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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帝業(yè)

第5章 一場鬧劇

皇朝帝業(yè) 長樂駙馬 4324 2021-04-03 09:55:43

  三月下旬,天氣越發(fā)好了起來,再也沒有見到一滴雨。聶嗣一邊進學,一邊抽出時間在丹水周邊盡情的游玩了一圈,熟悉了當?shù)氐娘L土人情。

  這一日,聶嗣正在府中溫書。

  陽光透過正房大門落在屋子中,光影分明。聶嗣便盤腿坐在軟墊上,背靠憑幾,手中抓著一卷竹簡,細細品讀。

  到目前為止,他還是不太習慣跪坐,大腿有些受不了,私下里他還是習慣盤腿坐。

  反正沒人看見,算不得失禮。

  便在此時,光線閃了一下,奢奴走了進來。

  “少君,那位釀酒的郭公在外求見?!?p>  郭公?

  聶嗣移開竹簡,一張與‘新婦比美’的臉,露出一絲疑惑。

  見少君面露疑惑,奢奴提醒道:“少君,那位郭公正是不久前您與公羊君前去買酒的那戶人家啊?!?p>  聶嗣恍然。

  這幾日他忙著到處游玩,一時間不太記得那位郭公。

  “他來此做什么?”

  公羊瑜好飲酒,可是現(xiàn)在的他可不怎么喜歡飲酒啊,那位郭公找自己做什么?

  他又不買酒。

  “說是那位郭君要舉行婚宴,特來邀請少君前去觀禮?!?p>  這么一說,聶嗣想起來了,他當時還交了五百錢的份子錢,確實應該去吃頓便飯。

  再者,聶嗣倒是對酆朝的婚禮也有些興致。

  “可有說何時過去?”

  “明日。”

  聶嗣一笑,“你去回復郭公,到時吾一定去?!?p>  “唯?!?p>  不久后,公羊瑜也遣人前來邀請他同去湊個熱鬧。

  次日辰時,聶嗣換上嶄新雪白的曲裾深衣,頭發(fā)盡量梳成大人摸樣,乘上馬車,前往婚禮現(xiàn)場。

  路上,聶嗣在于公羊瑜約定會合的路口稍作停留。

  他在車中想著一會兒到了郭公家,需不需要注意些什么,以免失禮惹人笑話。

  “避讓!”

  一聲急促喊叫,打斷他的思路。

  聶嗣掀開車簾,只見前方一行人身著布甲,手握長矛,隊列整齊,在領(lǐng)頭騎馬之人的率領(lǐng)下迅速穿過街道。

  這一行人數(shù)量在五十人左右,其領(lǐng)頭之人聶嗣還有過一面之緣,正是丹水縣尉。

  忽然,聶嗣眼眸微微一縮。

  他看見丹水縣尉所率領(lǐng)的部曲之中,有些人竟然背負弓箭。

  治安一方,似乎用不上弓箭吧?

  說起來,最近丹水城的氣氛有些古怪,不僅是出入的城門口盤查嚴格起來,甚至求盜在日夜的活動也變得極為頻繁。

  這是在防范什么嗎?

  在他思考的時候,公羊瑜的馬車慢悠悠的會合而來,倆人在車**了拱手算是打過招呼,旋即一同前往郭公家。

  片刻后,倆人抵達。

  下了馬車,聶嗣便看見郭公家熱鬧異常,孩童們光著腳丫在大門口嘻戲,鄰婦在院中進進出出,幫著郭家打理事物。

  沒有聶嗣想象中有大紅綢緞掛的滿院都是,倒是有其他顏色的布裝飾周圍。郭家門前門后打掃的非常干凈,聚集在一起熱鬧的鄰居們臉上也都是喜慶的笑容。

  吸引聶嗣注意力的還是郭家門前的火堆,孩童們拿著翠竹投放火堆,燒的‘劈里啪啦’聲斷斷續(xù)續(xù)。

  還真是‘爆竹’啊。

  郭環(huán)人逢喜事精神爽,穿著嶄新的曲裾深衣禮服,立在門口招呼著往來賓客。

  見公羊瑜和聶嗣抵達,他連忙走過去,殷勤的招呼起來。

  “兩位君子蒞臨,環(huán),不勝榮幸,早已盼望已久。”

