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上谷郡,涿縣東門市口
恰逢早市開市,往來販夫走卒甚多,市掾吏敲響開市鼓,商旅們魚貫而入,各自搶占合適位置擺置貨物,但見一肩挑草席,提著鞋履的漢子也隨大流步入市門。
其人七尺又五寸,頭戴斗笠,面許黑蓄短須,眼闊而臉方正,端得也是儀表堂堂,挑著席子也不顯突兀,倒有幾分從容,他在老地方將草席卸下,就著臺階坐下,抬眼望向?qū)γ妫娨廊皇悄莻€推著綠豆擺賣,也不叫賣的大漢,笑著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大漢見他朝自己點頭,也微微頷首,便不在言語,只瞇眼在那靜坐,過往的行人或有上前要采買的,見擺攤?cè)诉@般樣,也就沒問價格,便走。
那販席人見了也是不以為意,對面的綠豆人已經(jīng)連續(xù)在這東市擺了半月攤,但見他開市便來,收市就走,也不招呼,有人來買,他便賣。
販席人曉得此人應(yīng)是初次入這行,以前或是個行俠也不定,想來應(yīng)是生活所迫,不得不作起這行,他又何嘗不是,想起過往,又不得不感嘆命途多舛,時勢弄人。
他本乃是漢室宗親中山靖王劉勝之后,家道中落,流落到了這涿縣,幼年時,父親被舉為孝廉,作起了這涿縣小吏,但奈何天不假年,父親在他還未開蒙時便一病不起,縱使家資耗盡,依然是撒手人寰,留下了他們這孤兒寡母。
為養(yǎng)活幼子,其母便以織席販履為業(yè),然家貧,母亦不忘督促幼子上進,至年十五,在同宗叔父的資助下,他和另外二人踏上往九江郡的漫長求學(xué)道路,拜得同郡盧植盧子干門下。
他的同宗叔父資助他,乃是見他家貧仍不忘上進,旁人問乃答:此子非常人也!
待其出師,卻泯然眾人,不免唏噓看走了眼,方斷了資助,他在外幾年不得意,蹉跎了歲月,時逢母喪,便回了家鄉(xiāng),繼起了母業(yè)以飼自身。
過往云煙歷歷在目,讓他感嘆!
就在他獨自坐在那發(fā)呆之際,市門口露布下,縣小吏將一張榜文貼出,圍觀的市民多不識字,便詢問小吏頒布何令。
“爾等聽好了!”
“幽州刺史劉公乃告四方百姓,今有冀州妖道張角者,蓄眾造反于巨鹿,所過之處,殘害生民,荼毒眾生,天子明詔于各州,自募鄉(xiāng)勇精壯之士守備……待朝廷大軍至,賊可平也,光和七年幽州刺史府召?!?p> 小吏念完,聽者驚訝不已,販席人混在人群中往前擠去,想看個仔細,卻被一旁一個黑臉漢子一推搡,擠站到了一旁。
販席人看著榜文,慨然長嘆,被硬擠進來的黑臉漢子聽了個著,聽得嘆氣聲,便尋聲望去,見是個短須漢子,便厲聲呵斥道:“大丈夫不與國家出力,何故在此長嘆!”
“哎!”
那販席人復(fù)嘆一聲道,“吾乃嘆百姓之苦耳!”
“賊起而嘆,能退賊否?”
販席人被黑臉漢子這響雷般的發(fā)言一問,拱手問道:“未請教高姓大名?”
“某姓張名飛,”張飛看著面前的矮個漢子道,“世居此涿縣,但某亦有忠君報國之心,汝為何不思報效國家,反作小女子般長嘆?!?p> 販席人見張飛身長八尺有余,豹頭環(huán)眼,燕頜虎須,言語聲如巨雷之于耳畔炸響,便自我介紹道,“吾姓劉名備,驟聞黃巾倡亂,有志破敵,保境安民,然恨力不能及,故長嘆耳!”
張飛聽了哈哈大笑,“這有何可嘆,汝有意破敵,某亦有意從軍,不若同往郡守府,更待何時?”
“哈哈哈,走,某與汝同去!”
說完張飛大手把住劉備手腕,便要拉著劉備同去郡守府投軍,劉備這個急呀,便扯住張飛衣袖,“張兄,且聽我一言!”
張飛止住腳步,望向劉備道:“汝莫非不愿與某同去投軍?”
“非也,非也,”劉備擺手道,“張兄欲為一縣卒乎!”
“此話怎講!”
“此處人多口雜,不若換個地方如何,”劉備笑著問道。
“前面就是某的酒店,去那細談,”張飛指著不遠處市門口的一間酒莊,“走走走,去那細談?!?p> 張飛心急,便扯著劉備往酒莊內(nèi)進,他二人這般,早已圍了不少人觀看,劉備被張飛拉扯中,見那個在他對面擺攤多日的綠豆人也在外圍,見他聽了自己對張飛說的欲為一縣卒乎后,也微睜雙目看著自己。
劉備便對張飛說道:“張兄,汝觀此壯士如何?”
張飛抬眼看向此人,身長九尺余,頜髯二尺,頭戴綠雷巾,面如重棗,臥蠶眉,丹鳳眼,唇若涂脂,端得是相貌堂堂,在看身姿偉壯,孔武有力,雖是粗布加身,然立于人前,亦是威風(fēng)凜凜。
不由的張飛道了聲彩,感嘆道:“正壯士也,不如一同入店洽談?”
“請,”綠豆人抱拳道。
“哈哈哈,好,”張飛仰天大笑,上前,左手抓著劉備手腕,右手把住綠豆人手,便往自家的酒莊里進。
待三人各自跪坐后,張飛才從新自我介紹道:“某姓張名飛,表字益德,未請教壯士高姓大名!”
“某河?xùn)|解良人,姓關(guān)名羽,字云長,”關(guān)羽拱手道。
劉備于一旁聽完二人自我介紹后,壓了壓衣角也拱手道:“在下姓劉名備,字玄德,今日有幸與二位壯士相遇。”
“得與你二人,當(dāng)同飲一盞,來來來,”張飛上前幫劉關(guān)二人案前的酒盞滿上。
“請!”
“請!”
“請!”
一飲而盡,張飛豪爽的一抹頜下的短須,笑著對劉備道:“適才玄德問某,欲為一縣卒乎,何解?”
關(guān)羽聽了也放下手中的酒盞看向?qū)γ娴膭?,靜待他的下文。
劉備笑著對二人道:“吾觀二位皆非常人,目下黃巾猖獗,朝廷下令各州自守?!?p> “此正是我輩報效國家之時,然時勢造英雄,英雄亦適時勢也,益德言與吾同往郡守府投軍,非不愿也,實不能也!”
張飛聽了眉頭一蹙,抱著酒壇給自己的酒盞滿上,仰天飲盡,看向劉備詢問道:
“哦!愿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