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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臨長安

【二十一】疑云

月臨長安 望君兮 3681 2021-02-25 12:00:00

  楚明心并未參加宴會,留在房中照顧重傷的江微瀾。溫縈沒來得及思考,沖進房門,被眼前一幕嚇得魂不附體。

  一個全身著黑的人正用劍砍向楚明心,楚明心護在床前,手持靈蛇劍,死死抵在胸前,咬著牙,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滾落,可黑衣人的劍鋒依舊向她脖頸一寸寸靠近。楚明心前襟的衣裳已經(jīng)被劃開,洇了一圈鮮紅的血跡。江微瀾捂著肋骨,歪倒在床上。溫縈忽然闖入讓三人都嚇了一跳,楚明心用盡力氣向溫縈吼道:“你快出去!”

  溫縈怔在門口,黑衣人眼神飄來,目光相撞的瞬間,黑衣人手上的動作忽然松了三分。楚明心抓住時機,用力格開他的劍,回手一刺,靈蛇的劍鋒在黑衣人臂膀上劃出了一道血口子。

  黑衣人吃痛,倒退一步,楚明心舉著劍靠在床沿上喘著粗氣:“你、你是誰?”

  黑衣人不語,以極快的速度撞開窗戶,一躍而出,身影很快消失在樹影參差中。

  楚明心手失了力,劍尖觸地,望著洞開的窗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好險?!?p>  “楚明心,你流血了?!睖乜M愣了半晌,指了指她胸前的傷口。

  楚明心低頭一看,趕緊翻箱倒柜找紗布,扯開破損的衣服纏了兩圈:“還好是皮外傷,嚇死我了?!?p>  “江護法,你沒事吧?”溫縈去看江微瀾。

  江微瀾臉色煞白,半睜著眼虛弱道:“沒事,是他來了。”

  楚明心關上窗戶,到了杯熱茶,送到江微瀾嘴邊:“沒想到這家伙竟然趁虛而入,追到了這里?!?p>  “那人是誰?”溫縈想起他只露出一雙眼睛的模樣就毛骨悚然,只不過那雙眼睛讓人感到莫名熟悉。

  楚明心道:“穿個夜行衣,誰能認得出來?要不是你突然闖進來....我忘了問了,你怎么回來了?”

  “宴席太悶,我出來轉轉,誰想遇見這種事?!睖乜M轉身欲走,“我去找寒蘇?!?p>  “等等,溫姑娘?!苯懫粗鴦胖鸢雮€身體,搖搖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溫縈趕緊走到床邊:“怎么了,江護法?”

  江微瀾道:“你認識那個人嗎?為何他見到你就跑了?”

  “我怎會認識?”溫縈皺了皺眉,“他或許是怕一打二打不過,所以逃了?”

  楚明心心思簡單,經(jīng)江微瀾提醒也察覺出了不對:“不可能,那人武功高深莫測,怎么會察覺不到你并無內(nèi)力,不會武功呢?”

  江微瀾看著溫縈的神情,并非撒謊,低聲道:“或許他是慌了手腳,是我多慮了?!?p>  “宮主料的不錯,他的確沒有善罷甘休?!背餍脑诮懮磉呑?,“是我大意了?!?p>  溫縈邁出房間的腿又縮了回來,疑惑道:“寒蘇知道那人會來?”

  “嗯?!背餍膶⒛樎袢腚p手中,聲音悶悶的,“宮主給了我?guī)最w霹靂彈,說萬一打不過就放,只要能傷了他,銀月宮的那兩個弟子聽到聲音就會來幫忙。我還沒來得及放霹靂彈就被你闖進來打斷了。”

  溫縈想了想,怪不得在宴席上沒見到那兩個弟子的身影,原來在暗處埋伏起來了。

  寒蘇做事簡直不動聲色,這么大的計劃竟然沒有透露出一絲風聲。霹靂彈是銀月宮特制暗器,飛出袖子后片刻爆炸,聲音巨大,無防備情況下發(fā)出的閃光能暫時致盲。若打斗雙方站的近,除非身穿特制防護甲,否則會玉石俱焚。

  這招雖損,但確實有機會一招制敵。

  回到宴席上時,眾人都沉默不語望向寒蘇坐處。傅笙璃不知何故暫時離席,闕天盟的肖櫻手執(zhí)酒杯在寒蘇面前站著,唇邊帶著若有若無的冷笑:“寒宮主,說了這么多,怎么不見你身邊那位姑娘哪里去了?”

