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路上,這位暮華仙子顯然也沒有了繼續(xù)問東問西的興致,躲進了秋蕊劍中,沒有再出來說話,尉遲靖倒也樂得清閑。
只是他們的狀態(tài)實在是算不上好。
經(jīng)過了一夜的修整,尉遲靖倒是能夠較為自如地活動了,只是花的狀態(tài)似乎是說不清是改善還是惡化。它現(xiàn)在在大部分時候倒是能夠像往常一樣行動,但是混亂的靈力在體內(nèi)攪動的痛苦,總會時不時地突然襲來。
因為這個原因,一行人走走停停,原本兩天就能到的路程,花了將近雙倍的時間才回到京城腳下。
此時已是夜里。
城墻之外,原本城門附近的難民營地不知道去了哪里,碩大的城門緊閉著,一排威風(fēng)凜凜的靈力炮橫在城墻之上,對準了花他們所來的方向。
“看著架勢,應(yīng)該是遠征軍回來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支部隊。”
尉遲靖笑著,拍著胸脯說要給花他們看看英雄歸來的盛況,便一個人走了上去。
“喂!城門打開,我回來了!”
他大喊了一聲。
像是這一聲大喊被驚醒了一般,有幾個帶著金色頭盔的腦袋從城墻后面探了出來朝這邊張望著,也不知看沒看清楚來的人是誰,又突然縮了回去。
“金甲……是禁衛(wèi)軍,看來是秦延的那伙人先回來了?!蔽具t靖無奈地聳了聳肩,道,“要是是我的兵,做事才不會這么磨磨蹭蹭。”
“尉遲將軍的東北軍驍勇善戰(zhàn),聲名遠揚,自然不是在京城里過慣了好日子的禁衛(wèi)軍能比的?!?p> 聶君離的這話并不只是奉承。東北軍常年駐扎在抗擊妖族的第一線,雖然裝備確實不如這些身著金甲的禁衛(wèi)軍,甚至因為補給麻煩,在個人修為方面也略微有些差距,但是一旦在戰(zhàn)場上打起來,令行禁止的東北軍將會如一臺用精密的齒輪組成的戰(zhàn)車一般將禁衛(wèi)軍碾壓過去。
這不僅僅是推演,而是在之前的聯(lián)合軍演中發(fā)生過的實戰(zhàn)情況。
當然,這也并不能說明禁衛(wèi)軍就是一群酒囊飯袋,在瀾滄的八個軍團之中,也就只有東北軍能夠在指揮下穩(wěn)定擊敗禁衛(wèi)軍,其他的幾個軍團都是禁衛(wèi)軍的手下敗將。
也是因此,萬年老二的禁衛(wèi)軍對尉遲靖也是不會給什么好臉色的。
但是那也不過就是互相見到了不會打招呼,或者互相瞪眼叫罵的地步而已,絕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
城墻上的一排靈力炮紛紛調(diào)轉(zhuǎn)了炮口,指向了尉遲靖等一行人所在的位置。
同時,一個高大的人影走上了城墻,背對著月光,居高臨下地朝尉遲靖這邊看過來。
那人身著一身蟒紋官服,高高的冠將頭發(fā)束起,身體站得筆直,在月光映照下,仿佛一柄利劍般聳立在城墻之上。
在瀾滄國,能穿這么一身官服的人只有一個。
花上次見到這個人的時候,他好像也是這么個狀態(tài)——背對著光,一臉天老大老子第二的表情。
“秦延?!被ㄝp聲地說道。
瀾滄國左相,皇室血脈,秦延,結(jié)丹五階,是瀾滄朝廷中少有的靈修。
“喂,秦大人!”待看清了城墻上那人,尉遲靖便高聲喊道,“是我啊,尉遲靖!不是敵人!”
喊完,他還回過頭來,對著花等人笑著道:“你看這秦大人,怕是剛睡醒,加上我常年在外,沒認出我這張臉罷。”
聶君離確是神色凝重地看向城墻之上。
“恐怕并非如此?!?p> “嗯?”
與尉遲靖的疑惑一同發(fā)生的,還有城墻之上,那位左相大人的回應(yīng):“逆賊尉遲靖,勾結(jié)妖族,驅(qū)使災(zāi)獸,屠殺我瀾滄百姓,證據(jù)確鑿,本相勸你立即束手就擒,否則別怪本相不客氣!”
