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魂崖早已大雨傾盆。
兩匹白馬打頭,二馬當先,奔得異常之快,好像前面的路不是路,而是平曠的草原。
馬只有在平曠的草原上狂奔,才能發(fā)揮到極致,才能突顯馬的本色。
雨越下越來越大,但馬從來都不懼,江湖人又有何懼。
馬來到斷魂崖下的湖邊時,突然嘶聲停蹄。
對面,石灘上,也是一群駿馬,馬上自然有人,這些人在馬上靜立
三個時辰,等待了三個時辰。
為首的自然是萬勝風,其次就是冷血閣、萬凌風、萬劍山莊的所有弟子。
花翎這邊大概百來號人,其中名門各派都是精英。
萬勝風的迎接讓眾人大為疑惑。靜得只聽得到雨打浮萍的聲音,靜得仿佛在呼吸都已沒有了,沒有人敢打破這一沉靜。
當然,除了萬勝風。
萬勝風道:“疑惑我為什么在此等候?原因很簡單,我想過千萬個伏擊你們的法子,想過千萬次你們死的慘象,但都壓不過一個想法,那就是當明正大地讓你們俯首稱臣”。
花翎道:“正巧,我也想過千萬個攻上這斷崖的方法,都不及我鐵蹄踏碎,直搗黃龍”。
萬勝風哈哈大笑道:“看來我們很有緣”。
花翎道:“豈止有緣”。
又一次因為萬勝風而凝結的空氣散播開來,壓得眾人喘不過氣來。
雨仍在下,仿佛老天也要看戲。
“唰”的一聲,冷血閣紛紛抽刀斷水,水從刀柄流下,沖過“冷血”二字,從刀尖滴落,滴下的分明是水,卻讓人懷疑這更像血,冷冷的血。
“慢著!”
不知何時,河灘上又出現(xiàn)了一批人。
確切來說,是十個人,十煞。
長松見十煞到來,道:“來得正好”。
一煞道:“你們的對手不是他們,而是我們”。
冷血閣的人只意外了一刻,瞬間已是激動萬分,因為這是他們夢寢以求的。他們的刀更是激動萬分。
萬勝風一個示意,無影帶著三十幾號人,快馬趕著十煞到旁邊另一個場地作戰(zhàn)。
此時,百號人對百號人,無人可知這場戰(zhàn)斗誰勝誰負。
不知誰的一聲令下,使得這整個崖都險些地震起來。
“殺!”
殺聲震天,仿佛就是老開期待的。
兩馬相交,人已各展攻式,只為奪命,只為成就功業(yè)。
一片混戰(zhàn),已分不清孰是孰非,孰敵孰友。只知招法不同,殺;服裝不同,殺;表情不同,殺!
萬勝風施展“蕭水劍法”向花翎奔來。傳說中他的“蕭水劍法”從沒有敗過,不知今日又如何。
花翎也提花翎劍將迎上去。一攻一閃,一進一退之間又是兩招過去。
如此的陣勢一直掀起驚濤駭浪,腥風血雨。
再看長松,對戰(zhàn)的是萬凌風,輕而易舉。只見長松單手負背,輕松悠閑地與萬凌風對招。萬凌風只擔心著無墨,也使不出全力,但已由得不他,因為他已節(jié)節(jié)敗退。
無墨并不加入戰(zhàn)斗,但他在十煞周圍盤旋,仿佛只要出手就能捅死一個人。
可是沒那么簡單。
冷血閣每一個人的心里都很激動,所以刀刀鋒利,式式勇猛。
這就像三天未吃飯人,一天吃掉了一大桶米飯的道理是一樣的。他們使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氣和精力。
可流青永遠是流青,永遠是天下第一的殺手,永遠不懼怕,永遠不惶恐。“流青奉命,神阻殺神,佛擋弒佛……”
這才是他們真正的意義所在。
各派的新任掌門及精英與萬劍山莊子弟誠然存在著差距,因此萬劍山莊死傷慘重。
其實在混戰(zhàn)中不難發(fā)現(xiàn),尸體無多,但萬劍山莊的人越打越少,只有一個原因——逃跑。
看到這一幕的萬勝風才明白,平日里的服眾只是表面,只因他們看不到更可貴的東西。
血肉橫飛讓萬劍山莊的人終于明白,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也漸漸明白了萬劍山莊所謂的正義。
