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后。
“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主忠信。無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
太學院天字號學堂內,有傅學的諄諄教導之音!
堂內,眾學子無不蕭然敬之所學。然,為首的少年卻一副興致索然模樣。
這少年,頭戴金鑲玉冠,面如春來桃花,眉目靈動,唇紅齒白,一身錦華玉服,胸前有一莊嚴威武的金繡麒麟。
他便是這東勝神洲的君皇,華言城的主子,華錦瑞。
不過此時的他還未到弱冠之年,故而,只能稱之為牙君,便是兒皇帝的意思。
傅學念完這一段先賢名言,瞧向座下的牙君,見他心不知所屬,愁眉問道:“牙君可知此言何意?”
華錦瑞方才正尋思著等課業(yè)結束后,要去哪兒玩耍才好呢?故而,并未聽得清楚。此刻被傅學點名提問,心虛的很。站起身,臉上窘色難耐。
“這……這……”
支支吾吾半天,他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堂內學子雖心中鄙夷,卻不敢流露出半點鄙夷之色,畢竟他是這華言城的主子,若惹了他不痛快,就算他們各個身份顯赫,也恐有性命之憂??!
傅學捋著胡須搖頭嘆氣一番,也不再多說,只叫他坐下便是。華錦瑞這副德行并不是一朝一夕之間,調教了這許多年,也沒見他有多大長進,便也隨他去了!
不刻,便已下課,眾學子剛與傅學施了禮,華錦瑞卻早已沖出了學堂,轉眼,不見了人影。
傅學再一次無奈嘆氣。
華錦瑞快步跑到御花園假山后,早有一眾小侍在此等候多時。
見到自家主子,眾小侍有給端茶的,有給送水的,有給擦汗的,有給捏肩揉背的,還有賣好逗趣的……
總之,怎么哄著主子高興怎么來!
一名叫花青的小侍躬著身子,仰頭討好的問:“主子今日,想玩兒個什么呀?是逗蛐蛐、賭骰子、投壺,還是……”
華錦瑞揚揚手,打斷他的話,皺眉道:“這些個都膩了,換個新鮮玩意!”
花青眼珠子一轉,“得嘞,那我便給主子尋個新樂子,保管主子喜歡的緊!只是……”話說一半,便一副難言模樣。
華錦瑞聽說有新樂子可尋,便來了興致,見他欲言又止,便催促道:“快說!快說!是什么樂子?”
花青頓了又頓,方才道:“主子,此事若是叫大管侍知曉,奴才這條小命恐難保全咯!”
華錦瑞拍拍自己的胸脯,一臉傲氣的道:“無妨!你的命有本君保著,阿草不敢拿你怎么樣的!”
花青喜笑顏開,“有主子您這話,就算要奴才馬上去死,也心甘了!”
“那便快說吧!主子還等你回話呢!”又有一小侍在一旁督促。
“唉!”花青忙說道:“我知京都城里有一叫‘萬花巷’的地兒最為繁盛,那兒有著華言城里沒有的景趣,眾多官宦子弟都喜去那兒逛,每每都是流連忘返。想必,主子若去了那萬花巷,定能尋到新鮮樂子!”
華錦瑞一錘定音:“去!咱就去那萬花巷,看那兒到底有何新鮮玩意,竟是華言城都沒有的景趣?”
在花青的安排下,華錦瑞與一眾小侍各自換了常服,便偷偷溜出了華言城,去了京都的萬花巷。
萬花巷坐落京都城西,是一處及盛繁華的地兒。
華錦瑞頭一遭來得此處,瞧著眼前燈燭輝煌的柳街與熙來攘往的人群,便覺花青所言非虛,心中甚喜!
贊嘆道:“卻是一極妙之處??!”
花青獻媚道:“主子喜歡就好!”說罷,便引領入了一家名為‘歡喜院’的樓子。
這歡喜院在這萬花巷最負盛名!
一入歡喜院,便見這里的金碧熒煌雖比不得宮中,卻有著另一番滋味。
華錦瑞手握玉扇,學著各家公子輕輕扶搖著,一派官宦子弟模樣。
老鴇眼尖,見華錦瑞氣派非凡,便知這是大金主,忙歡喜跑上前招呼著。
“瞧這位俊公子,是頭一回來歡喜院吧?快請上座!”說著,便拉著他的手臂往樓上雅間走去。
華錦瑞乃堂堂君皇,從未有人對他有如此舉動,心下有些不喜,便皺眉抽了手。
老鴇心有尷尬,但見慣了各色人種,馬上自貶道:“公子這是嫌奴家紅顏已逝,不愿與奴家親近咯!也罷,奴家這便給公子找些個模樣嬌俏的人兒來伺候您!”
隨后,便轉頭吆喝道:“香蘭、秦香,快都過來!”
華錦瑞落座,眾小侍立在身旁,忙著幫他斟酒布菜。
“唉!來嘍!”
老鴇話音落了片刻,便有兩名三十出頭的花樣女子搖曳著身姿,小步快走到了眼前。
二女盈盈施禮道:“公子好!”