  他的禮儀動作還是那般滑稽,加上其眼睛原本就細,現(xiàn)在高興變得更細了,幾乎變成了一條縫。

  不過這次聶嗣倒是沒有在心中埋汰郭環(huán),反而覺得郭環(huán)今天很精神。

  “望郭君與韓氏淑女舉案齊眉,百年偕老?!甭櫵门c公羊瑜祝福道。

  他們與郭環(huán)連泛泛之交都算不上,這次過來,公羊瑜饞酒,聶嗣好奇酆朝婚禮,因此與郭環(huán)并沒有什么說的,頂多就是客套一下。

  郭環(huán)也很識趣,他也知道自己和聶嗣以及公羊瑜沒有共同話題,更無舊可敘,因此客套之后連忙將他們二人送進院中就坐。

  事實上,郭環(huán)就沒覺得身為丹水書院學子的公羊瑜和聶嗣會給他面子過來參加婚禮。

  郭家的院子并不大,能安排進郭家院子用膳的都是郭家的本家直系族人。

  為了婚禮辦的體面,郭環(huán)從酒館租借了不少案幾和軟墊,擺放在庭院中充場面。

  聶嗣和公羊瑜的位置還不錯,靠近正房。

  一開始的時候聶嗣以為酆朝的婚禮都是露天的,結(jié)果公羊瑜告訴他,露天都是平民的習慣,因為平民的屋子沒那么大,裝不下那么多賓客。

  貴庭豪奢之家,都是在屋中就餐。

  聶嗣打量了一遍周圍郭家的本家族人,發(fā)現(xiàn)其大都衣著樸素,甚至有少許人衣裳上還有破洞。

  這些郭家的族人一個個面黃肌瘦,話里話外都是關(guān)于今天吃什么,少有人提起郭環(huán)和韓氏淑女的事情。

  在聶嗣和公羊瑜進來以后,不少人都偷偷打量了他們一番,發(fā)現(xiàn)他們二人衣著華貴,頭發(fā)梳的整齊,面色飽滿富有光澤,下意識就確定了他們二人不是一般人。

  有一兩個膽子大的上來套近乎,打探他們跟腳。一聽說聶嗣和公羊瑜是丹水書院的學子,臉色立馬從好奇變成疏遠、尊敬。

  身為丹水人,他們對丹水書院清楚的很。能進丹水書院進學的人,家里面非富即貴,不是他們這些小民可以套近乎的。

  不過他們同時也奇怪,郭環(huán)走了什么運,竟能結(jié)交丹水書院的學子?

  不多時,郭公親自出來與他們二人寒暄。

  聶嗣發(fā)現(xiàn),郭公臉上多了些笑容,皺紋如老樹皮一樣擠在了一起。想來,郭環(huán)迎娶新婦,讓這位老人心中對失去‘丹陽酒’的事情稍微釋懷了吧。

  隨著時間流淌,聶嗣逐漸變得有些不自在。因為他那張‘與新婦比美’的臉,男女老少明里暗里都在偷偷觀察他。

  甚至,還有人過來詢問他需不需要侍妾。

  “咳咳,伯異,為何不見新婦啊?”聶嗣問著身旁喝酒的公羊瑜。

  公羊瑜語氣含糊不清道:“伯繼,你沒睡醒吧,新婦早在卯時就接回來了,上哪兒看去?!?p>  嗯?

  聶嗣頓時心底一空,他就是好奇酆朝婚禮的,結(jié)果你告訴我流程走完了?

  看著公羊瑜喝的醉醺醺的臉,聶嗣不算詢問他,心里想著今晚回去詢問一下家中奴婢。

  得知婚禮主要流程已經(jīng)走完的聶嗣,頓時就沒了繼續(xù)待下去的興趣。

  不久后,庖廚那邊開始送來膳食。

  “伯繼,你看這陶碗它又大又圓,你在看這湯餅,它又......”