只見一個分神回來,萬勝風的手臂被花翎劍劃過,劃出一道口子,血嘩嘩流了出來。
他來不及管理傷口,因為戰(zhàn)斗仍在繼續(xù)。
“蕭水劍法”也并不弱,劍風帶起陣陣漣漪,令花翎也無處可躲。
萬勝風突然一個沖刺,一劍辟下,又是令花翎措手不及。這一劍力大無比,花翎直落到水上,又借水之力高彈而起,繼續(xù)戰(zhàn)斗。此時的萬勝風已占盡上風。
高手過招,實在難舍難分。
眼見著萬劍山莊一點一滴地瓦解了,眾人多大數(shù)齊齊抬頭,望著花翎與萬勝風的對戰(zhàn)。
只聽到一陣又一陣的驚嘆。
不知又過了幾個時辰,眾人都已疲憊了,廝殺紛紛慢了下來。萬劍山莊惟見少數(shù)忠心護主的人。
事實上打架,打的只是人心。
各門派的人自我感覺良好,因為他們已閑得太久了,活得太無聊,總需要一些活在世上恨他們的人或是他們恨的人,才不至于百無聊賴,興許還能揚名立萬,因此他們也并不存在多少傷心。
人大多都總是勢利的。
萬勝風早已深知這一點,但他沒有退路。
大家都有一個夢想,我們是統(tǒng)治江湖,你們是阻止我統(tǒng)治江湖,大家各自追求,所以終究勢不兩立。紛爭從來沒有對與錯,只有成敗,成即是王,敗即為寇。
萬勝風突然快得無影,一反適才慢吞吞的劍法。他躲開花翎,搶下一匹馬,箭一般地竄走。
沖入人潮中,順手一捏,萬凌風整個人已被萬勝風提上馬,奔馳而去。
許多人都追了過去,畢竟萬勝風的頭值一百萬兩,這是一個天大的數(shù)字,這個數(shù)字甚至可以建一個萬劍山莊這般威武的門派。
錢不誘惑人,不知什么還誘惑人。
雖然他們追了去,但看不到萬勝風的影子。
這些人不僅低估了萬勝風的實力,更是低估了他逃跑的實力。馬跑得快不快不僅是馬的問題,更是馬上人的問題。這些人顯然就不適合賽馬。
花翎已收了劍,望向戰(zhàn)場。
湖水邊緣已滿地尸體,血滴成河,注在湖中,瞬間也讓湖水變成了紅色。血紅的顏色。
看來斷魂崖今后就成了更多人的魂斷的地方。
看來老天已覺得無戲可看。
也只在一瞬間,雨停。
萬勝風逃走,可是冷血閣不能逃,他們的命不是自己的,他們是為尋找對手而生。
除卻流青,冷血閣也算是江湖中無敵的殺手組織了。十煞與冷血閣因為人數(shù)的差異,此刻也是難分伯仲。
倒地的幾乎是冷血閣的殺手,一把刀就是一個人,總共躺下了七個人,斷了七把好刀。
幾大門派沖過來,讓他們無比凌亂。不是每個人都會講什么江湖道義。
流青已耗盡了冷血閣的元氣,此時消滅冷血閣已無異于掐死一只螻蟻。
可是十煞并不允許他們插手。
青城派第一趕到,見十煞兇惡,不敢招惹,可是他們總是要立功的。
無墨就是戰(zhàn)局外的人。
青城派掌門沈萬一喝,師兄師弟共七個人一齊沖出去,面對的是一個女子。
無墨大驚,刀式一起,急忙迎敵。
青城曾自稱劍法一流,也并非噱頭,只是江山代有人才出,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只能變成一個傳說。
無墨的刀法在冷血閣是相當歷害的,只因她在用刀時早已不把自己當作女性,所以大多男人都敗給她。
青城派第一個沖上來的人已死在他的刀下,死因很簡單,一一輕敵。生活中多大數(shù)的人也都敗于輕敵。
剩余的人不得不謹惕,擺起陣法來,使得無墨不得不步步后退。
這場景若是讓天下人看了,定會笑彎腰。
最緊張的人莫過于當頭的無影,他既是冷血閣三十人的主心骨,又擔心無墨的安危。
危急時刻,他意然脫出身來,向無墨這邊沖來,無墨見無影心急的樣子,不禁深受感動,大喊:“無影”。
無影那便到了無墨身邊,替她擋下陣法。
無墨知道在陣中只能徒增麻煩,于是脫開身來在一旁伺機而動。
沈萬并不弱,見是無影來,心喜不已,怕是就要揚名天下,于是不禁加大了力度,更加嚴密,更加兇殘。