華錦瑞從未涉足過此處,也不知這里究竟是做什么的。老鴇的一番安排,他只當眼前這女子是來侍奉他吃酒的,也沒做它想,便點頭允了二女坐下。
老鴇見他應允了,討喜道:“奴家這便不打擾公子雅興了!若公子有什么需要的,盡管吩咐便是!”
又突然想起什么,便笑著道:“公子您這次來得可巧了,今日是我家花魁凝雪開紅的日子。待會兒,只要您能拔得頭籌,便可與她共度春宵一晚!”
剛拿起酒杯,仰頭送入口中,還未及時吞咽入腹的華錦瑞猛然聽到‘共度春宵’四字,便是一驚,滿口醇香的桂花釀全都噴到了老鴇那張討喜的笑臉上。
老鴇的笑容僵在臉上,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只得尷尬的用衣袖撫了撫面上的酒水,顫顫的問:“公子,您莫是覺得身體有何不妥之處?不若,我叫大夫幫您瞧瞧?”
“共度春宵?”華錦瑞有些懵,轉頭看向花青,“這里究竟是做什么的?”
老鴇在這風月場所多年,自是閱歷不煩,一聽他如此說,便心下了然,心中鄙夷道:“哼哼!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雛!”
見狀,花青忙側耳道:“主子,您大可放心,如果您不愿,沒人敢為難您。這老鴇所言只是其中一個小玩意而已,待會兒,還有許多更有樂趣的玩意!”
華錦瑞心下大定。
他已近二十七的年紀,按慣例,早該有人事的經(jīng)歷,但他心心念念的卻只有兒時那一身紅衣的驚艷絕倫容顏,即使早已知曉與那人不會有任何結果,卻也始終放不下。以至于,他對任何女子都提不起一點興趣。
花青對老鴇揮了揮手。
老鴇心中雖有不屑,面上卻不見任何不妥之處,她微笑著施禮后,快步離去。
不多時,樂聲響起,對面看臺走上來一排坦露香肩、包珠欲露的女子偏偏起舞。
周圍的看客大聲喝彩,眼中欲*色坦蕩,毫不顧忌。
華錦瑞雖心中并無欲*念,卻覺得她們的舞姿甚是美妙,便也細細欣賞起來。
香蘭、秦香在這風月之所多年,從華錦瑞剛剛的反應,也大概瞧出了他似乎并不十分在意男女之事,又偶間刻意的不經(jīng)意碰觸,見他微微蹙眉,便更加確定了心中猜測。
雖不知,他既不喜這些又為何會來此處,但貴胄們的癖好千奇百怪,見多了,自然也不覺得奇了。
二女相視一眼,便規(guī)規(guī)矩矩的與他保持一些距離,生怕惹惱了眼前的大金主,只是不時的幫著斟斟酒而已。
華錦瑞所在的雅間對面便是看臺。前面有玉珠掛簾,外面的人瞧不見里面,里面的人卻瞧得見外面。
瞧那看臺時,只要稍稍低頭,便瞧得清楚,又不影響聽覺。
廳堂內樂聲正高,臺上舞姿正妙,卻忽的被一個高亢興奮的聲音攪了雅興。
“盛大公子!您可有些時日未來了,害的我那姑娘蘭芷都快得了相思病咯!”
原是這歡喜院來了位貴客,老鴇忙上前作揖招呼。因她本就嗓音尖亮,見了天大的貴客,便失了分寸,嗓音再次拔高了八度,便蓋過了那樂聲。
眾人一聽‘盛大公子’,也不惱老鴇先前的擾興,更是全都起了身,向那盛大公子作揖問好。
“盛大公子!”
“盛大公子近來可好?”
“許久不曾見您了,哪日小弟請您去寶匯齋去吃酒如何?”
“……”
被稱作盛大公子的男子,面如紫月,方口大臉,頜尖朝上,眼大似銅鈴,身材中等,不胖不瘦,此等樣貌只數(shù)平凡。
然,他卻身著一件月華長袍,白玉冠,綾羅靴,金絲秀綾羅腰帶,腰帶左側掛著一塊晶瑩透亮的白玉墜子,左手把玩一塊上等的紫玉貔貅手把件兒,右手輕輕搖著玉扇。
自是一派逍遙公子哥模樣!
在他身后還有七八個身著錦衣華服的男子,同樣的手搖折扇。
華錦瑞垂眉向外間張望一眼,眉頭微蹙,便問身邊的花青:“這人誰呀,怎得這一身突兀的扮相!”
花青低聲道:“這是大閣主家的大公子,盛嘯天!”
華錦瑞疑惑道:“哦?竟是舅父之子?我怎從未見過?”
花青為他解惑?!笆⒋蠊硬皇堑粘?,少年時便入了軍部,常年在外駐兵,這一下便是二十五年的光景。年初時立了軍功,初夏時方才調任京都駐守軍,做了勁勇將軍。故而,主子未曾見過?!?p> 華錦瑞問:“那回了京都也有三四個月了吧,為何從未朝拜過?”
花青似有些見難,支吾道:“朝堂上官員眾多,或許主子還未及細看!”
華錦瑞狐疑的瞧了他一眼,覺得他這話有搪塞之嫌,卻也未深究于他,便就此罷了。
說話間,盛嘯天一眾人已被老鴇引至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