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情竇（5）

　　宋玉走在操場上，百無聊賴。他一邊踢著石頭子兒，一邊找石頭子兒踢。這操場也忒干凈了，這么干凈連找個石頭子兒踢踢都難。不遠處，他看見一對小情侶，男同學一手摟住女同學的腰。宋玉仔細看了過去，那女同學長得一副秀麗的模樣，腰是真的細，盈盈一握，宋玉嘆了口氣“哎，小小年紀不學好?！?p>　　看著兩個人離得越來越近，宋玉氣就不打一處來，這么氣著嘴里就不住地罵道：“財大的風氣就是被你們這群小青年帶壞的，哼?！币还蔁o名之火沖掉了宋玉的冷靜和理智，他決定好好教育教育前面這對兒在操場上大搖大擺的學弟學妹。

　　誰料，還沒等走過去，對方倒是先揮起手來。原來是顧小虎和小莉莉，兩個人剛確定關(guān)系，正處在熱戀中。宋玉強擠出一個笑向小莉莉打了一聲招呼，又瞪了一眼顧小虎，從看似閉合的唇縫中間擠出一句話：“對人家小姑娘好點兒，知道不？”說完，他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灰溜溜的轉(zhuǎn)身走了。

　　“宋玉還真是，挺不錯。”小莉莉羞著臉說道：“不過，看起來他好像不太高興?！?p>　　“嗯，是不高興?！鳖櫺』⒋鸬?。

　　“怎么了？”小莉莉好奇地問。

　　顧小虎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該說不該說。小莉莉看著顧小虎心里有事兒的樣子直著急，催促著：“你這是什么表情？”

　　“嗯，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也不知道怎么說。”顧小虎看著小莉莉。

　　“趕緊說吧，咱們倆之間還有秘密？”小莉莉撅起了小嘴兒。

　　“嗯，那好吧。是這樣的，你知道宋玉請你們吃飯是為了什么嗎？”

　　“為了泡崔佳潔嘛，我們宿舍的都知道?！?p>　　“什么？你們宿舍都知道？”

　　“對呀?！?p>　　“那郭比希知道嗎？”

　　“知道??！”忽然，小莉莉覺得這話鋒轉(zhuǎn)得有點奇怪，跟郭比希什么關(guān)系，于是問道：“跟郭比希什么關(guān)系？”

　　“哎，你不知道吧，宋玉喜歡的不是崔佳潔，是郭比希。”

　　“什么？”小莉莉差點就脫口而出，說郭比希有喜歡的人了，可是最后還是閉上了嘴。她覺得，這事兒通過她嘴說出來可能不妥。

　　“你也覺得很奇怪吧。沒錯，宋玉這小子喜歡的就是郭比希，郭比?？隙ㄒ膊恢?。小莉莉，我實話告訴你吧，宋玉曾經(jīng)在階梯教室里遇到過郭比希，那時候就對她一見鐘情了。只可惜，宋玉聰明一世糊涂一時，那時候他忘記留郭比希的聯(lián)系方式了。所以，他才會天天蹲在你們階梯教師門口等著，就是為了再一次偶遇郭比希，就像守株待兔。不過，還真被他守住了。第一次，這小子沒敢進去。第二次，他也沒敢，是我在后面使勁兒踹了他一腳。結(jié)果，好巧不巧，你們那個崔大姐正好從教室里出來，就這么的，一腳把宋玉踹到崔大姐身上了。這不就是鬧了個誤會嘛！”顧小虎一口氣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之后，心里總算是舒服了。他舒展了雙眉，心滿意足的看著小莉莉心想：果然，秘密得有人分享才行啊。

　　小莉莉聽完之后，若有所思：“哦，原來如此。那，崔佳潔知道嗎？”

　　“知道，當然知道?！?p>　　“什么？崔佳潔知道宋玉喜歡的不是她？”小莉莉驚呼：“這怎么可能！”的確，小莉莉確實吃驚，崔佳潔怎么會咽下這件事兒？

　　“怎么不可能，當天他們倆就說清楚了。”顧小虎看了一眼小莉莉，揉了揉她的頭：“想什么呢？”

　　“沒事，我就是在想？”小莉莉看了看顧小虎，露出一顆小虎牙擺擺手：“沒什么，沒什么?！睂嶋H上，她覺得郭比希應(yīng)該也會知道這件事，否則宿舍的氣氛不會這么歡樂祥和。

