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取辱原是無情人
再對峙兄弟起沖突
-------十六
“阿靈，對不起。”玄林說，“當時我不知怎的，居然真的信了策兒，有一點懷疑你。所以才……”
“策兒用的那個強制斷電器，是專門用來對付我的吧，并且，是你給策兒的吧。”我終于還是忍不住了，慢慢地問。
作為一個智能機器人，我內(nèi)部的線路十分復雜。各個部分間雖然有聯(lián)系，但是一兩處損壞并不足以讓我死機。除非是十分了解我體內(nèi)構造的人，才能直擊要害，一下子讓我的系統(tǒng)癱瘓。
“…是?！毙终f。
我無言，沉默。我真傻，既然早就知道了答案，何必問出來自取其辱？
“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但是我真的害怕。策兒只是個孱弱的小孩，而你，萬一有人入侵了你的內(nèi)部程序，改寫了部分算法，你將成為一個極具殺傷力的武器。到時候，別說是策兒，就算是我們兩個加起來，也不是你的對手。為了防止這一切，我必須要這樣……”玄林聲音很輕，也很沉重。
我現(xiàn)在沒有任何媒介來展示我內(nèi)心的感情。按照我讀過的言情小說的套路，我現(xiàn)在應該是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不過這樣真的也太有損我的形象了。
玄林不再說話。我的芯片也就這么待機著，同樣沒有說什么。
玄林有什么錯呢？策和玄林都是活生生的人，只有一個心臟一條命。不像我，全身依靠一塊智能芯片生活。只要有芯片，隨便換一個身體都能繼續(xù)下去?，F(xiàn)在芯片已經(jīng)修復完畢，玄林不已經(jīng)算是救了我嗎？
但是，為什么好像總有哪些地方讓我感覺憂傷呢？
想到玄林那天，為了策，義無反顧扔掉了我的記憶芯片，我感到一陣酸楚。
是了。我也想體驗一下被絕對信任的感覺，也想感受到被人堅定選擇的滋味。
-------十七
機器人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感情真的是一件惡心的事情。我想。我倒寧愿和其它兄弟姐妹一樣，無欲無求，一并毀滅在那場大火中，一了百了。況且，本來就是死物罷了，為什么讓我承擔這份痛苦？
“如果可以回爐重造，你把我前面的記憶全部抹去吧。”我控制電腦顯示這行字，又很快刪掉，繼續(xù)顯示，“別了，這個感情機器人，我不想做下去了。我不想再體會人類的感情，也不想再看到你了?！?p> “阿靈……”玄林欲言又止。
我突然不明白我自己了。我在矯情什么呢？這明明是一件無可厚非的事情啊。一個人和一堆廢鐵，孰輕孰重不是很明顯嗎？玄林何錯之有？
可是，當你嘗試過那種因為莫名的懷疑，不被信任，自己的大腦和眼睛生生看著自己的身體被炸得粉碎，就算我是機器人，我也是一個有感情、有思想的，這樣對我是不是也有一點點殘忍？
“玄林，謝謝你。但是請你，不要修復我了吧?！蔽彝蝗徽f，“這個感情機器人，我真的不想繼續(xù)做下去了。”
錯的人不是玄林，是我。請讓這一切結束吧。
“…不，不行！”玄林的眼淚流了下來，那個在外人眼中很堅強的玄林，再一次在我面前潰不能防。
對不起，玄林。但是，請你原諒我吧。
-------十八
“咚咚咚！”就在這時，房門被用力敲響，門外傳來策聲嘶力竭的吼叫。
“開門！哥哥！開門?。 ?p> 玄林趕緊擦干眼淚，在我的位置設了一個屏障，不允許任何人進入，然后打開了房門。策就這樣沖了進來，看到我的存在，試圖沖過屏障砸了我。未果。
玄林制止近似癲狂的策，策大聲咆哮道：“哥哥，你瘋了！你為什么還是修了他！”
“甚么混話！那你又為什么要縱火燒房！”玄林嚴肅地說。
策本來還想抵賴，但是自知徒勞，索性直接瞪了玄林，忿忿說：“是啊，沒錯，我放的！但是哥哥，你不要忘了，他只是一個機器人，我才是你的好弟弟??！我縱火，不還是為了你嗎！”
“荒謬！愚不可及！”玄林一甩手，“當時情況多么危急，倘若我晚來一會，你們二人，今日我也便再也見不到了！就那樣的緊要關頭，你居然還會搞出‘二選一’的鬧劇！”
策說：“反正我知道，哥哥必定會選擇策兒的?！?p> “假使我選擇了阿靈呢？”玄林又問。
“哈哈哈，哥哥不要我，那我死在那兒，我心甘情愿！你不選擇策兒，策兒還有什么活下去的信念呢？”策笑得流下了眼淚。
“…那你難道就沒有想過，萬一我兩個都救不了怎么辦！”玄林扭頭，不再看策。
“那我就陪著這堆廢鐵升天唄。策兒就算在天上也會繼續(xù)守護哥哥，而且到時候，反正也是死了，也不用擔心有人來跟我搶哥哥了?！辈邿o所謂地說。
“你…你怎么這個樣子…你們倆，明明都是我最重要的人??！”玄林轉(zhuǎn)身，氣結。
“哥哥，不要欺騙自己了?！辈叨⒅值难劬?，一字一頓地說，“他是機器，是廢鐵。而我，才是活生生的人，是你的好弟弟！”
“收手吧，不要再被一個死物玩弄。哥哥！”策說。
一陣可怕的寂靜。玄林和策靜靜杵在那兒，時間仿若停止了一般。
不過幸好，我早已麻木于此，一切仿佛與我再無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