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換
一月的貴州沒有雪,天寒冷。
一陣清脆的薩克斯聲穿破銹跡斑斑的鐵窗飛入我的耳朵里,不知道為什么好像只要是這個小地方的人吹的薩克斯曲調(diào)永遠(yuǎn)都是一樣的,十年前聽到的、五年前聽到的、現(xiàn)在聽到的、在公園里聽到的、在瀑布那里聽到、在校園里聽到的都是一樣的。
我尤其不理解公園里那群老頭老太太,高一那年去公園閑逛他們唱同一首歌吹同一個調(diào),高三那年我畢業(yè)了他們也是那歌那調(diào),大四那年我畢業(yè)我回來了他們還是那歌那調(diào)(到其實我不太確定是我的耳朵辨別不了曲調(diào)還是他們從來確實沒有換過歌曲,我的耳朵是有些問題的),鬢角斑白青衫長裙仍舊保持著當(dāng)初的自信與優(yōu)雅,身上散發(fā)著淡淡的七八十年代先進(jìn)知識分子清香,那樣的生活在我看來無聊極了枯燥極了,他們確能每天都從中找到快樂,那樣從容愉悅、悠然自得、朝氣蓬勃是我理解不了羨慕不來的。
寒氣凍的人手發(fā)抖,我得打開點火烘烤才能讓手指靈活運動打字快些。屋子后面是軍區(qū)的小樹林,在這座小城里在這個小房間里,屋外是薩克斯、鳥鳴、狗吠和車?yán)嚷暎輧?nèi)是電火上花生炸裂的聲音,它們把我襯得是那么的孤獨,我的世界原是盛夏阡陌的陽光現(xiàn)在卻是十月山谷凄清的月光。
一個人久處混沌久困迷茫,就會像腐朽木樁荒廢的田園,在喧囂熱鬧中選擇遺忘選擇被遺忘。
一去四年一去十年。我告別那個校服短發(fā)意氣風(fēng)發(fā)真誠熾熱的自己,失去了愛人和被愛的能力。變的寡淡、涼薄。住同一個城市,卻連幾公里以內(nèi)的親情、友情都懶去顧及,一邊討厭又一邊享受著自己創(chuàng)造的孤獨。
身上的朝氣不如公園吹奏老頭老太太們,以至于每次路過都要納悶都要羨慕都要感慨他們一定有過熱烈不同凡響的青春。你看,他們那一代人,什么都會什么苦都能吃,他們堅韌勇敢大方又羞怯,他們那個時代的知識分子傲氣稀少貨真價實。啊~我什么也不是,我的內(nèi)涵比空氣還淺薄。
可我曾經(jīng)也那么熱烈真實勵志的活著。
初中:我曾從全班的倒數(shù)逆襲到全校前三,日復(fù)一日夜讀一夜的努力讀書學(xué)習(xí),連清明上墳都帶著單詞本在崎嶇的山路上邊走邊背。我曾讓那些鄙夷我的人敬佩我,讓那些輕視嘲諷的話語變成夸獎贊美詞。
高中:我曾那么真摯熱烈的暗戀一個人,南方的濕冷零下的溫度,大冬天站在四樓的陽臺上只為了看他從宿舍出來走過小園子的那段路。水井坡的巷子那么深那么黑,天那么冷,為了能每天早上和他在買早餐的時候迎面走過,我硬著頭皮大著膽子天不亮就起床去學(xué)?!?,我還能想起那天一抬頭在商店的鏡子中看到他的模樣時的驚喜和激動幸福和觸動,上天賜予的巧合一點點就夠幸福好久。如此種種不可勝數(shù),我沒有勇氣沒有底氣,又缺乏正確的人生觀始終把這種正常的情愫當(dāng)做不可告人的羞恥,熱愛三年,止于口齒。那樣好的年華那樣真摯喜愛至始至終都只是我一個人的秘密、一個人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