  “你喝多了?!甭櫵梅朔籽?,無情打斷臉色發(fā)紅的同席。

  公羊瑜吃的十分開心,聶嗣則看著陶器中的食物沒什么胃口。

  就在聶嗣以為他還得熬上一兩個時辰才能回去的時候,正房那邊忽然傳來驚呼聲,緊跟著便聽見有人大吼,“快去請醫(yī)工!”

  而后,聶嗣便看見有人從正房跌跌撞撞的沖出來,跑的飛快,連鞋履都飛了。

  “怎么了?”聶嗣扭頭看著公羊瑜,一臉的茫然。

  酆朝婚禮還得請醫(yī)工?

  公羊瑜砸吧嘴,“應該是有人受傷了,走,去看看?!?p>  說完,他還不忘‘呼?!幌?,喝干凈大圓碗里面的酒。

  言罷,二人起身向著正房而去,在他們周圍都是聞訊過來的賓客。

  聶嗣站在人群外圍,但是他個子較高,一眼就看見了里面的情形。只見那位容貌一般的韓氏淑女穿著禮服,曲裾下擺流出鮮血,倒在郭環(huán)懷里。

  見此,聶嗣心中立馬想到了某些不好的事情。他心想,郭環(huán)未免太急躁了吧,這天還沒黑呢。

  不過轉(zhuǎn)念又想,郭環(huán)憋了三十年,這般急躁倒是勉強能說過去。

  周圍人群議論紛紛,各種言論都有。

  不久,醫(yī)工抵達之后,郭環(huán)抱著新婦去了里間。

  郭公朝著人群抱拳道:“諸位,請歸席,無大礙。”

  大家雖然好奇心甚重,可是都謹守規(guī)矩,沒有跟進里間,紛紛回到席上等候消息。

  “伯異,你怎么看?”聶嗣摸著下巴,思考剛剛那一幕。左思右想,聶嗣都覺得是郭環(huán)太心急的關(guān)系。

  公羊瑜‘嗝’了一下,調(diào)侃道:“郭君心急后嗣啊。”

  “你個渾人。”聶嗣斜睨他。

  “彼此彼此?!惫蜩せ負?。

  倆人斗嘴之時,忽然郭環(huán)從正房沖出,大吼道:“韓氏欺我,韓氏欺我!”

  “彼輩豎子,乃公誓殺之!”

  郭環(huán)吼完,怒氣沖沖破門而去。

  在其身后,緊跟著十幾名郭氏少年,他們手拿棍棒緊隨郭環(huán)而去。

  聶嗣看著這一幕目瞪口呆,郭環(huán)怎么會這樣,他要去殺......老丈人?

  一旁的公羊瑜也是一臉見鬼摸樣。

  二人對視一眼,心里同時冒出一個想法。

  他們猜錯了!

  倆人也沒心情繼續(xù)斗嘴,連忙走過去詢問知情人。

  實際上不用他們問,周圍零星的言語已經(jīng)讓他們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某鄰婦:“醫(yī)工說韓氏女已懷有身孕三月,小產(chǎn)了!”

  又一名鄰婦:“聽說不止一次小產(chǎn),醫(yī)工說身體受傷嚴重,怕是以后不能產(chǎn)子了!”

  “那不就是不能下蛋的雉雞么?!庇腥丝偨Y(jié)。

  “聽說郭環(huán)聘禮之資有三十只金餅呢!”

  “什么,不是六十只嗎?”

  “胡說八道,我得到的消息是一百只金餅!”

  聶嗣感覺言論越來越離譜,悄悄退了出來。

  便在此時,正房傳來驚呼,“郭公暈厥啦!”