　　“郭比希？我估計她不知道?！鳖櫺』⒗浜咭宦?。

　　“為什么？”小莉莉假裝好奇地問。

　　“你們宿舍，我看就郭比希比較神經(jīng)大條。那天，我們宋玉已經(jīng)很殷勤了，她不理就算了，還總把宋玉和你們那個催大家往一起捏?！鳖櫺』u搖頭。

　　“那是有原因的。”小莉莉自己小聲嘀咕了兩聲，忽然她猛地抬頭，一只手摁在顧小虎胸前，說道：“以后千萬別在崔佳潔面前，崔大姐崔大姐的，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我傻呀！”

　　說著兩個人笑嘻嘻的繼續(xù)圍著操場轉(zhuǎn)。

　　回到宿舍，小莉莉就奔到崔佳潔床邊，她猶猶豫豫、支支吾吾，老半天也沒說出什么話來。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崔佳潔不耐煩地看著小莉莉。

　　“那個，佳潔，宋玉喜歡郭比希，你知道嗎？”小莉莉一邊問，一邊看向崔佳潔。

　　崔佳潔聽到宋玉，先是心里咯噔一驚，但很快的點點頭表示默認。她沒有抬頭看小莉莉，事實上，她不想聊這個話題。

　　但小莉莉不依不饒的繼續(xù)問道：“那，那郭比希知道嗎？你告訴她了嗎？”

　　“我喜歡宋玉?！贝藜褲嵱梦鍌€字，完美的結(jié)束了與小莉莉的對話。小莉莉坐在崔佳潔床上，半晌沒吱聲兒。崔佳潔換了一個聲音，調(diào)侃地問道：“還不走？”

　　小莉莉立刻跳了起來，跟電擊了似的，一邊站起來，一邊嘴里念叨著：“走，走，這就走?！逼鋵?，小莉莉心里在嘀咕：這到底是什么情況？不過，到了晚上，她也想明白了，她覺得這樣也好，既然郭比希有自己喜歡的人，那還不如讓崔佳潔搞定宋玉，這樣省著宋玉將來再找郭比希麻煩。

　　然而，麻煩該來還是一件也不少的來了——宋玉開始對郭比希展開了猛烈的追求，每天都給她發(fā)短信。

　　郭比?？粗謾C，對崔佳潔說：“佳潔，那個宋玉是不是記錯手機號了，怎么總是給我發(fā)短信。”

　　小莉莉欲言又止，崔佳潔卻顯得很無所謂的說道：“他喜歡你，我不是跟你說過嘛?！?p>　　“什么？我以為你開玩笑。怎么可能喜歡我呢？我認識他是誰??！難不成一見鐘情！笑話。”

　　小莉莉立刻說道：“比希，他還真是一見鐘情，其實，那個宋玉很早以前就認識你了?！?p>　　“什么意思？”崔佳潔和郭比希異口同問，兩個人站起來一起看向小莉莉。

　　于是，小莉莉在她們倆逼迫的目光中，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從顧小虎那里聽來的故事，完整的復述了一遍。聽完小莉莉講述的前因后果，崔佳潔算是全明白了，郭比希卻一拍大腿：“我嘞個去，演戲呢！”

　　但很顯然，郭比希需要給崔佳潔一個說法和交代，她到底怎么想的。于是，郭比希果不負眾望，她堅定的對崔佳潔說：“我喜歡宋蒂夫，目前為止，只喜歡他一個人，而且我也希望，我將來也喜歡他，一直一直就喜歡他一個?！闭f著說著，臉紅了。

　　“比希，你是跟佳潔保證呢？還是跟宋蒂夫告白呢？他可是咱們老師，你那種喜歡頂多算是暗戀，能當真嗎？”

　　“小莉莉，你別插嘴?！贝藜褲嵖粗认Ｕf道：“我最近忙著賺錢，我也想了想，雖然我喜歡宋玉，但是我的這種喜歡跟你們說的那種“愛”又不太一樣。我覺得，我對賺錢更感興趣。比希，說心里話，我到希望你考慮考慮宋玉，那個宋蒂夫，哎，我也不干涉你。不過，我覺得小莉莉說得很有道理，他是老師，或許你只能在課桌上仰視，永遠走不到他身邊。我在這里給你個底兒，跟你說說心里話，宋玉不喜歡我，我知道，你不喜歡宋玉，我也知道。但是，我也始終希望你們倆能在一起，所以，宋玉我不想占著，也占不著，強扭的瓜不甜，我決定順其自然吧，既然他現(xiàn)在在追你，你就考慮考慮他。我呢，我希望將來找一個追我的人，也體會一下被愛的感覺?！贝藜褲嵖戳丝葱±蚶?，又看了看郭比希：“宋玉的事兒，就此打住，我不需要愛情，我只需要很多很多的錢?！?p>　　郭比希嘆了口氣，她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床上，她其實很羨慕崔佳潔的好爽，對愛情的淡漠，而她自己，始終是做不到。沒有喜歡的人的時候，她一身輕松，現(xiàn)在卻怎么也輕松不起來，而且她根本也不想輕松起來。她就想陷進去，陷進愛情泥濘的沼澤中，她需要被包裹，她想要那種轟轟烈烈的窒息感，為此，她愿意飛蛾撲火。

