆喝身后趕緊搬進(jìn)來。
領(lǐng)頭少年輕車熟路的指了指一處房門,那身后幾個下人便魚貫而入,帶著大包小包往里搬去。
領(lǐng)頭的少年干瘦異常如同竹竿,一對瞇瞇眼像是隨時在笑,穿著一身華貴錦衣,大袖未束口隨意散開,一路小跑過來,最先開口道:
“笈哥兒,剛回來就聽你被人打了,哪個不知死活的干的……嘿嘿,剛從青州回來,給你帶了點補品?!?p> 記憶里這人正是郡守公子黃樓,平日里與姜云笈最是要好,他父親也是姜云笈父親一黨,兩家關(guān)系莫逆,前幾日出事前去青州府看選花魁,不辭辛勞的花上兩天時間來回,也就這家伙能干得出來。
姜云笈知道比武的事情早就在傳開了,只有歸云山上發(fā)生的事情眾人不清楚罷了,黃樓上來伸手就往他身上摸,被一把拍開。
見姜云笈不像是傳聞中那樣傷重,就扯開話題:
“還有挺有勁,這歸云山老方丈果然名不虛傳,過幾日我也去山中求個方子試試。”
眾人都被逗笑,這家伙年紀(jì)輕輕就流連煙花之地,自詡風(fēng)流,連郡守大人也無可奈何,只是時間久了難免有些力不從心,聽他自己講,府中收集了許多補品藥方,他打算在自己身上都試一試,好用就分享給兄弟們。
姜云笈因為從小習(xí)武這方面被祖父管控的極嚴(yán),只能聽這家伙講的口水飛濺,卻從來不敢真的去試。
在他身后站的板板正正的人叫魏周,他出身在文明天下的上雍學(xué)府,算是幾人里唯一的讀書種子,生了一張正氣凌然的臉,說話做事一板一眼,走到哪里都是穿著上雍學(xué)府那黑白相間的儒衫,上來便拿出一張紙,上面赫然畫著那師徒的畫像,姜云笈接過手一看看便樂道:
“魏兄在什么地方買到的情報,居然還是兩天前的?!?p> 魏周老臉一紅擺手解釋:
“當(dāng)日聽聞你受傷,便找人尋得這兩人行蹤,這是可是最新的?!?p> “江湖上的人恐怕最近都不愿意招惹這兩人,主要就是拿不準(zhǔn)那中年男子的深淺,有人去探過底,無一例外全都一招被制,這人用過道門手段,又施展過劍招,我聽師父講像是北方那邊的散修,卻又說不準(zhǔn)具體是走的什么路數(shù),實力恐怕不低,不過要對付那徒弟卻是簡單……”
開口的是胡乾,一身道人打扮,他籠著雙袖,站在最后,城中守元觀的馬道長是他師父,這人生的矮小,長相也不起眼,卻學(xué)了一手道法,算是幾人里最厲害的。
看著三人像是準(zhǔn)備去找那師徒麻煩,姜云笈開口勸道:“你們也都別想去找他們麻煩,那兩個人手段太狠,你們不是對手。”
黃樓聞言最先忍不住開口問道:“笈哥兒,你不是膽氣被打破了吧,怎得如此說話,老子們怕他兩個外鄉(xiāng)人?”
站在一旁的魏周也附言:
“笈哥兒,這可不像你……”
說到一半?yún)s恍然大悟狀,疑問道:
“是姜爺爺說的?”
魏周說了一半腦補了姜家已有計劃,由不得別人插手。
胡乾沒有開口,看著姜云笈,不由得按了按眉頭,正好與后者視線碰上,連忙露出個笑臉。
幾人來到府中的亭子里,下人端上茶水,黃樓和魏周熱的直冒汗,姜云笈和胡乾卻像沒事人一般,正好到了飯點,府中下人照例,端來平日幾人喜歡的吃食,黃樓一邊抓來個下人替自己扇風(fēng),一邊抱怨道:
“笈哥兒你是不知道上次芷柔姑娘見過你,回到青州后就茶飯不思,這次見到她,瘦了好多,真是惹人憐惜,你說你練武怎得練的連女子都碰不得?”
姜云笈被他跳躍的思維帶到有點找不到北,好不容易反應(yīng)過來原來是說的一個妓女,便沒好氣的罵道:
“我險些忘了,你嘴里想我念我的姑娘是位去年的花魁?!?p> 黃樓馬上反駁道:“人家賣身不賣藝?!?p> 姜云笈那管這些破事,捻起一顆黃豆進(jìn)嘴,便開口笑稱:
“那要不明兒我給她立個牌坊?”