無影一時深陷陣中,加上已疲倦萬分,完全處于被動的位置,來一劍擋一劍。
再看剩余的冷血閣如今并不好受,因為無影的離開,他進退維艱。
“唰”一聲,死了一個,又斷了一把刀。
“‘砰’一腳,又重傷一個,仍斷了一把。
冷血閣的人不禁瘋狂了,拼了命地殺戳,但命運又總把他們捉弄。平日里殺人不眨眼的都是他們,如今變成了刀板上的魚,他們終于明白,但也已晚了。
玄煞進十煞不久,但殺人如同家常便飯,手起劍落,相當迅猛。
無影見此狀況,不知所措,急忙大喊:“退”。
冷血閣的原則寧死不退的,當他們聽到這個字時,顯現(xiàn)出一臉的難以置信,他們不相信這是從這里吐出來的字,發(fā)出來的聲音。他們沒有一個人回答,但每個人的臉上都顯露出一個字,那就是“不”。
無影早已料到他們會不聽命令,但又深陷陣法中難以自救,體力已消耗殆盡,不禁痛上心來。急中生智,他心想,只要他退了兄弟們也會退去的,大家應當明白他的苦心。
想到便做,無影對無墨道:“墨,往我身后,沿河一直直跑”。
無墨當然聽從,騰躍而起,踩著枯蘆葦退去。
無影見無墨退去,安了心,一聲大喝,盡快將招式展開,刀刀如潮,排山倒海而來。沈萬忽然變式防守,每擋一刀便虎口發(fā)麻,只不過他們似乎打了雞血,有用不完的力氣。
無影趁勢也輕踩蘆葦退去,此時的他已虛若薄紙了。
沈萬等人急忙追趕,不敢松懈。這就好比追一只狡兔,追得它已筋疲力盡了,是決不可能把到嘴的兔肉留給別人的。
不知不覺又是一個河灘,河灘不大,但見少許枯黃的草,也有許多的石子。無墨到達這里已氣喘不已,縱她輕功再好,也比不過這大自然。
無影跌跌撞撞,絆倒在一顆石頭上,轟然倒塌。無墨急忙回頭,扶起跌倒的無影,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上一片血跡,鮮紅的血,親密無比的血。
無墨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道
“影,你受傷了”?
無影表情有些猙獰,但頃刻又恢復往日的風義,道:“你先走,我追上你”。
無墨看到了背上的刀口,道:“他們刺到你了”?
無影苦笑道:“想不到他們還能打傷我”。
無墨道:“只不過只仗著人多……”
無影道:“不過他們卻讓我明白了一件事”。
無墨道:“什么事”?
無影道:“平日里我們也是這樣欺負別人的,不是么?”
他們頓時又寂靜無聲,因為他們已不打算逃走,因為六個人已來到他們的身后。
無影輕輕撫摸無墨的臉,用輕如飛絮的口吻說道:“答應我墨,只要有機會,一定逃走,活下去,好么”?
無墨笑了,燦爛地笑著,道:“我早已決定了,就算莊主硬要我嫁給少莊主,我也愿意與你同生共死”。她苦笑:“影,如果有機會,我更希望你活下去,不做殺手,做個平凡的人”。
無影放開手,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提刀飛身迎敵敵而上,勢如火炬。沈萬不知為何露出一個無比邪魅的笑容,道:“來得好,讓你嘗嘗我青城劍法的威力”。
此時此刻,哪里還有什么威力可言?只猶如一只病弱的小羔羊與幾只兇殘的猛虎,羊如虎口是每個人都意料之中的事。
無影終究還是敗,六把劍將他抵在地上,動彈不得。他還活著,只不過是一副還能呼吸的軀殼。
無墨大驚,仿佛七魂六魄都已飛到九霄云外,也只剩軀殼。她究竟應該走,還是應該救他?她必然選擇后者,因為她愛他,更因為她是一個從來都不會逃走的人。
她緩緩舉起刀,像一名真正意義上的殺手——她本來就是個殺手,把她當作弱不禁風的女子的人,除了他都已死盡了。
沈萬哈哈大笑道:“怎么,你也想來試試?”
無墨渾身殺氣,一字一句道:“有何不可!”