　　小莉莉回到自己床上，她忽然覺得崔佳潔特別爺們，特別義氣。這樣的女生，在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見了。她覺得郭比希應(yīng)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兒了，她有自己愛的人，有愛自己的人，有呵護自己的姐妹。忽然間，小莉莉眼睛濕潤了。

　　崔佳潔的眼睛也濕潤了，只不過她的淚水摻雜了酸澀和苦楚。她關(guān)上床頭燈，默默地在黑暗里流著淚。而那眼淚是見不得光的，它門由點連成片，劃過崔佳潔的臉頰，順著臉頰又流到嘴角。崔佳潔伸出舌頭嘗了嘗——又咸又澀還有一點淡淡的苦味。這苦澀咸的味道，她獨自吞咽進肚，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今夜，就是她埋葬愛情、祭奠愛情的一夜。等過了今天，一切又重新開始，大好的人生在等著她。

　　郭比希則在漆黑的夜里迷茫起來。她反復琢磨崔佳潔話里有關(guān)她和宋蒂夫之間的話題，他是老師，她是學生，他們似乎很遠，但又觸手可及。她真的就這樣，只能仰視他嗎？他真的離自己那么遠，那么遙不可及嗎？

　　郭比希深處手，借著月光，她能清晰的分辨出自己的五個手指，根根分明，就在眼前。郭比希覺得，她和宋蒂夫之間的關(guān)系，也猶如黑夜和手指之間的關(guān)系，看似一片渾濁，但只要仔細觀察，就會看到想看的模樣。

　　郭比希陷進去了，她不滿足于暗戳戳的偷窺、暗戀，她要來真的，她要擁有自己的愛情，她已經(jīng)成年了，為什么沒有選擇愛情的自由？郭比希覺得她可以，在這個二十出頭的年紀，她有權(quán)有資格做自己想要做的一切，只要肯努力，沒有什么事情可以阻擋她，尤其是愛情，她憧憬過無數(shù)回的愛情。

　　三個女孩兒，就這樣懷著各自的想法，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宋玉的短信就轟了過來：“郭比希，早上好??！”

　　郭比希還在睡夢中，迷迷糊糊的掃了一眼短信，又呼呼睡了過去。

　　宋玉在短信那一邊撓了撓頭，他看向顧小虎：“小虎，你給小莉莉發(fā)短信，她都多久會回復？”

　　“我家小莉莉，我家莉莉立馬就回，那是一秒都沒有延遲，就是，就是平常網(wǎng)頁上總說的那種‘秒回’，懂不懂？”

　　“哼，秒回！”宋玉心里不服氣，又發(fā)了一條短信：“郭美女，咱們一起吃個早飯?。≡顼埲硕?，我?guī)湍阏嘉恢??！卑l(fā)過去之后，宋玉就穿好鞋，準備往食堂走。

　　果然，這一回，他收到郭比希的回復：“不用了，我們第一節(jié)沒課，不著急吃飯?！?p>　　好嘛，他剛踏出去的那只腳又無趣地縮了回來，宋玉坐在床上，看著課表——他們第一節(jié)也沒課，他索性重新蓋上被子，呼呼大睡起來。用顧小虎的話說，這叫：“一睡解千愁”。

　　兩條短信，終于讓郭比希醒了過來。昨天崔佳潔告訴她，宋玉喜歡她，而現(xiàn)在她又頻繁的接到宋玉的短信，不用問，郭比希也知道宋玉的用意。只是，她該怎么回絕這份好意呢？她不想直接拒絕，卻也不想回應(yīng)宋玉的熱情。郭比希撓了撓頭小聲嘀咕：“真是煩人。”

　　中午，宋玉的短信又來了：比希同學，咱們食堂新出了一道菜，外面吃不到，是財大特色菜，怎么樣，要不要一起去試試？

　　郭比希拿著手機，搖了搖頭，說道“不要”，但是握著手機的手卻不知道怎么發(fā)短信，才能圓滿完成“不要”這兩個字。

　　她躺在床上，仰床長嘯：“我太難了！”她索性關(guān)了機，仰面躺在床上。她想，如果發(fā)短信的是宋蒂夫該有多好。就這么想著，她漸漸合上了眼睛，睡著了。

　　在睡夢中，她又一次來到那顆樹下，又一次躺在了宋蒂夫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