此話一出惹得幾人大笑,魏周剛吃下的涼面從鼻孔里噴了出來,幾人見狀笑意更甚。
魏周清理完幾人還在狂笑,他拿著手帕捂著鼻子開口:
“青要宮的圣女,不就喜歡在這煙花之地修行,萬一芷柔姑娘是呢,笈哥兒豈不就撿到寶了?!?p> “不過聽聞四皇子曾在邊塞見過青要宮的圣女,也不知道是不是謠言……”
青要宮是中原復(fù)州一門派,只收女弟子,她們功法奇特,像是特別注重心靈磨煉,經(jīng)常用各種身份出現(xiàn)在凡塵俗世中,其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便是那有心之人杜撰的故事,什么成為花魁的青要圣女,幫助落魄公子修煉出絕世功法,兩人雙宿雙飛,成了一對神仙眷侶,此種情節(jié)多出于街上販賣的風(fēng)月小說,黃樓喜歡,最好笑的是魏周居然也喜歡。
剛剛還笑的起勁的黃樓收斂笑容,立馬豎起耳朵要聽魏周繼續(xù)講下去,胡乾卻打斷道:“青要宮的功法根本就不是雙修功法,你們這兩個若是想修行不如來守元觀……”
一經(jīng)打岔黃樓呵斥:
“去去去,你們兩個打打殺殺的人不懂什么叫風(fēng)流,魏哥,我們聊我們的?!?p> 說罷兩人當(dāng)真擠到一起,眉飛色舞的小聲討論起來,看的姜云笈相當(dāng)無語。
胡乾當(dāng)即湊了過來,神色有些不自然,姜云笈見胡乾像是有話要說,便起身示意,兩人走到亭子一邊才開口:
“有話要單獨說?”
聞言胡乾便點點頭,小聲問道:“真治好了?”
姜云笈微微一愣,心想果然是修道之人,旋即無奈笑笑,搖頭。
突然兩人沉默下來。
幾息無話,姜云笈開口:“性命二氣被斷了。”
低頭沉默的胡乾猛的抬起頭,一瞬間震驚瞪大了眼,隨即轉(zhuǎn)為疑惑,等到開口才覺聲音有些沙啞:
“還有多久?”
姜云笈眼光望向天際從嘴縫里吐露了兩個字:“半年?!?p> 然后看向這世的好友,只見后者滿眼不解問道:
“那兩個人是什么人?”
姜云笈雙手按在欄桿處,低聲回應(yīng):“只記得他說是燕州來的?!?p> 胡乾眼光從姜云笈身上收回,轉(zhuǎn)而望向天際,半晌才開口:
“我回去問問師傅?!?p> 說罷便轉(zhuǎn)身快步往外走去。
姜云笈保持著姿勢沒有回頭,忽然覺得這一世除了時間短了些似乎也不錯。
“笈哥兒,老胡怎么了?”
魏周和黃樓本來說的起勁,見胡乾臉色陰沉的離席而去頓感納悶,才不解詢問,姜云笈返身坐了回去,笑著舉杯:
“忘了他師父教的功課還沒做。”
給兩個碰杯,黃樓大笑:
“老胡這小子出門還說無事,就他這記性,全是馬道長那些經(jīng)文的功勞,還勸我們學(xué)道,真不知道我要學(xué)了會成什么樣。”
吐槽完胡乾,這家伙又開始眉飛色舞說起他在青州的風(fēng)流史。
說著正開心,突然臉色一變,把剛?cè)M(jìn)嘴的肉一下囫圇吞了進(jìn)去,用袖子在嘴上飛快一抹,騰一下站了起來。
姜云笈回頭,看到祖父陰沉著臉走了過來。
他進(jìn)了亭子,像是才回過神來,楞了一下,才開口道:“……小樓子,哦?。课杭倚∠壬瞾砹?,云笈怎么沒看那小胡道長呢?”
還沒等姜云笈開口,黃樓就端起自己的椅子跑了出來,見他扶著祖父坐下,一口一個姜爺爺恭敬地很,姜云笈才插上話:
“剛有事先走了?!?p> 祖父拿出一只信筒,遞給姜云笈。
“青環(huán)帶回來的。”
青環(huán)是只鷹,因為及其能飛,被祖父馴養(yǎng)用來和京城中父親來往書信。
拔出信筒中的絹布,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用了半柱香時間,他來來回回看了幾遍,上面寫了三件事:
其一,京城上空的雷澤中幾日有異動,皇上懷疑有人闖入,派易士占卜,而后便無下文,但玄衣衛(wèi)調(diào)動頻繁。
其二,四皇子就藩一事,朝廷中太子一黨聯(lián)名上奏,被壓了下來,其后各家中都被報復(fù),云雩、云飛、云恒,都遇到不明人士挑釁,所幸警覺沒有回應(yīng),讓祖父看好云笈。
其三,四皇子的老師孟行云帶著其義子孟極不知何時離京,據(jù)說往青州而來,希望祖父讓江湖中人注意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