  寒蘇坐著沒有動,肖櫻笑道:“寒宮主不必著急,派人出去找找吧。那位姑娘是晚云樓的琴伎,容貌絕佳極好辨認的?!?p>  此言群驚四座。有人已經(jīng)按捺不住開始低聲議論:“琴伎?寒宮主竟然留了一個妓女在身邊?”

  “看不出他年紀輕輕,學什么不好,竟然學會嫖娼。”

  寒蘇飲著一杯清茶不語,祁蕭已然站了起來,怒道:“肖櫻,你放尊重些?!?p>  肖櫻攤開手,故作無辜:“我說的是實話,敢問寒宮主會否認,那姑娘不是琴伎嗎?”

  溫縈氣的火冒三丈,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冷笑道:“周邦彥夜會李師師,留下‘吳鹽勝雪,纖手破新橙’之佳句;柳三變流連群芳被稱風流;肖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比起那些妓女有過之而無不及,怎不見有才郎看上你呢?”

  肖櫻看著忽然殺出來的溫縈,猝不及防,臉拉了下來:“你說什么?”

  “我說的是實話,你會否認你沒人要嗎?”溫縈學著她的語氣。

  肖櫻大怒,剛待說話,寒蘇手中的茶杯砰然碎裂,響聲穿堂,茶水潑了一桌,順著桌角流在了地上。所有人盯著他,不知他忽然捏碎茶杯是為何。

  寒蘇拿起餐布擦了擦手:“肖姑娘的嘴巴如果不聽使喚,寒某下一個捏碎的就是肖姑娘的喉嚨?!?p>  “你威脅我?”肖櫻橫眉倒豎。

  溫縈道:“你覺得我們宮主會向你一個無名之輩開玩笑,太看得起自己了?!?p>  肖櫻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僵在原地動不得。片刻后,傅笙璃還席,察覺到大堂中的氣氛有些怪異。肖櫻站在寒蘇面前,進退維谷,當下明白了幾分,忙道:“諸位愣著做什么,來我長岳劍派無需拘束,稍后還會有歌舞助興?!?p>  肖櫻身子動了動,走回了自己座位,陰沉著臉不說話。席上的氣氛稍有緩解,但私下議論的話語經(jīng)久不停。

  “你生氣了?”溫縈看著寒蘇的臉色,還算正常。

  寒蘇偏過頭,笑道:“沒有?!?p>  祁蕭忽然在溫縈身邊小聲說:“被罵的狗血淋頭不生氣,見你挺身而出便樂得跟朵花似的了?!?p>  祁蕭平日里嚴肅板正,偶然說出一句話惹人發(fā)笑。溫縈笑著對寒蘇說道:“別謝我,俗話說得好,笑貧不笑娼,他們又高貴到哪里去?”

  寒蘇斂去笑容:“祁蕭,你是不是皮癢了?”

  “屬下不敢?!逼钍捔⒖陶笪W?,再度嚴肅起來。

  余下的時間,沒人再來搭訕寒蘇。未等散席,寒蘇起身請辭。傅笙璃多番請留,都被寒蘇一一拒絕。

  楚明心遇襲在寒蘇意料之中,唯一失算的就是歹人臨陣脫逃,沒能揭穿他的真面目。幾人聚在江楚二人的房間中,商議對策。大多數(shù)時間是三位護法各抒己見,寒蘇只聽不語。

  江微瀾身下墊著幾只枕頭,撐著半坐起來:“宮主,我這兩日想了許多,有個猜想,會不會是玄音十六刺客再現(xiàn)江湖,針對我們銀月宮而來?”

  楚明心驚道:“玄音十六刺客,那不是刺客老祖岐山仙人的弟子么!十多年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殺手團,可他們早已隱退玄音谷,再未露面了?!?p>  江微瀾道:“玄音十六刺客,各各是武功絕頂?shù)母呤帧8刁狭гc十六刺客之首孟靖亭打成過平手,武功遠在你我之上。我想了又想,他們或是受雇于人,或是自有所求,都是最有可能的?!?p>  祁蕭道:“你是說,十六刺客重現(xiàn)江湖,目標就是我們?”

