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光化縣訪
艷陽天,光化縣東門外來了一隊人馬,為首者是一無須老者,后隨三位青壯。
“翁翁,前面便是光化城了?!币磺鄩压Ь吹南蚶险哒f道。
“嗯,入城之后收斂一下你們的脾氣,這里不是大內(nèi),與人說話都小心一點?!崩险呗曇艏?xì)長,呈現(xiàn)鶴發(fā)童顏之態(tài)。
“是,翁翁?!?p> 繼,三人伴老者入城,隨意找了一酒樓,點了三五菜水,與酒博士攀談起來。
“小哥兒,老夫初次來光化,不知這周圍有何景致?”老者飲茶笑道。
“這客官可就來錯地方了,光化是邊疆小城,哪有什么景致,充其量也就是金人打殺的驚嚇,客官若想觀景不如去襄陽府一游,那里好玩的去處多?!本撇┦颗阈Φ馈?p> “卻也是來了此地,光化縣就沒有一星半點的奇事供人取樂嗎?”老者雙目微微一轉(zhuǎn)道。
“既然客官問起了,那光化縣確實出了一個怪人,他以一己之力封了邊疆墟市,京湖官商兩界卻拿其毫無辦法,您說是不是奇事?”酒博士每天接觸三教九流,是光化縣消息最靈通的人之一,幾句話下來便扯出了樂子。
“哦,這確實讓人琢磨不透,想他一小小知縣,難不成還能為難制置司?”老者不動聲色的問道。
“上頭有人唄,就他一知縣若真敢如此行事,只想已死了千百次了。”人在談?wù)撃呈聲r都有代入感,酒博士也不例外,他的言談中已經(jīng)把自己當(dāng)作京湖制置司。
“那這知縣對爾等如何?”老者再問。
“也就那般,沒什么切身利惠?!本撇┦恐灰宰陨沓霭l(fā),他沒受到官府都特別關(guān)照,一副冷眼旁觀的態(tài)度。
“老夫聽說他創(chuàng)造慈幼局,引京湖各州府爭相效仿啊。”
“小人父母早亡,又無子女,卻也受不到全明府的恩施,不過近年街面上確實少見乞兒賊徒了?!本撇┦空Z氣中有股酸味兒,不知為何眼紅?
“明白了,那敢問小哥兒慈幼局在何處?”老者不愿再與酒博士深談,他能介紹的老者已經(jīng)全部了解了。
“城東,那地方可大著呢,客家一去便知?!本撇┦空f罷,退出雅間。
老者含笑目送,一青年起身關(guān)門:“翁翁,聽這酒廝之言全績似有囂張跋扈之嫌?!?p> 老者微微搖頭:“一人之言為偏,不可多信,圣主將此事交給我等,我等豈能了草行事?待酒足飯飽之后,我等去慈幼局看看?!?p> 一個時辰后,慈幼局門外。
“爾等是何人?”迎門吏見了生面孔,將老者一眾攔在門口。
“閑游之人,聽聞慈幼局收留老弱,老夫特地來看看,為日后留條退路?!崩险吖笆执鸬馈?p> 迎門吏上下打量了老者一眼:“老先生年幾何?”
“六十有五?!?p> “嗯,先生且隨我來?!?p> 迎門吏引老者入院,時孩童書舍傳來朗朗書聲,老者聽的心悅開懷,不由自主的嘆道:“真有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之景啊?!?p> “老先生也是個性情中人,與我家明府同志啊?!泵恳粋€來慈幼局幫工的吏員比平常人多一份熱心,許是性格使然,亦然受了某人感染,支撐著這個善舉堅實的走下去。
老者不言,繼續(xù)跟著吏員去了后院,后院河池中心位置立著一塊石碑,碑文所書皆是各府各商的捐贈。
老者在碑前矗立了許久,問道:“這下方皆為新刻,全明府還有這心思?”
“明府說了,凡捐贈者必須錄刻石碑,一事歸一事,不因別事而誤眾人善舉賢名?!崩魡T目光略顯崇敬的說道。
“嗯?!?p> 老者不做評價,又去眾老者居所走了一遭,從敲側(cè)擊的打聽關(guān)于全績的事宜,這些老者的看法與酒博士截然不同,儼然已其全績當(dāng)作圣人……
七月底,老都知返京,此時臨安府的氣氛已經(jīng)變得十分緊張,趙官家病情加重,時昏時醒,已到彌留之際。
老都知入官聞信,急忙趕赴寢殿服侍趙官家。
傍晚,趙官家悠悠從臥榻蘇醒,喝了一碗粥飯,靠坐在軟枕上發(fā)呆,整個人的狀態(tài)萎靡至極,雙頰無肉,似乎只剩一口氣吊命。
許久,趙官家微弱開口:“近日可有緊急之事?”
“官家且好生休息,朝廷之事自有史相料理,等官家養(yǎng)好了病,在操勞國事也不遲?!崩隙贾B忙上前寬慰道。
趙擴冷哼了一聲:“史彌遠嗎?他何曾想過這大宋天下,全部心思都是如何爭權(quán)奪利,趙竑也是,他何時才能明白朕的苦心。”
人之將死,其言也真,心中少了許多顧慮,昔日不愿說的話也可隨意脫口,趙擴用史彌遠的最大悲哀是滿朝找不到第二個能接替其的相公,亦或者說有才能的人都附在其麾下,無人敢出頭言事。
老都知沉默不言,他是史彌遠與趙擴十?dāng)?shù)年關(guān)系的見證者,趙擴心中所想他一清二楚,滿朝不是沒有人才,而是想出頭的,愿意出頭的,都被趙擴與史彌遠壓了下去,造成今日的局面,趙擴也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
“為何不說話?”趙擴很討厭這種沉默的氛圍,人人都把話憋在心里,到了他快死的時候也是這樣,這皇帝真是當(dāng)?shù)臒o趣。
“官家莫急,奴婢只是想起了一事,官家還記得讓奴婢去京湖走一遭嗎?”老都知為趙擴斟茶順氣。
“哦,情況如何?”趙擴有些恍惚,似乎已經(jīng)忘了此事。
“經(jīng)過奴婢查訪,光化知縣全績?nèi)h的確是一個少見的怪人?!崩隙贾桃獾跗疒w擴的興趣,讓他聽的更舒服些。
“怪人?有多怪?”
“一心為公,純念無欲,封市閉戶,的確是想讓京湖眾人之利變成朝廷之利,百姓之利。且慈幼局奴婢也去看過了,老有所養(yǎng),幼有所育,是一大善舉啊。奴婢這一無后之人也對其心生敬佩。”
“當(dāng)真?”
“千真萬確,奴婢不敢有半句謊話?!?p> 趙擴微微昂頭,嘴角溢出一絲笑容,但很快又做愁容:“大宋還是有君子啊,只可惜他是貴誠的兄長?!?p> 趙擴此話一出,老都知已經(jīng)知道圣上心中儲君的人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