  人群嘩啦啦的又聚集過去。

  這次,聶嗣和公羊瑜都沒動。

  “伯繼,要不,我們先走吧。”事情發(fā)展有些超乎預料,公羊瑜顯然沒心情繼續(xù)湊熱鬧了。

  聶嗣贊同的點點頭,旋即言道:“郭環(huán)此去,怕是要出事啊?!?p>  換成任何一個男人只怕都不能忍吧。

  不對,聶嗣想起來同席賈璠,他就忍了。

  好慘。

  公羊瑜嘆道:“這就不是我們能插手的事情了,誰對誰錯,只怕要等縣令裁決了??上Ч?,希望他能挺住吧?!?p>  這話說的,公羊瑜自己都不相信。

  賣掉了先師的酒,換來了聘禮之資,可沒想到最后變成了這樣,這位郭公能不能撐過去還是兩說。

  因為郭公暈厥的關(guān)系,他們二人便沒有過去當面告辭,悄悄的離去了。

  直到登上馬車那一刻,聶嗣腦子里面還是一片混沌。

  這種事情,怎么想怎么覺得匪夷所思。

  酆朝女子,這般開放?

  馬車搖搖晃晃離去,片刻后卻在半路停了下來。

  “少君,前方在惡斗?!?p>  聞言,聶嗣掀開車簾,探出腦袋望去。

  不遠處,兩方人馬手持木棍鐵叉,焦灼的打成一團。其中一人聶嗣認識,正是郭環(huán)!

  如此說來,另一方人馬應該是韓氏吧。

  人群自動給他們的‘戰(zhàn)場’圍成一個圈,留了空地給兩家械斗,甚至有小販一邊吃著野果,一邊給兩方人馬加油打氣。

  更讓聶嗣驚訝的是,不少求盜裝扮的壯漢不僅不插手,反而雙手抱胸,冷眼旁觀。

  雙方打得甚為激烈,吵鬧聲嚷嚷不絕于耳。

  由于實在太過于吵鬧,聶嗣也聽不清雙方說了什么,但總歸和韓氏淑女的事情脫不了干系。

  道路被阻塞,無法通行,聶嗣也只能歪著脖子看兩家械斗。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一直冷眼旁觀的求盜終于將兩家人拉開。

  只見郭環(huán)腦門上已經(jīng)流血,他對面的妻兄同樣腦門流血。

  打得,還是很拼命的。

  對于這種事情,求盜其實也很頭疼,因為雙方都沒有觸犯酆朝法令。

  郭環(huán)心甘情愿出的聘禮,迎娶韓氏淑女,現(xiàn)在出了問題,要韓氏退回聘禮,這怎么算?

  因此,雙方打完之后,求盜方才拉開他們,勸解雙方。

  郭環(huán)能忍嗎?

  肯定不能啊,他出了聘禮,可不是為了娶韓氏淑女這種不貞新婦,這口惡氣他怎么咽的下。更別說醫(yī)工還告訴他,韓氏淑女以后不能產(chǎn)子的病情,這誰能善罷甘休?

  因此,不管求盜怎么勸,郭環(huán)都要求韓氏退回聘禮。

  韓氏當然不同意,吃進去的肥肉哪有吐出來的道理。

  求盜無法勸解雙方,只能將兩方人馬全都壓去縣衙,交由縣令處置。

  看著遠去的人群,聶嗣放下車簾。據(jù)他猜測,縣令怕是也不好裁決此事,因為說到底,這種事情發(fā)生的概率太小了,酆朝怕是沒有這方面的法令。

  更重要的是,誰對誰錯不好判定。

  郭環(huán)錯了嗎?

  從人理來說,他沒錯。甚至他的行為,大多數(shù)人都是贊成的。

  韓氏錯了嗎?

  他們也沒錯,又不是他們逼著郭環(huán)娶韓氏淑女的。他們只是沒有說出韓氏淑女的基本情況而已。當然,有可能韓氏淑女自己也隱瞞了自己的事情。

  這是一本爛賬。

  細較起來,郭環(huán)受人同情,韓氏受人唾棄。

  僅此而已。

  馬車走的搖搖晃晃,聶嗣臉龐充滿莫名的郁色。

  車簾被風掀起小小的縫隙,一絲余暉在他臉上一閃而逝,光影錯位,好似不存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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