  江微瀾神色凝重,微搖了搖頭:“只是猜測罷了。十六刺客現(xiàn)如今年紀已過而立之年,在他們?nèi)豕诘哪昙o打不過寒青宮主,又怎么會在如今試圖挑戰(zhàn)銀月宮呢?!?p>  “你說的有些道理,”寒蘇終于發(fā)話,“但奉天此地不宜久留,待回宮再騰出手料理這些事。”

  幾人知道當下無法,紛紛表示贊同,就讓祁蕭準備回程。江微瀾傷勢過重,便單獨給她雇了一輛能夠躺下一個人的大馬車,其余還是原樣。溫縈不解:“為什么這么著急走,萬一遇上歹人如何是好?”

  寒蘇道:“有我在,他們不敢。”對著祁蕭招了招手,“你過來?!?p>  祁蕭放下手中的馬轡頭小跑過來:“宮主何事?”

  “你去替我做一件事。”寒蘇附耳對祁蕭說了幾句話。

  說完之后,祁蕭便消失了。祁蕭武功雖然不如兩個女護法高強,但輕功是銀月宮一絕,飛檐走壁幾乎留不下身影,因此得了個外號“影中魅”。他經(jīng)常給寒蘇做些跑腿的事,這次多半也是寒蘇囑咐他去刺探江微瀾所說一事的虛實。

  寒蘇的話應了驗,奉天回長安的路上,安靜的不能再安靜,甚至有些無聊。別說黑衣殺手,便是黑羽毛的鳥獸都沒見到兩只。

  江微瀾需要養(yǎng)傷,行程頗慢。行到長安已是臨近年關之時。長安城大街小巷高掛紅燈,纏彩枝。宮城門前豎起了一丈高的流光燈輪,燈下游人如織,皆穿喜慶新衣。三五孩童樹下點爆竹,火花閃爍時捂著耳朵跑到一邊,爆竹炸響,響徹云霄。

  “時間過的真快,已經(jīng)是小年了?!瘪R車轆轆開進銀月宮境,溫縈從馬車上下來,對著滿星澤伸了個懶腰。

  楚明心扶著江微瀾走下馬車。二十來天的行程,江微瀾不愧是習武之人,身體強健,斷了三根肋骨卻已經(jīng)能慢慢走一段路了,只是臉色還很差。

  “今天是祭灶王爺?shù)娜兆?,但我太累了,晚飯都不想吃?!背餍牟煌E又碜?,胸口的劍傷完全沒有影響,早已痊愈。

  寒蘇也有些疲憊,揮手給護法放了假:“你們回去休息吧,這幾日沒事不必去梅林了,除夕那夜再來?!?p>  “宮主最棒!”楚明心一蹦三尺高,笑著拍了拍手。

  從阡陌而入,絳梅軒近在眼前,溫縈極想扔下行李便擁抱一個人的大床。寒蘇輕咳兩聲,牽住她的手:“做什么去?”

  溫縈說道:“我想睡覺?!?p>  “去哪睡?”寒蘇盯著她問。

  “絳梅軒....”遇上他略帶寒氣的眼眸,溫縈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貋淼穆飞?,晚上住客棧寒蘇夜夜都要與她擠一間,如今回來了.......

  寒蘇道:“再說一遍,去哪睡?”

  “觀霜殿?!睖乜M預感到從此與一人間大床再也無緣,泄了氣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寒蘇牽著她向觀霜殿走去。觀霜殿面積很大,是多個軒館樓宇組成的建筑群。溫縈只去過餐廳,從未見過掩映在草木扶疏之后的寒蘇的寢殿。

  寒蘇不喜歡耀眼鮮艷的顏色,寢殿的裝飾也素凈,找不到一個金玉擺件。只有檀香案上一個青釉瓷瓶,插著一根凌枝白梅。房中掛滿素青顏色的鮫綃,無風自搖。床前五尺處擺著古銅螭吻香爐,正燃著裊裊青煙。

  溫縈正四處張望,寒蘇忽然抓住了她兩只胳膊,將她推倒在床上,整個人壓了上來。

  “你干什么?”溫縈沒有防備,下了一大跳。

  寒蘇眼波灼熱,順著她的臉頰輕吻到脖頸,細密的親吻引起一陣軟癢酥麻,他在溫縈耳邊低語道:“你知道我忍的有多辛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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