隨著秦延的話音落下,城墻上那數(shù)十門指向眾人的靈力炮,也發(fā)出了嗡嗡的鳴響之聲。
只要秦延一聲令下,這數(shù)十門靈力炮就會同時激發(fā),封死眾人的一切生路。
尉遲靖的臉一下就黑了下去。
“秦延,你什么意思?!”
“逮捕逆賊?!?p> “你可知我是奉陛下的命令前去討伐災(zāi)獸?”
“我也是奉陛下的命令逮捕逆賊?!?p> 秦延冷笑一聲,手一翻,一卷金光閃閃的卷軸出現(xiàn)在了他的手里。他將卷軸緩緩展開,一個在夜色中無比顯眼的“詔”字,刻印在纏繞著長矛的蛇的紋章上。
這是只屬于圣旨的標記。
“逆臣尉遲靖聽令!”秦延朗聲念道。
尉遲靖緊盯著那卷散發(fā)著金光的卷軸,仿佛要將那卷軸看穿一般,最后卻依舊低下了頭,緩緩半跪了下去。
“臣……聽令?!?p> 秦延微微抬著頭,用余光朝著尉遲靖這邊瞟了一眼,嘴角勾起一個弧度,才接著念到:“詔——逆臣尉遲靖,預(yù)謀叛國,證據(jù)確鑿,本該誅九族。然,朕念你為國征戰(zhàn)百年有功,若你愿束手伏法,朕也可只處罰你一人。欽此?!?p> 秦延的話停頓了一下。
“逆賊尉遲靖,是否領(lǐng)旨?”
“臣……”
聶君離向前一步,搶先道:“尉遲將軍為國出生入死百年,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忠義之心天地可鑒。陛下莫不是聽信了小人讒言,才會下此詔令!”
“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你是聶大人的那個小兒子吧,不愧是當年風(fēng)靡一時的才子,說出的話倒是有些意思……只是這事與你無關(guān),這也是陛下親自下的詔令,你莫不是想要抗旨?”
“你……”
聶君離還想說什么,卻被身后之人一把拉住?;剡^頭去,就看到尉遲靖搖了搖頭。
尉遲靖松開了拉住聶君離的手,雙手掌心向上,舉過頭頂。
“臣……罪臣領(lǐng)旨?!?p> “爹……”
尉遲巧巧剛發(fā)出的一個音,卻又突然憋了回去。
秦延將詔令收起,恭敬地舉著,一躍變來到了尉遲靖身前。作為練氣修士的他身子筆直地站著,也就比屈著膝的尉遲靖稍高一些。
他將詔令交到了尉遲靖的手上,與此同時,四名身著金甲的禁衛(wèi)軍也緊隨其后,站在了尉遲靖的四個方向,將他帶走。
整個過程,尉遲靖沒有回任何一次頭。
在他的身后,花、聶君離、尉遲巧巧和婉兒四人,也只能靜靜地看著,卻不能有任何作為。
他們心里很清楚,在這個時候,他們就是被作為了讓尉遲靖束手就擒的人質(zhì)。
即便有這么多的靈力炮,這位煅骨九階的大將軍毫無疑問能夠安然脫險,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不僅如此,如果花沒有猜錯的話,尉遲靖留在將軍府中的那些親族家人,恐怕也早已落入了控制之中。
若尉遲靖是個狠人,甘愿將所有親人拋棄,隨后用一生向瀾滄復(fù)仇,恐怕造成的危害絕不會比鸰鷂這個沒有腦子的災(zāi)獸要小,但是即便是僅與他相處了不到一周的花也能看出來,他絕不是這樣的人。
與他在官場上同樣相處了百年的秦延自然更加了解他。
所以,這是個堂堂正正的陽謀,即便知道這是個圈套,這位瀾滄的大將軍也不得不往里跳。
花看著天穹之上掛著的那輪月光,與月光之下似乎情緒異常激動的眾人,只見得他們嘴巴一張一合,卻聽不見他們說出的話。
隨后,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襲來。
嘖,真來氣。
這是花在失去意識之前的最后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