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絕鳴,白筱筱不禁有些好奇。
陳青城一把絕鳴劍縱橫修仙道千年,顯然早在陶辛擔任鑄冶院長之前。
那他的劍是從哪里得來的?
識海里陳青城的真識因而“嗯”了一聲。
“其時門宗確還沒有設院長職位。絕鳴劍是得自極北雪原之中,算是偶然。”
“噢!”白筱筱點了點頭,“莫非是水仙宮的前輩祖師所鑄?”
水仙宮地處神州大陸北部,而且歷代都有出名的鑄劍師,相比之下,陶辛能躋身天下鑄劍名師前三,倒是一個異數(shù)。
白筱筱的這番猜測,算是合情合理。
陳青城卻表示了否定,但絕鳴劍具體的來歷也沒有再提。
白筱筱只道他要保留一點神秘感,便不再問,只按著他的指導,每日修習劍術。
一個月的時間轉眼即過。
白筱筱突然有些感嘆。
一年多以前,她剛到天問山的時候,總覺得時間過得慢,每一天都會發(fā)生許多事。
誰知如今再回頭看,原來平平淡淡過去的時光,要遠遠多于那些稀奇古怪的日子了。
說不定再過上幾年、幾十年,她也會像山上的前輩師長,或者至少是師兄荀溪那樣,對什么事都處之泰然,不會大驚小怪。
只是現(xiàn)在的她還做不到。
試劍大會的前一天晚上,白筱筱緊張到練功都練不下去,只能在房里轉圈。
一直轉到白煙頭昏腦漲,嫌棄她道:“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這時候怎么又穩(wěn)不住了?”
“我這是……興奮!”白筱筱兀自嘴硬,順手抖出了自己這些日子用來修習劍術的竹劍,揮了兩下,嗚嗚有聲。
陳青城自是不會把絕鳴劍借給她的,而且試劍大會只比劍術,連法術都不準用,劍的好壞自也沒什么影響。
白煙看了看她,沒想出什么嘲諷的話,識海里的陳青城也一聲不出。
剛入門一年的小弟子就去參加試劍大會,哪怕是這份膽量,別人又能說她些什么呢?
片刻的寂靜中,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白筱筱驚訝地想去開門,卻聽到門外冷淡的聲音道:“出來?!?p> 在九曜峰上住了這么久,從來都是白筱筱去敲飛星洞的大門,何嘗見過她老師找過來的呢!
這簡直……天下紅雨了吧?
白筱筱頗有些凌亂地開門出去,看見院中那個高峻的身影,才意識到自己手里還提著竹劍,未免有些不敬。
然而陳青城沒容她任何動作,一伸手時,絕鳴劍已在掌中閃著玄光。
“出劍?!?p> “啊……是!”白筱筱頓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倒為這突如其來的考校當真興奮起來。倒持竹劍微微躬身,手腕一翻,迅疾地刺了出去。
陳青城不等劍鋒近身,絕鳴劍已閃電般挑起,封了竹劍進擊之路。
完全不合他往日風格的應對。
既然是試劍,不要說法術,就是絕鳴劍的力量,也是不能動用的。一把不世出的神劍,就被他當作凡鐵般,和白筱筱的竹劍對招。
白筱筱的目光驀然亮了起來。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姿態(tài)的陳青城,僅僅一個劍招守勢,已激起她的戰(zhàn)意!
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在警院參加搏擊大賽的時候,對方愈強,就愈能令她渴望勝利。
而現(xiàn)在,她手中有劍。
竹劍凌空一轉,繞到另一側,再度刺出!
……
荀溪聽到聲音走出來的時候,先看到臉色有些喜憂不定的白煙站在當?shù)?。隨著她的目光望去,便看到院子里已經(jīng)化成兩道藍色的風的兩個人。
好像還從來沒見過老師和人真正比劍的情景。
荀溪恍惚地想著。
比起陳青城的一生經(jīng)歷來,他入門其實也不算很久,還有六十年沒見老師的面,一個人守在九曜峰上。
想不到今日為了這位小師妹,老師還有出手試招的一天。
不動法術,單憑劍上招數(shù),卻又和凡間劍客交手有著極大的區(qū)別。
與其說是二人持劍相斗,倒不如看作劍只是人的依托,是相斗雙方的一個化身。
也只有對劍術、對劍熟悉浸淫已久者,才能做到這一步吧。
劍即是人,人劍合一。
修仙門宗中被人間所熟知的御劍之法,其實也正源于此理。
那是比騰云之術更高深一層的法術,并非凡人傳說的“踩著把劍在天上飛”那么簡單。
按理說,只有修到暉陽境圓滿,也就是真?zhèn)鞯茏訚M師,可以擔任門宗師長之時,方能掌握。
不過看眼前小師妹和老師對戰(zhàn),沒有明顯落在下風的樣子,說不定也……
這位小竹子化身的小師妹,還真是有些高深莫測。
……
白筱筱并不知道觀戰(zhàn)的旁人都在想些什么,她甚至沒有察覺荀溪的到來。
此時她眼中所見,便只有陳青城的身影,和那把雖然不曾發(fā)揮力量、但仍然放著淡淡玄光的絕鳴神劍。
她所能想到的,也只有劍招、劍招,這一個月以來夜以繼日刻苦修習的劍術,舉手投足的應對,都迅疾地從腦海中掠過。
陳青城的招式顯然點到即止,但還是令她不得不專心應對,稍有猶豫,便在絕鳴劍的劍鋒之下驚出一身冷汗。
她必須聚精會神。
竹劍在她手中漸漸變得空靈,仿佛已經(jīng)不是一把劍,而變成了她自己的一部分。
這以她本相真身幻化出來的竹劍,也本來就是她的一部分。
在這個念頭不經(jīng)意地閃過之時,白筱筱突然覺得,似乎整個人都更加輕松,和通透了。
這把劍就是她,那她又何嘗不是一把劍!
所謂的劍術,似乎就應該是如此。
竹劍在手中發(fā)出一聲清吟,直取中宮!
與此同時,對面的絕鳴劍恰也凌厲直刺過來!
一切只在電光石火之間,白筱筱看得清楚,卻沒有絲毫變招的余地。
然而只論鋒銳,竹劍又怎么會是絕鳴的對手?
她不因劍招而敗,但卻必敗無疑。
兩聲驚呼,從旁邊發(fā)出,正是觀戰(zhàn)的荀溪和白煙。
然而對此情景,誰都無能為力。
“唰”的一聲輕響,落入耳中。
因為劍鋒銳利,一時也很難說是什么結局。
場中原本已變得模糊的藍色身影卻站定下來,對峙不動。
荀溪和白煙連忙跑上前去。
白筱筱定了定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持竹劍,仍保持著一個刺出的姿勢,但對面的陳青城已掌中空空,只揮手彈出一道風索,裹住了竹劍劍身。
原來還可以這樣!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誤區(qū)。所謂比劍不動法術,固然是試劍大會的規(guī)則,但此時明明是老師考較自己劍術,哪有故意看著兩敗俱傷的道理?
不,應該不是兩敗俱傷,最后那一劍真對上,傷的也只有她自己而已。
白筱筱一時之間覺得有些泄氣,所謂取代老師成為執(zhí)劍院長的志向,好像也只是個不自量力的幻想。
陳青城卻神情自若地垂下手來,靜靜地看了她一眼,開口道:“不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