無影道:“墨,不必理會,走!”
沈萬笑得更開心了,他似乎很久都沒有這么開心了,他的笑聲蓋住了流水的聲音,嚇飛了叢林中的鳥。五個弟子見他笑,也一齊大聲笑起來。
無墨第一次覺得人的笑聲是如此惡心。
沈萬突然道:“我勸你換一個活法,興許你們倆都能活”。
無墨越發(fā)覺得這個人實在惡心
不耐煩地道:“說”!
沈萬摸了摸尖得刺手的下巴,擄了擄如牛毛般密集的胡須,鄭重其事地說:“沈某許久不曾見到女人的胴體,不知姑娘是否愿意……”
他挑起的眉毛更讓人惡心,惡心得讓人連隔夜飯也要吐出來。
無墨心中“咯登”一下,不禁在心中罵了幾句“下流”。但她又只能忍氣吞聲。命在屋檐下,焉能不低頭?
人面獸心的人總會有許多,沈萬不過是茫茫冰山的一角。在眾人面前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在人后卻是這副禽獸相。
無墨的聲音小得連自己都無法聽清,“好……”
無影大喊:“不行!我寧可死”。
無墨道:“可我希望你活著”。
無影道:“墨,你傻,你看不出來不管你做什么他們都不會放過我么?”
無墨道:“可我也寧可你多活一刻,哪怕一刻……”
說完這句話,她竟已脫掉了外衣,她不管在何時何地都總是穿著黑色的長裙,她總是那樣美。也只有這般美的身姿才引起沈萬等人的欲望。
沈萬早已饑渴難耐,他的弟子們同樣如此。他們實在不清楚眼前這個女人呼之欲出的雙峰究竟是什么樣子,實在想探究這黑色長裙底下的秘密。
他們早已做好了準備。(少兒不宜)
她又不知不覺解開了衣帶,帶著一絲絲遲頓,帶著一絲絲緩慢。
無影大喊:“墨,你不聽我的話,以后別來見我!”
說完此話,他雙頰流下滾燙的淚水,其實他只是在哭泣自己的無能,只是太對不起無墨。無墨好像這一生都在為他付出。
無墨已淚流滿面,哽咽著道:“影……”
她猶豫著,又緊緊握住了衣帶。
沈萬等人見狀,大敗雅興,不禁怒從中來。只見劍光一閃,劍風一掠,一只斷臂掉下地來。這分明是無影的右臂,用刀的手!
血像河流一樣一直流淌,無影一聲慘叫,險些暈死過去。他咬緊牙根,因為他還是希望無墨能活著,至少日后還可以給他燒柱香,陪他說話,可他現(xiàn)在真的什么都不能做。
無墨傻眼了,看著地上的手臂,眼淚嘩嘩流下來。眼在滴淚,心在滴血。
她終于又松開了衣帶,上衣順著柔肩滑下來,一直滑在地上。
沈萬等人已心花怒放,眼看四周無人,塵封已久的欲望終于即將得以實現(xiàn)。
傾刻間,無墨最里的衣服也脫落在地,只見一個赤裸著上身的無墨,一個幾近完美的無墨,浮現(xiàn)眼前,無與倫比。
白皙如雪的肌膚,傲然而立的雙峰,若隱若現(xiàn)的肌肉,無一不牽動著沈萬幾人的心。此時此刻,只差一件黑色的長裙,惡虎就要撲食。
無墨已閉上雙眼,任由淚水涌動,她嘆息,無奈的一切,無悔的一切。盡皆天命,盡皆天命!
可惜的是六個人再也無法看完這個人間至美的胴體!
只見一道虹光掠過,頃刻之間那六個人都已為死尸。包括沈萬,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什么而死,被誰殺死。
沒有人看見這把劍如何同時殺死六個人,但卻有人能看見執(zhí)劍的人是誰,劍是什么劍。豈不正是花翎與他的花翎劍。
六人轟然倒地,無影與無墨同時反應過來,同時道:“是你?”
花翎一邊點穴止血,一邊道:“穿上你的衣服”。
說來奇怪,她穿上衣服的時間整整比她脫下衣服的時間快了好幾十倍,這是有悖常理的。
花翎道:“你們?nèi)ッ坊▔],我會去找你們”。
說完此話他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無影,無墨二人相擁而泣,佇立良久。
什么是勇?敢為愛付出一切,才是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