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溪魚館。
這是一家位于環(huán)球公館邊上的蒼蠅館子,在這個注定要宣泄的下午,我跟白湘相對坐在這里。
招牌汪刺魚,馬蘭頭香干,還有幾分小菜,跟著就是酒,啤的、白的。
趙磊有句話說的很對,白湘是個特別的姑娘,既可以坐在蒼蠅館子里跟你談天說地,也可端坐在米其林三星中,優(yōu)雅的舉起紅酒杯。
無論在哪,都很自然,毫不做作。
我無比贊同,尤其是此刻,她左手正夾著一支女士香煙,右手頻率很高的動著筷子,安心處理著眼前的食物。
我們誰都沒有主動開口,單純的吃飯、喝酒。
直到這支煙的燃盡,白湘終于主動打開了話茬兒:“吳老二,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姐,你什么意思?”我喝了一口啤酒,潤了潤嗓子說:“咱們有多久沒來這兒了,有一說一,整個杭州的美食都藏在了這些蒼蠅館子里。當然,也可能是我沒多少錢去好店的原因?!?p> “一個人的心跟胃都很小,受不得半點委屈?!卑紫嫔焓种噶酥肝遥?p> “想要胃不受委屈很簡單,吃自己喜歡,味道獨特的東西就可以了。下里巴人的蒼蠅館子也好,陽春白雪的高端酒店也罷。只要能吃到好吃的東西,就好了。”
她熟稔的將話題留白,等著我去接下。
偏偏,我不知道該怎么接。
趙磊、白湘,包括幾個韓露的朋友,他們都是我們愛情的見證者,除我們兩個當事人以外,沒人要比他們還要了解我們之間的愛。
半個月前,沒人會相信韓露會與我分開,只是現(xiàn)今,事實擺在了白湘眼前,她不得不相信。
作為一個幫親不幫理的人,她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讓我得到寬慰,傾述出心頭的苦。這些我都懂得,更能感受到。
但,我真真就是不知該從何說起。
這種苦,苦到說不出,也咽不下,只能自己獨自承擔。
“吳老二!”
見我許久沒有言語,白湘很沒‘素質(zhì)’地拍了桌子一下,“你他媽還是個大老爺們兒嗎,婆婆媽媽的,如果今天不說,以后沒人會愿意聽。”
我無所謂的回道:“那就一直沉默好了?!?p> “你大爺!......喝酒?!?p> 白湘一口吹掉了一瓶啤酒,跟著便挑釁似的看著我。
區(qū)別于昨夜與那個名叫顧霽的姑娘的‘酒局’,白湘是我沒有絲毫理由作假的酒友,所以,我也只能作陪。
學(xué)著她的樣子,干下一瓶啤酒后,不待我吃點東西往下壓壓,她又啟開了一瓶,遞到我面前。
“姐...”我弱弱的叫了她一聲。
“閉嘴,喝酒?!?p> “好!”
我們喝下四瓶啤酒,我不知道白湘的感受是什么,但我能夠切實察覺到自己的意識開始有些模糊,心里的那根緊繃著線,正在悄悄松動。
意識到這些以后,無論白湘怎么勸我,我都沒再喝酒,自顧自的享受著味覺所帶來的美味。
腦子里也開始想起了白湘留下的那一半話題。
一個人的心,該怎么不會受到委屈?
‘愛對人,或者只愛自己,自私一些?’
抑或是,‘韓露之所以離開,是從我這受到了委屈?’
怎么可能?!
我們之間的愛,時而純粹熱烈,時而平淡溫馨。兩個沒有安全感的人,給足了對方安全感,這樣愛情,如果能夠感受到委屈的話,那我想不到,世界上還有什么樣的愛情,可以稱之為愛情。
我想不透。
于是不用白湘勸解,我自己主動啟開了一瓶新的啤酒。
“老二?!?p> 白湘嘴角掛著笑意,對我問道:“現(xiàn)在能說了嗎?”
“姐,我不明白?!?p> 聞聲,我放下手里的酒瓶,強睜著眼睛,就這么的看向白湘:“我沒有做過任何對她不起的事情,沒有讓她受過一點委屈,我甚至可以確定......我們之間還相愛著,她韓露,憑什么單方面說分手?就憑我買不起HZ市區(qū)的房子?就憑我在這生存都很困難?可她明明跟我說過,面包她自己會有,我只需要給愛情就好了呀?!?p> 說完,我又莫名發(fā)笑:“真他媽幼稚,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為什么,能夠分開啊,總歸是不愛了,僅此而已。對吧,姐?”
“我把她丟了?!?p> 我喃喃自語了一句,吧嗒點燃一根煙。
“誒,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我斜了白湘一眼:“有啥不能的呢?”
“老二,你給她剝過蝦嗎?”
“......你又不是沒看到過?!?p> “哦,那你給她吹過頭發(fā)嗎?”
聽見這話,我夾著煙的手指,下意識一頓,跟著我重重地吸了口煙,“吹過啊,怎么了?”
“吹過啊?!卑紫嫘χ鴵u搖頭:“那你們開車出去的時候,你有沒有拉過她的手?”
這次不待我回答,白湘便替我給出了答案:“肯定拉過,對不對?”
我沉默的點了點頭。
“欸?那你們?nèi)ビ螛穲觯蛘呷ナ裁吹胤铰眯械臅r候,你有沒有緊緊地抱過她?”
白湘的舌頭也有些大了,她直直地盯著我,“有沒有緊緊的抱過她?你告訴我,有沒有!”
“有...有...有!”我越說越大聲:“我經(jīng)常給她剝蝦,給她吹過頭發(fā),開車的時候拉過她的手,也緊緊地擁抱過她!我愛她,但這又能怎樣呢?我他媽還不是把她弄丟了?!?p> “吳老二,你重新說,是誰把誰弄丟了?”
“我...是我把她弄丟了?!蔽壹毬暤驼Z的回道。
“不,不對,你仔細想想。”
白湘沒有放過我的意思,繼續(xù)逼問:“到底誰把誰丟了?!?p> “重要嗎?”
“很重要?!?p> “是她,是韓露把我弄丟了?!?p> 承認這件事實,痛過接到分手的通知。
“她為什么不愛了呢?”
“還重要嗎?”白湘反問。
“不重要了?!?p> “這不就對了?!卑紫嬲酒鹕?,走到我身邊,微微低下身,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聲線清晰的說:
“老二,丟了你,或者不愛你,注定是她韓露的損失,跟你沒有一分一厘的關(guān)系。是她不懂得珍惜。無論什么原因,無論愛不愛與否,你都得接受這個事實,然后在這段時間不斷地填充自己,準備去迎接新的愛情,這才像話?!?p> 我聽過很多道理,更明白很多道理。
唯獨白湘說出的這個道理,我能聽得進去。
于是,點頭。